(十四）
沒有宋元的夜晚，很靜。
我呆呆地坐在自己的那張小牀上，望着天花板。
診室中依稀還是有那種腐爛的腥臭和着消毒水的味道……
然而我已經習慣了這種怪異的味道，只是默默地坐着。
安靜的時候，那翻江倒海的思念就會洶涌澎湃而來……
現在宋元在幹什麼……是不是正和許琳琳在一起……
我不禁羞紅了臉頰。
由於屋子過於安靜，我斜靠在牆邊閉上了雙眼……
那是一個晴朗的下午，我走在城市那條熟悉的街道上，看着周圍熙熙攘攘的人羣，我慢慢停下了腳步。
“曉湘，怎麼停下來了？”
前面似乎有聲音在呼喚我的名字。
夏日的陽光很耀眼，我努力地睜開眼睛，循着聲音的方向望去。
“怎麼了？想吃什麼了嗎？我給你買一個吧？”
那男人跑了過來，身上有一種洗衣粉的香味，那是我特別喜歡的，說話時聲音充滿了磁性，最重要的，是他那張看起來很舒服的臉和溫暖的笑容。
是肖喆！
肖喆回來了！
我欣喜若狂，抱着肖喆的頸子幸福的哭了出來。
“傻丫頭，怎麼了呀？”
“肖喆……我好想你……你去哪裡了……我好想你啊……”
“乖，我哪裡也沒有去啊，我一直在你身邊的啊，小傻瓜，我不會離開的。”
我擡起頭看了看肖喆的面龐，還是那麼溫暖和陽光。
“肖喆我們結婚吧……我們這就去登記……好不好？”我噙着淚水看着肖喆。
“好呀。就等你這句話了，老婆~”肖喆抱起了我。
那一瞬間我忘卻了所有的痛苦，我覺得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但是突然間，肖喆停住了，整個身體變得僵硬無比。
他推開我，只有出氣沒有進氣地對我耳語了一句：
“快走……”
我看見肖喆蒼白的臉頰上面掛滿了汗珠，烏黑的血液從他的胸口噴薄而出……
“不！！！！！！！”
我幾乎發狂地喊道。
在肖喆倒下的那一剎那，我看到了肖喆身後的那個人……
那個人穿了一身黑色的風衣，肥肥大大的，似乎已經被這種黑色所吞噬，陽光刺痛了我的雙眼，我無法睜開眼睛去看清這個人是什麼模樣的……
我只聽到他那低沉的笑聲……笑得是如此猙獰……
我想要追上他去問個究竟，他殺了我心愛的男人，我想和他拼個你死我活……
然而我究竟是沒有這個膽量，因爲我清楚地看到他手上那沾滿血跡的匕首上正泛着耀眼的白光。
快走？
肖喆好像是對我說了這麼一句……
但那個人究竟是誰？是誰殺了肖喆？
似乎那黑衣人並沒有逗留的想法，而是轉身急速離開。
難道他沒有看見我嗎？
我決定跟蹤他。
我跟着他到了一個樹林裡，他停住了，畢竟在夏天穿着那麼厚的衣服奔跑，他應該是跑累了吧……
我躲在樹後面，伺機觀察他的行動。
我見他將外套一件一件褪去，最後露出了完美的後背……
是個女人？！
我驚訝地合不攏嘴，不禁吃驚地朝後退了幾步……
“啪嗒——”
我不小心踩到了一根樹枝上面，樹枝發出清脆的斷裂聲。
“完了……”我想，“被他發現我就完了……死在樹林裡是不會被發現的……至少沒有人會聽的到我的求救。”
我感到一陣莫大的絕望正在慢慢侵蝕着我體內的每一個細胞。
那女人明顯聽到了動靜，很是警覺地朝後看了一眼……
我再一次被嚇得動彈不得。
我想喊出，卻不敢喊出，我的喉頭糾結交錯着，似乎有一種想喊卻只能嚥下去的鬱結在心中不斷沉積。
就在那個瞬間，空氣如死一般沉寂。
我看見了那張臉，卻不是女人的臉……那眉宇間的英氣和白皙的皮膚……
沒錯，是子睿！
但那不是一個女人的背嗎？
子睿殺了肖喆？爲什麼？子睿不是和葉小歐過得很好嗎？他既然要重新回到我的生活，至少也應該有個前兆啊……
我想起來電影裡面的畫皮，女人的背部，還有子睿的臉，不禁一陣噁心。
子睿似乎沒有找到我，但是卻非常警覺地將便服穿上，我突然覺得那件衣服很熟悉……
是宋元！！！！
那件是宋元經常穿的衣服！！！
怎麼會在子睿這裡？？？？
我的頭又開始不爭氣的眩暈……
幾乎每一次都是在我努力分析問題的時候，頭痛總會不期而至。
我這是怎麼了？
子睿穿上宋元的衣服，如釋重負般鬆了一口氣，然後猛然回頭看了一下我，嘴角掠過一絲笑意……
我看見他正慢慢向我走過來。
我想跑，但是無論我朝哪個方向跑，都會有一個手持匕首的宋元正在冷冷地看着我，麻木地向我走來……
肖喆……我感到痛苦和無助。
“快走……”耳邊又響起了肖喆那無力的聲音。
突然間，子睿……或是宋元……一個箭步衝向我，湊到我的耳邊輕聲地呢喃道：
“我不要離開。”
瞬間，我感覺到胸部的血液噴涌而出，但卻感覺不到任何疼痛。不，或者說會有疼痛，但彼時彼刻心靈上的折磨要遠比肉體上的疼痛難受百倍！
肖喆都已經被殺了，我活着大概也沒有意義了吧……
我痛苦地**着，直到那把刀從我的胸口冷冷的抽出。
在倒地的最後一刻，我看到了子睿的那張臉突然變成了另外一張臉……
那短短的頭髮，幹練的身姿，還有白皙的皮膚和纖細的手指……
這個人我見過，並且端詳了好久……
是許琳琳……
我無聲倒地，但卻覺得終於有了個結果……
或許住在這個村莊裡面，倒不如了結了性命……
……
我是被一陣電話鈴音鬧醒的。
睜開眼睛的時候天已經亮了，我環顧了一下四周，還是那小小的診所。
我苦笑了一下，呵，又是一場夢嗎？
透過窗簾看去，今天要比昨天和前天晴朗些，大概那條公路也快修好了吧……
一想到就要回到城裡了，我的心中有一種莫名的興奮感。
我緩緩地走到了窗臺旁，拿起電話，按了一下留言鍵。
宋元渾厚的聲音從話筒中緩緩傳出：
“我是宋元，好消息，今天公路提前修好了，你可以回去啦，哈哈……不過呢，今天早上有一個病人出現急症，我必須要去給他治療，吃的放在冰箱裡，今早好好照顧自己吧，我出診完就馬上回去。”
我摸了摸自己那癟進去的肚子，它也盡是不滿地對我咕咕地叫喚着。
回想一下，昨晚就沒有吃好飯，今天我要好好犒勞一下自己。
回鄉這麼幾天，我感覺身體虛弱了一大半，我知道有很大的程度都是夢魘所致，所以我更要儘快離開這個地方，我要補充我的體力。
我走到冰箱前打開冰箱，冰箱非常乾淨，裡面的食物也都是宋元先前準備好的，我拿出一盤燒雞，放在桌子上，倒上一杯飲料兀自吃了起來。
這燒雞味道很香，雖然有些涼意，但夏天的時候吃一些冷的東西倒也爽口，雞皮上掛滿了褐色的雞凍，調料的香味彷彿已經滲入到了雞最靠近骨頭的那一層肉裡，肉質鮮嫩，絲毫沒有半點塞牙的感覺。
我咀嚼着這香噴噴的雞肉，心裡不禁想到了那還在家裡冰箱中凍着的“神牛”的肉，曾幾何時那味道也是那樣鮮美……
這兩天別停電就好了，要不然的話，那麼多天，肉都會餿臭掉的。
我自言自語着。
這雞不會是後院的那雞籠裡面的那些吧？這倒好，自產自銷了。
我噗哧一下笑了出來。
你說他一個診所……好端端的養雞做什麼……要不是宋元當時跟我說清了這情況，是個人都會覺得很奇怪吧……
等等……
我似乎想到了什麼……
我終於知道昨天從墓地回來的時候究竟哪裡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