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一聲尖叫後，周圍頓時恢復了當初的死寂。
宋元跪在了地上，抽搐着看着插在他胸口的那把匕首。
我的手還在那刀把上面冷冷地握着，任憑那匕首如同嗜血的惡魔一樣在他的肉體裡越陷越深。
“但是你和許琳琳從來都是一夥的，從一開始你們倆就沒打算讓我出去，不是嗎？”
我陰鷙地笑着，笑聲中充滿了滿足。
“你在救我的時候拿出的那個神婆婆的掛飾，那是神婆婆從不外傳的掛飾，所以擁有那掛飾的一定和神婆婆有着不淺的交情，我清楚地記得，許琳琳的手上有一個類似的掛飾，於是我就想，會不會你們都是神婆婆的人呢？所以你們說的話村裡的人都會相信，所以什麼災星什麼的，是你們兩個共同給村民們畫出的一種意象，你們倆一個黑臉一個白臉，你之所以把我帶出來，估計就是要趁夜黑將我殺死吧……”
宋元痛苦地看着我，他的眼神似乎在苦苦哀求。
“給你講個故事吧。關於身世的，想聽吧？”我眯着眼睛微笑着，輕輕地愛撫着宋元此時蒼白的臉頰。
“有一個小兵，他有一個同甘共苦的戰友，外號叫蓋子。他們有着過命的交情，也發誓這輩子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直到有一件事情……不知道說是幸運還是不幸，他們同時愛上了一個叫佳佳的女孩，並且做盡了自己能想到的浪漫，他們暗暗有個賭約，誰最先得到了佳佳的芳心，誰就一輩子對佳佳好，並且對佳佳不離不棄，另外一個做監督。佳佳從心底深深地愛着那個小兵，但是那個小兵的家庭並不富裕，連最最基本的娶媳婦都無法負擔的起，相反，蓋子家卻是家境殷實，佳佳的父母深切地希望女兒能夠嫁給蓋子而不是那個小兵。最後，那女孩兒還是嫁給了蓋子，但是蓋子卻猶豫了……那是在有一次戰爭中，蓋子偶遇**，拼命搶救後撿了半條命回來，但是生殖器卻被炸廢，再也無法給他的妻子想要的幸福……但是這事關個人顏面的問題，就算是和蓋子最好的小兵，也不知道這件事情……後來小兵也娶了一個小他十幾歲的媳婦兒，四個人生活在一個村莊裡面，雖然佳佳最後是跟了蓋子的，但是他們之間的感情卻沒有因此受損，依然還像當年當兵的時候一樣談笑風生，後來……後來不久之後佳佳懷了孕……對……我知道你要問什麼，那孩子不是蓋子的……而是……而是那個小兵的，佳佳在結婚前的那個晚上跑去找小兵，說迫不得已只能嫁給蓋子，但是自己還是喜歡小兵的，於是，他們就有了第一次……於是佳佳纔有的孩子。當然……蓋子是知道的。這孩子並不是他的，在佳佳說出孩子的生父時候，蓋子終於落下了淚，然而蓋子是一個軍人，面子是比任何東西都重要的，他決定忍氣吞聲，在孩子長大之後再告訴小兵真相……日子一天天地過去了，佳佳先過世了，過世的時候蓋子並沒有痛哭流涕，倒是小兵，哭得像個死人，他又怎麼會知道，現在站在蓋子旁邊的那個小子其實是自己的兒子呢？如果知道了，會不會哭死過去呢？……再到後來，蓋子也去世了，蓋子臨終前，將真相告訴了小兵……”
宋元的瞳孔正在慢慢放大，他的雙手掙扎着抓向我，被我一下子閃開了。
“閉……閉嘴……”
宋元咬緊了牙關拼命擠出這兩個字。
我看着宋元那張無能爲力的臉正在伴隨着他的這些痛苦扭曲着，猙獰着。
我噗哧一下笑了出來：
“這些你都應該知道吧宋元？你的爸爸其實是你的奶奶和我爺爺的兒子。也就是說，我們兩個的父親是同父異母的親兄弟啊！！！”
我看到宋元正在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想必我說的這些話刺激到他了。
“我也知道的，爺爺有一筆很大的遺產，並且，我還知道的，他要把這遺產分給他所有的孩子們……孩子們……你也有份的，不是嗎，宋元？”
我輕輕地愛撫着他的頭髮，被他一扭頭甩開。
也是與此同時，一口鮮血從宋元的口中噴薄而出，看來他是要失血過多了。
“你彆着急死啊……”我笑眯眯地看着宋元，“我想說，其實真相是，當你第一眼看見我的時候，你就想把我殺死，然後獨吞遺產了吧？之所以和許琳琳合作，也是利用了許琳琳喜歡你的這個弱點吧？呵呵……我如果死了，你們就會有一筆不菲的收入，我說的對嗎？除了那幾億被貪污的秘密藥品會不了了之之外，你還會從我爺爺……哦不，是咱爺爺那裡得到一份可觀的遺產呢……然後，然後你的後半生就都不用愁了不是麼？……然而你一開始並沒有百分百的把握殺了我……直到在診所都下不了狠心去殺我——因爲我在慌亂中摸到了你的臉頰——你哭了，所以我覺得，你還是愛我的，不是嗎？而且是那種初戀一般最最純潔的感情，我相信，在聽說我們是兄妹的時候，你應該會很痛苦纔對吧？不是嗎？我們這輩子都是不可能在一起的，我說過，我永遠的失去了你。”
然而只是下一秒，我的眼神瞬間就變得狠毒起來。
“但是你很卑鄙啊，宋元，哦不，應該叫，哥哥……你給的我那個根本就不是安眠藥，與其說不是安眠藥，倒不如說是比安眠藥更劣質的藥物……你想的是讓我吃完了對你有依賴性，時時刻刻聽你的擺佈對不對？因爲這樣，就算你不捨得殺我，就算我不死，我也會是你最得力的助手，也不會背叛你，不是嗎？！所以……所以……你就給我吃了***一系列的毒品吧？？吃完了我自然會全身輕盈，夢魘消失，對嗎？！”
宋元有氣無力地乾笑了兩聲，像一堆爛泥一樣灘在我的腳邊，鮮血暈染了周圍的土地。
“但是我不恨你，因爲在另一方面，你幫助了我。”我又恢復了陰冷的笑容。
宋元的雙眼開始如灌鉛一般地收攏，只有出氣，沒有進氣。
我趴在他的背上，輕聲說了一句：
“謝謝你，幫我殺了葉小歐。”
宋元的眼睛突然一亮，掙扎着想要回頭看見我。
我將身上沾滿血的衣服褪去，從揹包裡面拿出來換洗的衣服，緩緩地套在身上。
“哥哥，不用這樣堅持着了，其實我那爸爸和爺爺犯了一樣的錯誤，你總是說，葉小歐長得像我……是啊，我其實也是那麼覺得的……我聽說她和爸爸交往過，我就去質問我爸爸，但爸爸的回答着實讓我吃了一驚，嗯……是呀……葉小歐其實並不是在勾引我爸爸，而是在勒索我爸爸，因爲她是我爸的私生女，只是她媽媽早早就病死了，她又是那種喜歡不勞而獲的女人，於是就來向我爸爸要錢，還說不給錢的話就會介入我的生活，讓我們全家整天雞犬不寧……爸爸告訴了爺爺，於是爺爺無奈地將葉小歐也劃到他的子女範疇之內……算是對自己年輕時候犯下錯誤的一種贖罪吧……也就是說，如果葉小歐還活着，她不僅要和我搶男人，還會和我分遺產的……天啊，那是多麼可怕的事情啊！”
宋元被我壓着，雙手痛苦地抓着周圍的土地，直到指甲從手指上慢慢脫離。
“所以你看到葉小歐的那天，也是我在三天前給葉小歐寄了一封信，通知葉小歐要到這個村裡面來拿遺產……以我對那個女人的瞭解，她一定會拋棄手中的一切來尋找這筆遺產的，而當她到的時候，一切就都由我去主宰了……”
“然而令我詫異的是，你竟然也回來了，並且我們三個人還有如此錯亂的瓜葛，於是我就想到了一石二鳥之計，借你的手將葉小歐殺死，然後自己騙取你的信任，將你殺死，逃之夭夭……呵呵……”
“所以……哥哥你還是做了個好事的……所以……我不怪你……”
遠處的公車發出滴滴的聲音，那光亮離我越來越近了。
“車快來了哦……那我先走了……”
宋元用盡渾身的力氣抓住我的腳腕，攔住我前進的道路。然而，突然他的手一鬆，毫無知覺地呆滯着眼神看着我。
我蹲下去，將當初宋元送給我的棕色小藥瓶放在宋元的手邊，柔聲說道：
“你知道嗎？其實在一開始，這盤棋你完全可以立於不敗之地的……但是你只走錯了一步，就是一開始沒有殺死我……然而，你知道最可笑的是什麼嗎？”我撿起掉落在地上的樹枝，草草地在泥土上畫着棋盤，“我和你就只差這一步……你錯過了，我就贏了……人生就是人生，計謀就是計謀，沒有悔棋的機會，一旦一步出錯，就是永遠……看，將軍。你輸了。”
宋元的雙眼佈滿血絲，彷彿要炸裂開一樣，但是身體卻死死地僵直在那裡。
我一邊從揹包裡拿出溼巾擦拭我身上殘餘的血跡，一邊用那水瓶子裡面剩下的水和佔滿了血液的衣服清理匕首上面的我的指紋，然後將宋元血跡斑斑的手放在那匕首柄上，按下了重重的指紋……
“放心啦哥……”我微笑，“你對我那麼好，我怎麼會讓你那麼痛苦的死去呢？哦對了，剛剛你喝的那瓶水裡有神經麻痹的藥物……哦，是在你的診所裡面找到的……你馬上就會睡過去，然後就會在睡眠中失血過多而死了。呵呵，當他們找到你的時候，你是不是已經枯竭成了一堆白骨呢？哈哈哈哈……”
我狂放地笑着走向公車車站，車上人很少，我自然地坐在了窗邊的一個座位上。
上車的那一剎那，我向樹林瞥了一眼。
我看到宋元面如死灰地瞪着一雙銅鈴般的眼睛。
眼神中充滿了絕望。
但，太遲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