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喊殺聲不斷。
尼爾彎腰,從地上的一團灰燼中,撿起了一枚渾濁的褐色物質,收進了懷裡。
這是繃帶男斯拉潘死後析出的神秘物質。
環視一週,尼爾的目光鎖定了城市高處的一座斜頂宮殿,那四根最大的承重柱延伸到了房頂上方,懸掛着四面眼睛圖案的灰綠色旗幟。
那裡,正是法茲王宮所在。
蒙託亞王室的居住之處。
歷經三年的征戰,尼爾終於率領軍隊,一路從沿海橋頭堡曼託瓦尼打到了法茲王國的王都。
也就是這裡,雅洛利姆城。
在殺死了“國王護衛長”斯拉潘後,已經沒有什麼能夠繼續阻擋尼爾的腳步。
噌!
尼爾收劍入鞘,披風一甩,大步流星朝王宮而去。
沿途,無數法茲人躲在屋裡,門窗緊閉。
在看到這位高大的騎士肆無忌憚地路過時,細微的驚呼聲,夾雜着恐慌的尖叫和聽不懂的法茲方言,在街邊的房屋裡傳出。
但尼爾根本沒有理會。
徑直上了寬敞的臺階,抵達盡頭,他駐足回首,看到城門已破,無數綠蔭港的士兵衝上了牆頭,跟着大部隊一路殺了進來。
“首功自然是我的……”
尼爾咧嘴一笑。
他轉過身,便衝向了王宮大門。
這裡的守衛全都是騎士,但面對尼爾,他們連劍都拔不出,一個個呆愣在原地,被尼爾輕易刺穿心臟或梟首。
尼爾暢通無阻地來到了議事廳。
數十名重甲騎士握持長戟圍攏過來,他平靜看着,只是擡手打了數個手勢,便讓這些敵人站在原地不動。
旋即,他單手甩了個劍花,另一隻手五指張開,高舉合攏,喚來了一團巨大的超凡烈焰,落於這些騎士身上。
“啊!”
“啊啊!!”
痛苦的慘叫聲中,壯碩魁梧的騎士們飽受火焰的炙烤,活生生在那“鐵皮罐子”裡被烤熟。
哐哐幾聲悶響。
重甲騎士渾身通紅,一個個栽倒在地,散發着扭曲空氣的高溫。
如烙鐵般的鎧甲甚至點燃了昂貴的地毯,火勢順着可燃物蔓延,很快,議事廳裡就燃起了大火,通紅一片。
尼爾無視火焰,大步向前,徑直來到了王座下。
擡起頭,直勾勾盯着上面的老人。
“蒙託亞四世陛下,很遺憾地告訴您,法茲王國完了,今後這片領地屬於莫里斯,屬於輝煌……而您的腦袋,也將成爲我的榮譽與功績。”
“‘烙鐵之劍’尼爾斯,我知道你……”
老者原本如假寐般倚靠於王座,此刻睜開眼,渾濁的眸子俯瞰着尼爾,表情卻異常平靜。
“法茲與莫里斯的王國之爭,不過是大勢一隅,代表不了什麼,也動搖不了什麼……梅拉帝國能在聖火遍地的伯雷塔大陸上屹立,依靠的是吾主庇護,我的死,乃至法茲的滅亡,不但不能帶給你們豐饒土地與人口,反而還會予以你們無窮無盡的災禍與疫病。”
老國王露出一個嘲弄的笑。
“若不是‘痛苦教派’提前撤離,你根本走不到這裡,在半途便會渾身潰爛,在痛楚、哀嚎和懺悔中死去……”
“很榮幸能傾聽陛下的遺言。”
尼爾淡淡一笑。
他噌的一聲拔出背上的英獅劍,朝着王座上走去。
“現在,您該死了。”
“哦?是嗎?!”
蒙託亞四世並不驚慌,反而嘲笑的意味更甚。
燃燒的王宮大殿內,除了火焰的噼啪炸響,便只有老國王的笑聲在迴盪。
“那你就陪我這個老傢伙一塊死吧……本來還想着,能在死前帶走一批綠蔭港的精銳部隊,卻沒想到只有你一個人,可惜。”
“嗯?!”
尼爾倏地變色。
他愕然發現,自己臉上有些冰涼。
擡手一抹,卻是不知何時開始,竟七竅流血。
鮮血滴答,落在了地上。
尼爾的視線隨之又被手臂吸引,發現皮膚竟呈現出一種病態的灰暗,表面褶皺龜裂,長滿各種皰疹與紅點,底下血管發黑。
他想開口說話,卻覺得喉嚨火辣辣的刺痛。
猛然一咳。
一灘黑色的膿血從口中噴了出來。
尼爾感覺自己渾身的力氣,彷彿被一雙無形的手抽走,頓時跪倒在地。
噹啷一聲。
英獅劍跌落。
渾身的疼痛非常劇烈,尼爾卻只能張大嘴巴,臉色扭曲,無聲哀嚎。
他艱難擡頭,看向王座上的老人,旋即震駭發現,對方同樣表情猙獰痛苦,肚子如孕婦般高高隆起。
噗嗤一聲!
老國王的服飾與肚皮裂開,露出一個橢圓的,佈滿血管與褶皺角質層的黑蛋!
此時此刻,尼爾總算是明悟。
蒙託亞四世的體內,暗藏着“痛苦教派”高位者的手段,他在源源不斷地散播着神話疾病……
或許從自己踏入王宮的那一刻開始,就進入了一個充斥着可怕疫病的“封閉器皿”!
“蛇閣下,懇請您出手……”
尼爾艱難坐在地上,渾身潰爛發臭,驚慌地在心中禱告。
然而,蛇閣下那一如既往的平靜語氣卻是說道:
“去,把祂吃掉。”
“吃……吃掉?!”
尼爾的意識逐漸模糊,既恐慌又困惑地問。
“把那顆蛋吃掉……祂本質上是疫病途徑高位者的化身,吃掉祂,對我有用。”
“高位者的……化身?!”
尼爾被蛇閣下的話語所震撼。
好在他知道自己沒有多餘的時間浪費,於是放棄了深究和思索,只是咬着牙,近乎是以爬的姿勢,掙扎着來到了蒙託亞四世的王座邊。
老者怒目圓睜,嘴巴張大,眼神卻很空洞。
他已然死去。
但那顆蛋的生機卻愈發旺盛,彷彿再過不久,將會孕育出什麼恐怖的存在一般。
尼爾七竅流血,面目猙獰地攀上了王座。
他以頑強的意志力張大嘴,然後,猛然啃下——
噗!!
但是蛋殼先一步破碎,從中陡然伸出一條枯瘦發黑的手臂,尖銳的五指一把掐住了尼爾的脖頸。
尼爾呼吸一滯。
他佈滿血絲的眼球凸起,驚恐地看着那條手臂。
“聖火救贖不了疫病……卑微的蟲子,膽敢破壞規矩……就從你開始,所有來犯者都將飽受疾病的折磨!”
黑蛋中,傳出了嘶啞低沉的淡漠之音。
然而就在尼爾認爲,自己下一秒將被掐死之際。
他突然覺得自己的視線一片璀璨發白。
若是從旁人的角度來看,尼爾的雙眼,蒙上了一層蒼色結晶!
他旋即愕然發現,自己竟不受控制地開口說話了,聲音卻不是自己的,而是……蛇閣下那極富特點的磁性嗓音:
“聖火救贖不了疫病,但我可以……”
“你?!”
黑蛋中,發出了一聲急促的驚呼。
尼爾聽得分明,這名高位者的音調驟然拉高,彷彿是受到了某種驚嚇,本能地發出了這怪異的質疑聲。
“你是誰?!”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很美味。”
尼爾繼續以蛇閣下的嗓音輕輕笑道。
那條掐住他脖頸的枯瘦黑臂,微不可查地一抖,猛然放開,旋即迅速縮向蛋殼之中。
然而尼爾的速度更快,啪的一下抓住了那手腕。
“把祂吃掉。”
陳侖再次在尼爾的心中說道。
下一秒,尼爾發現自己的身體又恢復了自主權,心思百轉間,他乖乖聽從了蛇閣下的旨意,面色發狠,張嘴咬下。
噗嗤!!
一聲慘叫,從黑蛋中傳出。
尼爾的牙齒佈滿了結晶,生生啃下了黑臂一塊肉!
他滿嘴污血,連嚼帶咽,將肉塊囫圇吞下。
體內看不見的地方,結晶瞬間將那塊肉侵蝕吞噬。
旋即,尼爾聽見蛇閣下發出了滿意的嘆息。
嘆息過後,便是催促:
“繼續。”
尼爾就像是忠實的僕從,跟隨旨意,瘋狂啃食着枯黑手臂!
血肉撕裂聲,骨骼碎裂聲,還有那陌生高位者的慘叫聲,交織一團,令人毛骨悚然!
“天魔!你體內暗藏着天魔?!該死!該死!!這樣的權位和力量,怎麼可能……啊!!”
黑蛋中傳出驚駭莫名的尖叫。
很快,尼爾就將那條手臂吞食乾淨,連黑蛋都打碎,然而裡面只剩下一灘黑色的膿液。
這具化身,就這樣被他活生生吃掉了!
尼爾爲此感到震撼又不解。
震撼的是,蛇閣下竟然令這名“痛苦教派”的高位者如此恐懼。
不解的是,對方從始至終都沒有反抗。
就像是被自己施展了【指揮官】能力操控的敵人一樣,乖乖等着被吃掉。
尼爾猜測,這一定是蛇閣下的可怕手段!
陳侖消化完這具化身的力量後,卻是暗自吐槽了一句,真特麼弱,塞牙縫都不夠……
若是他還有形體,怕是已經靠在了沙發上叼着牙籤,一臉的鄙夷和不屑。
利用“歸巢”的收割之力,他吞噬了對方的力量,但這些也才勉強夠他活動一下筋骨……當然,爲了避免被外大陸的恐怖存在發現,他並不想徹底暴露。
剛纔也只是通過權位和結晶細胞的壓制,讓對方動彈不得,真正下嘴的,還是尼爾這個“本地人”。
‘嗯……其實最大的收穫,是這傢伙腦子裡的途徑知識。’
陳侖心想。
他方纔趁機利用“思維竊取”,偷到了對方的知識。
疫病途徑從序列九到序列三的所有知識!
除了已經掌握的【病人】、【潰爛者】、【瘟疫醫生】、【種痘人】和【災病師】以外。
陳侖着重留意了一下高位知識。
聖者階序列四【窟孵之痛】,具有類似太陽途徑的多化身能力,可以將神話疫病作爲“胚胎”寄生於“宿主”體內,吸取其本體乃至周遭活物血肉、靈魂乃至靈性催生出完整化身。
除此之外,該序列能召喚大規模的疫病寄生體,諸如老鼠、蚊蟲、飛蛾以及各類大小生物,並將其臨時改造成超凡物種。
半神階序列三【逆生者】,神話疫病能力再一次得到增強,同時掌握了非常可怕的“逆生偉力”。
能夠通過“微觀病變”將物質分解,統統化作疾病因子,爲自我所用。
最強大的一點是,【逆生者】的生存能力極強,可以利用散播在外的疫病,隔空抽取生命力供給自己。
‘我記得自然途徑序列三是【創生者】,而這名叫【逆生者】……看來這兩條途徑之間,確實存在着某些聯繫?’
陳侖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