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壇上前見禮，雷諾問道：“聽說你懂木工？可會箍桶？”
“自是會的。”一談到手藝，章壇身上的氣勢明顯強了許多。
“不是普通的桶，我要的桶最差的也要滴水不漏，最好是完全密閉的，連空氣都要隔絕。”雷諾說道，據說法國的箍桶師，地位相當高呢，千年過去了，依然有人認爲，手工箍出來的橡木桶是最好的，機械製出來的桶是沒靈魂的。
好吧，雷諾不懂這些，別說木桶有沒有靈魂這種屁事兒，他連葡萄酒好壞都品不出來。
釀葡萄酒，是他實在看不上大楚米酒，那種半甜不甜，要度數沒度數，裡面還有很多雜質的東西，真的是酒嗎？
最過份的是，喝酒的時候還得篩，一人一個篩子，喝多少篩多少，哎呦喂，那也叫喝酒？
章壇沉吟片刻，擡頭問道：“先生，請問何爲空氣？”
雷諾輕拍額頭，你說這事兒怎麼解釋，要先給章壇科譜一下簡單化學？問題是空氣不太好證明啊，要是放在學校裡就好辦，隨便一所初中學校，都有實驗樓的，可他手頭什麼都沒有，想讓章壇直觀的感受到空氣，難度不小。
“呼吸，知道吧，就是我們喘氣，我們呼吸的就是空氣。”雷諾沒準備給小老頭上課，隨意的解釋幾句，能理解最好，不能理解就算了，只要他能作到滴水不漏，就算過關。
果然，章壇聽的似懂非懂，好一會兒，點頭說道：“先生，我可以試試，不過普通的木料，怕是不成的。有一種白牙樹，木製軟而韌，用來箍桶正合適。”
“沒問題，我讓人去買就是了。”雷諾點頭，李斯出去叫人採購。
定軍城中就有，很快拉來幾車，那邊葡萄也送過來了，一車車的連成車隊，雷諾之前選的地方，就是比較空曠的，正好用來放材料。
章壇破木製板，以榫卯結構箍桶，看的雷諾暗自點頭，這手藝超出他的想象。不過桶是用榫卯的嗎？
神匠之名，倒也有點意思。至於好不好，等桶箍出來再說，反正雷諾也看不懂。
這邊也沒閒着，虎妹兒的那羣手下都被拉過來，先清洗木盆，清理葡萄，放在木盆裡浸泡半刻鐘，之後再搗爛，加糖……
你沒看錯，雷諾就是這麼釀葡萄酒的，他原本就不會好吧，這是家庭釀葡萄酒的法子。至於法國人怎麼釀葡萄酒，誰關心啊。
雷諾指導一會兒釀酒，又跟着崔青去指導冶煉，一爐爐精鐵鑄成塊，一盆盆的葡萄汁也配好了。
章壇的手藝是真沒得挑，第一隻白牙桶制完，用水一試，那真是滴水不漏，好手藝，就是效率太感人了，那邊熔爐都冶煉完十餘爐了，上百盆的葡萄汁兌好了，你就給我箍出來一隻酒桶？
這哪兒成啊，章壇先別動手了，虎牙再去調些木匠過來，讓章壇當老師，指導木匠箍桶。
箍桶雖是技術活兒，難度並不算高，在章壇的指點下，幾天的時間，木匠箍桶的速度，已經趕上來了，和虎妹兒手下處理葡萄汁的速度持平。
飛牛斷流鐵已經提煉出大半，堆在雷諾面前的，是十斤一塊的金屬錠，已經有三百斤出頭，再提煉三、四天，就差不多完活兒了。
章壇也閒下來了，站在雷諾身邊，準備好小爐，由木匠轉爲鐵匠，他發現，這位新主子很神奇，偷偷打聽才驚訝的發現，雷諾居然是傳說中的秘師。
前幾天他就發覺不對，先生好像只在熔爐快完成的時候，纔會被請過去，隨便指點幾句，很快就出爐了，那出來的居然是精鐵塊，而且感覺和普通的精鐵有點不同。
他已經忍了好幾天了，因爲身份不同，他沒敢開口問。可這位打小就喜歡這些的東西，憋的着實心苦。
“來，先打造一把鐵尺，上面要有刻痕，刻痕一定要準確，能作到嗎？”雷諾把一柄木尺放到章壇面前，連把正經尺子都沒有，你說讓工人怎麼幹活，所以雷諾第一個要打造的，就是鐵尺。
聽完雷諾的要求，章壇點點頭，這倒不難，鐵尺其實就是一個長條形的金屬片，完全沒有難度。刻上面的痕跡，對別人來說很難，章壇覺得沒什麼問題，不就手工刻痕嘛。
雷諾給的是一塊鉻鋼，尺子是常用的工具，不需要太大的強度，不鏽鋼最好。
章壇將金屬塊放到熔中加熱，金屬塊纔剛剛燒紅，他就意識到，這與他以前玩過的任何一種精鐵都不同。
“你想問什麼？”看着小老頭欲言又止的樣子，雷諾主動問道，別把這小老頭憋出毛病來了。
“先生，這鐵……不太一樣呢。”
“嗯，這是加鉻的精鐵，自然是不同的，它最大的優點是不會生鏽，就算扔水裡也不會鏽。”雷諾點頭說道，崔青的人已經試過了，雷諾的金屬配方未必有多靠譜，至少它真的是不鏽鋼。
“先生，什麼是鉻？”章壇心肝兒直顫，他可以肯定，外面的傳聞是真的，主家真的是秘師。
“鉻是金屬中的一種，加了鉻的精鐵，就不會生鏽。”雷諾開始考慮，以前想要開所學校，現在覺得，自己怕是把事情想的太容易了。一個簡單的金屬元素鉻，他都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問的深了，雷諾也不會啊。
偏生這章壇最是癡迷，求知慾望很強：“先生，爲什麼加了鉻，就不會生鏽？”
特麼的，老子怎麼知道？
怕什麼來什麼，雷諾卻能保持一臉的平靜。
“章壇，空中不可能起樓閣，打好基礎才能蓋房，你懂的太少，就算我給你解釋，也只會越問越糊塗。”還好之前已經想好了藉口，這開學校的事情，怕是要先放放，雷諾必須捋捋，自己真的適合當老師嗎？
在地球上，老師是個很普通的職業，很多大學生認爲，自己也行的，不信你看，好多同學都能當家教。
其實這完全是兩回事兒，正式的老師爲什麼要拿下很多證書才能上崗？教學爲什麼會相長？
當老師的，若是被學生難住了，很沒面子的好吧。所以老師需要對教的知識，完全吃透才行。
雷諾掌握的知識，比章壇多很多，可真的要較真兒，很多問題，雷諾都是不懂的。
會用辦公軟件的人多了，可有幾個能把辦公軟件中所有功能都玩透的？一千個人裡都沒一個好吧，你天天用，不等於用的好。
絕大多數人，只會自己經常用的那些，只有教軟件的老師，纔會把軟件中的每個子功能，都研究通透。
越想，雷諾越是鬱悶，他發現，無論教哪一科，自己都沒把握。按理兒說，教數學是最容易的，可細細想來，他發現，根本背不下小學、初中、高中的數學課本，沒辦法系統的教給別人。
真正能教的，也就是四則運算，再加上方程，最熟悉的反倒是高數。這中間，肯定漏了很多的知識點啊。
對數、質數、奇偶數、排列組合……
雷諾發現，他能數出來的知識點不算少，可怎麼才能按順序的教，捋不清了。
爲毛很多穿越者，都能給自己兒子編出，到高中甚至是大學的學習資料？他們腦子怎麼長的？
好歹自己的成績也不算差吧，別說到高中的，就連小學的他都背不下來好吧，想要寫類似的資料，就得一點點回憶，沒個十年八年，肯定編不出相對完整的數學教材。
全是騙人的，雷諾一臉的悲憤！
不服氣？來來來，大家都背過唐詩宋詞，有幾個能完整的，一字不差的背出三百首的，站出來試試？
雷諾也背過啊，可唐詩宋詞都不是生活的必須品好吧，背的時候是記住了，時間長了又不用，都特麼的忘了好吧。
別說三百首，能完整記下一百首都有點難度。
不教了，學校不辦了，想到哪兒算哪兒……
“是，先生教訓的是。”章壇夾出燒紅的鐵塊，開始鍛鐵，錘子一上去，他就知道，這塊鉻精鐵，不需要他怎麼鍛打，直接就能用。
在雷諾一臉悲憤，無奈的結束了意淫教師生涯的時候，章壇手中的鐵塊也變成了一把尺子。
不等尺子完全冷下來，一手持鑿，一手持錘，看一眼木尺，一錘錘鑿下去，一道道均勻、長短相同的刻度，出現在尺子上。
雷諾也不悲憤了，看着章壇幹活，偷偷瞅了他幾眼，這老頭眼睛帶激光測距的嗎？反正雷諾用肉眼，是看不出刻度有什麼問題。
據說，八級工可以一眼看出十分之一毫米的誤差，雷諾就不行了，學電子的在這方面沒什麼優勢，一釐米之內的誤差還有點把握的。很顯然，章壇鑿出來的刻度，誤差絕對是毫米級的。
毫米級的誤差，在地球任何一家工廠裡，都屬於廢品行列，放在大楚，絕對是最高精度。
刻度完成了，尺子也涼下來，章壇雙手奉上：“先生請指教，可還中用？”
“嗯，還行。”雷諾可是見過千分尺、遊標卡尺的大人物，毫米級的尺子，自然不會嚇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