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景地中的大樹開始搖晃起來。
隨着大樹的搖晃，一點點光芒開始從樹葉上飄落。
這些掉落的光芒就彷彿螢火蟲一樣，在內景地中飛舞。
與此同時，陳皓感應到那不斷下墜的失重感消失，取而代之地是一股暖意。
他感覺到眉心處的火熱，隨即，一道光芒劃破了黑暗，那光芒迅速放大，幾乎遮蔽了陳皓所有的感官。
當光芒漸漸散去，陳皓重新睜開了眼睛，而眼前的景象讓他心中震驚。
不再是天崩地裂的大戰，而是一眼的雲高山青。
他的視角剛剛在上，俯瞰着下方。
一道道流光從遠處而來，落在下方的巨大的廣場上，光芒散去，顯露出一個個人影來。
這些人影模糊，陳皓看不清他們的容貌，但是卻能感受到他們每一個身上都散發出了無可比擬的氣勢。
到目前爲止，陳皓感受過的最強大的氣勢來自於當初王導師帶着他前往木奉國，開啓道藏“燃燈續晝”時爆發的氣勢。
但是，即便是在下方廣場上負責接引的小小童子，不經意的氣勢都要比那時的王導師強大的多。
如螢火之於皓月，小池之於汪洋。
尊者嗎？
就在陳皓疑惑間，又有獸吼之聲響起。
陳皓放眼望去，只見天邊出現了無數巨獸的身影。
有肋生雙翅的白虎，有浴火而來的神鳥，有背上生長的森林的巨龜……
在巨獸羣中，陳皓還看到了之前驚鴻一瞥的巨猿、巨蟒以及九尾狐。
這些巨獸朝着山下的廣場匯聚而來。
就在陳皓以爲一場新的大戰即將展開的時候，這些巨獸的身形忽然間全部縮小，最後化作了一個個人形模樣，落在了廣場之上。
他們頗爲有禮地朝着高空，或者說朝着陳皓行了一禮，然後被引路的童子引去了另一部分區域。
陳皓微微皺眉，心中又升起疑惑。
這……到底是什麼情況？
看眼下的情況，感覺是至高維度的強橫大能集體開會啊。
但比起這個，陳皓更好奇的是自己的視角到底是怎麼回事？
很明顯，下方這些生靈都是衝着自己這個視角的存在而來，而且看他們的行爲神情還顯得十分恭敬。
這個場面，讓陳皓想起大學的時候，社科院的某大牛來學校做報告，那些平時威嚴的教授們集體執弟子禮前去聽講的模樣。
這樣的場面持續了整整一天。
直到下方廣場上密密麻麻都坐滿了生靈，陳皓終於聽到了新的動靜。
鐘聲！
恢弘的鐘聲響起，一聲聲傳盪出去，而每一聲鐘響，陳皓就感覺自己的靈魂被震動了一下。
這不是壞事。
震動的時候，靈魂上的一些污垢被震落，陳皓只感覺一陣輕鬆。
當鐘聲響了七七四十九響，陳皓耳中突然響起了一道聲音。
這聲音分不清男女，分不清老幼，沒有居高臨下的威嚴，如同春風一般，在心頭響起——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
“一者，真道也！”
陳皓心中一凜，腦中冒出一個詞——講道！
至高維度的上古大能在講道！
這一刻，陳皓腦中浮現了他在現世裡所有看過的洪荒小說的內容。
鴻鈞在紫霄宮中講解三千大道！
道祖在三十三重天分說天地初始！
臥槽！
什麼圓滿劫！
這t是大機緣！
王導師說過，文明，就是道！
修行，就是求道！
現在還要求什麼，直接聽講就行了！
於是陳皓立刻聚精會神，聽着這聲音後面的內容！
但是……
在聽完那句“一者，真道也”之後，他就記不住任何內容了。
他能聽見，有無數的真言在他心中響起。
但是沒有一個字他能記住。
他在當下可以確定，確實有一道聲音在講道，但是卻沒有一個字在他的心神中落下痕跡。
聽過就忘，幾乎不可重複。
陳皓望着下方那些生靈一個個如癡如醉的表情，有些着急。
好歹給自己吃一口啊！
根據前世網絡小說中的設定，他這種情況，只有一個原因。
課程太高端了，他沒辦法聽。
陳皓微微皺眉，現在他是如煙境，如果用古代的說法，也就是築基。
那等自己似水境圓滿，甚至化晶境圓滿，不知道還能不能來到這樣的場景，如果可以的話，那個時候能不能聽懂呢？
當然，這個問題，目前註定得不到答案。
陳皓就這麼維持着高高在上的視角，聽着那根本記不住的內容，感受着時間的流逝。
日升日落了三次！
終於，心中那講道的聲音停了下來。
下方的衆生靈紛紛起身行禮。
陳皓長出了一口氣，以爲結束了，突然，那心中的聲音再度響起，這一次，那說出的話語，陳皓可以聽到一些斷斷續續的內容——
“天外兇魔……阻道……”
“千年之期……末法……天地大劫……”
“重歸混沌……”
“戰！”
接着，下方生靈齊齊發出震天動地的吶喊——
“戰！”
……
竹樓外。
應如此吞嚥了一口口水。
就在一個時辰前，他感受到竹樓內那股圓滿氣息迅速削弱，幾乎就要消散，心中確定陳皓應該是衝擊圓滿境失敗，就要衝進去檢查陳皓的情況，卻被夢尊一把抓住。
下一刻，竹樓中的圓滿氣息居然猛然暴漲，比之前還要雄渾，直接籠罩住了整座竹樓。
並且這種雄渾的圓滿氣息，已經持續了一個時辰，沒有絲毫消散的跡象。
“師父……”應如此實在忍不住，喚了一聲夢尊，卻沒有得到迴應。
應如此疑惑地偏過頭，卻看到夢尊雙眼晶亮，死死盯着竹樓，似乎根本就沒有聽到自己的呼喚。
……
圓滿劫的幻境之中。
望着一尊尊生靈離去，原本熱鬧的山下廣場漸漸冷清了下來。
陳皓則是心中疑惑。
接下來，他該做什麼？
他現在感覺自己除了一個固定視角，什麼都沒有，連四下觀察都做不到。
然而就在此時，那道心中的聲音再度響起。
“終究，還是失敗了嗎？”
陳皓一怔。
這是在跟自己說話？
穩一把。
陳皓沉默，不作回答。
“嗯……不算失敗，一還在。”那聲音似乎感受到什麼，又說道。
陳皓壓住了捧哏的職業素養，繼續保持沉默。
“呵……”
那聲音發出了一道笑聲，似乎是在笑陳皓的自作聰明，但陳皓能感覺到這笑不是嘲笑，更像是長輩看着晚輩耍寶時的笑。
“吾之道，選擇了你！”
“看來，吾已不在。”
“當是，超脫……”
這聲音頓了頓，又重新響起。
“你來的太早了。”
“歸去吧。”
下一刻，陳皓就感覺自己被一股力量一扯，頓時整個人猶如失重一般向下跌去。
但是這一次，他的眼前不是黑暗，而是有無數人影在他身周飛快掠過。
就好像掉進了一個巨大的走馬燈裡，那走馬燈飛速旋轉，各種生靈如同流水一般在他眼前劃過。
只是太快了，他的眼中根本來不及印刻下任何身影，只能感受到一片流光溢彩。
……
就在陳皓感受自己失重下跌，眼前無數光影閃過的同時，竹樓內。
那籠罩着整個竹樓的圓滿氣息開始瘋狂向內收縮。
坐在竹樓中的陳皓渾身彷彿出現了大大小小無數的“門”，那些氣息就被這些“門”給吸收了進去。
一時間，竹樓內颳起了風暴。
直到最後一絲圓滿氣息被吸收，那些“門”緩緩關閉，全部投入陳皓的體內。
陳皓身上的氣勢也再度高漲，之前被圓滿氣息壓制的龍影發出一聲龍吟，身上的龍鱗慢慢變成了金色。
終於，陳皓睜開了雙眼。
……
“師父！”應如此見到圓滿氣息全部向着竹樓內涌去，臉上涌現出喜色。
他親眼見過葉橙心衝擊圓滿境，雖然當時葉橙心的圓滿氣息無法和陳皓這般包裹整座竹樓相比，但是從流程上，當這些圓滿氣息重新收斂，就說明圓滿劫算是渡過去了。
接下來，只是需要吸收這些圓滿氣息將靈魂推到圓滿層次。
嗯……如煙境的圓滿。
此時夢尊也是面色激動，但是並沒有着急進入竹樓，而是輕輕頷首，說道：“再等一等。”
……
陳皓睜開雙眼，眼眸之中似乎有無數光芒閃過。
他的表情略顯呆滯，也看不到一點生氣。
這個過程大約持續了三四分鐘。
當眼眸中的光華停止了流轉，眼瞳重新恢復正常的顏色，陳皓先是眼皮動了動了，隨即，陳皓長吐了一口氣，整個人又生動了起來。
“嗯？”陳皓腦中回憶之前圓滿劫時的景象，但是卻疑惑地發現自己一點都想不起來了。
他的記憶還停留在自己看到了驚天大戰，自己被戰鬥餘波波及，然後被大樹爸爸撈起的那個時候。
總感覺好像忽略了什麼東西。
“對了，大樹爸爸！”
陳皓連忙沉下心神，投入到內景地中。
只是剛剛進入內景地，陳皓就愣住了。
之前的內景地，雖然對於陳皓而言能夠看到清清楚楚，但內景地裡更像是傍晚時候的景象，略顯昏暗。
但是現在，他重新進入內景地，就看到這個內景地裡一片光明。
這就是圓滿靈魂的內景地？
確實有點東西。
璽兒放下手中的靈具平板，飛到陳皓的肩膀上坐着，陳皓則是看向內景地中的那棵大樹。
此時的大樹一動不動，似乎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陳皓的目光再次向上，看到大樹上方的四個光團，其中左邊第一個光團上次就已經有些開裂，這一次裂縫則是更大了一些。
只是可惜，裂縫裡面也是一團光芒，完全看不清。
重新檢查了一圈，發現這內景地只是變亮了一些，並沒有其他的變化，陳皓便退出了內景地。
只是心神剛回歸，就看到面前一張大臉。
“臥！”
陳皓下意識一拳打去，但被那張臉的主人輕描淡寫地抓住，陳皓此時也看清楚對方。
“應三哥？”
這個人自然就是應如此了。
陳皓喊完，就微微側頭，果然看到夢尊在後面坐着，朝着他微笑頷首。
陳皓連忙站起身，衝着夢尊行禮，說道：“孟師，弟子僥倖，成功圓滿。”
應如此甩了甩手，笑道：“你這一拳，比正常九品可還要厲害一些，不愧是圓滿。”
陳皓尷尬一笑，再次看向夢尊。
意思很明確。
我圓滿了，可以拜師了吧？
夢尊自然看懂了陳皓的意思，卻沒有正面迴應，而是說道：“靈魂圓滿，你的掌控力也會隨之升至巔峰。如果配合你的祖龍特性，你現在在如煙境，可以說是百年第一人。”
“若是開啓道藏，正常情況下，三品之下的似水境應該都不是伱的對手！”
“還要多謝孟師護道。”陳皓連忙迴應，一雙眼珠滴溜溜地轉悠，迴應的時候，將“孟師”兩個字說的格外用力。
此時就連應如此也聽出了陳皓的話裡意思，但是卻莫名心中一酸。
你想當我師弟，可是……
說不定是我師叔啊！
應三哥這個稱呼，估計已經聽不到了。
夢尊也是笑了笑，示意陳皓坐下，說道：“其實，如果你這一次圓滿失敗，本尊就會將你收入門下。”
“不過你現在成功了，這個想法本尊就需要再斟酌斟酌。”
陳皓：⊙？
什麼意思？
“你傻啊！”應如此在一旁說道，“我師父在考慮，收你當徒弟，還是收你當師弟！”
陳皓一愣，隨即更加困惑。
“這……有什麼區別嗎？”
對於陳皓這個在現世長大的人而言，好像除了稱呼，確實沒什麼區別。
沒等夢尊迴應，應如此就拍了拍陳皓的腦袋：“你知道我師祖是誰嗎？”
“知道。”陳皓點點頭，“是王陽明先生。”
“那你還問！”應如此說道，“這是道統繼承，你明白嗎？”
“這麼說吧，你要真的成了我的小師叔，古儒一派，你的身份貴重程度，能排進前十！能調動的資源……”
“不要瞎說！”夢尊打斷應如此的話，笑着對陳皓說道，“左右確實只是個輩分而已，說重要也重要，說不重要也就那麼一回事。”
“畢竟古儒一派都已經退下來了。”
“只是如果你能完成接下來我要拜託你的事情，我也不敢託大，把你收爲弟子，只能代師收徒。”
“說句實話，若是我師父還在，興許他也要代師收徒！”
陳皓聞言，臉色鄭重道：“孟師，您需要我做何事？”
他還記得，當初夢尊跟他說過，等他圓滿時不要急着晉級似水境，他還有件事需要請他幫忙。
夢尊望着陳皓，半晌，開口道——
“重立泰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