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不能言說的事實!那便是在關東諸侯,諸子百家乃至於整個天下人的心中,那個高踞關中的秦帝纔是他們真正的敵人,代表着他們至死也想要消滅的’暴秦’!
而如今的扶蘇身爲一代帝王,手握數十萬大軍,掌握着關東各郡的生殺大權。無論是各路諸侯,還是農家這樣的大勢力,都被他以權術與手腕牢牢的控制在手中。
士卒們愛戴他,江湖勢力敬佩他,將領們效忠他,甚至是那些各懷異心的諸侯,也都在他手下聽命,不敢有異言。
昌文君相信,扶蘇他日若是入主關中,一統天下,必定會是雄才大略的一代帝君。
只是,儘管如此,在天下人的心中,扶蘇已經與那個’暴秦’沒有了多少的關係。他們的敵人是關中的虎狼之秦,是那個在未央宮中發號施令的秦帝,是那個由秦皇建立並一手維持的暴政。
扶蘇沒有意識到這一切。昌文君是明白卻也不敢說出來。
“那自然是因爲扶蘇陛下聖明燭照,能夠帶領他們痛恨乃至於恐懼的’暴秦’!”
清悅的話語響徹耳邊,昌文君大駭,是誰這麼口無遮攔!
當他回首一看,卻見一個絕美的女子來到兩人背後。蓮衣長裙,姿容清麗,絕世無雙。
“趙王何以有興致來此?”昌文君看着眼前的女子,警惕的說道。
來人便是被扶蘇封爲趙王的若雪。以女子之身,身披王袍,執掌一國。諸侯之中,各種各樣的猜測都有,流言蜚語也是從來不斷。
可是昌文君卻是知道,這個女人的可怕。那讓男人迷醉甚至甘願效死的容貌尚在其次,隱藏在傾國容貌之下無雙的心計纔是讓他最爲忌憚的。
扶蘇執掌各郡之初,自來少不了反對之聲。可是因爲這個女人的幫助,那些反對的聲音一瞬之間都消失的一乾二淨。
之後,憑藉這個女人的計策,合縱連橫,諸侯賓服。可以說,扶蘇能夠順利的執掌半壁山河,這個女人的幫助至關重要。
因此,她才能憑藉女子之身,執掌一國。而此次攻伐,趙國也能夠獨領一軍,北上平原。
“來此是爲了告訴陛下一個消息,月神去會稽找了項氏少主項少羽。”若雪說道。
“趙王何以來與朕說這樣一個消息?”扶蘇將視線投向了下方的戰場,營寨的守軍已然是敗勢。那道城牆上守軍的抵抗已經微乎其微。而失去了這道最爲堅固的防線,城牆之後的守軍依然沒有了任何的依靠,剩下的只是敗亡一途。
“難道陛下真的不在意麼?”若雪一笑,說道。
“趙王究竟想要說什麼?”昌文君看着若雪,臉色不善。
“月神之所以這麼做,乃是因爲他看好了項氏少主,是繼陛下之後,反抗黑冰最有利的人選。也就是說,在月神的心中,這場戰爭,陛下必然會輸掉!”
“休要胡言!”
赤裸裸的話語說出,招來昌文君的一頓暴喝。他甚至拔出了配劍,指向了若雪,氣勢洶洶。
“果然是這樣麼?”扶蘇仰頭看天,無奈的嘆了一口氣。
良久,扶蘇徹底的轉過身來,看着若雪,問道:“趙王與我說這些話,是爲了什麼?”
若雪一笑,說道:“陛下不能輸!”
“爲什麼?”扶蘇看着這個信心十足的女子,臉上卻是十分的疑惑。
“對於這列國的諸侯,陛下不能輸!”
“對於着諸子百家中反秦的勢力來說,陛下不能輸!”
“對於這底下的士卒,六國遺民來說,陛下不能輸!”
若雪緩緩而道,至於最後,她眸中精光一閃,說道:“最爲重要的是,對於我來說,陛下不能輸!”
對於衆人驚訝的神色,若雪視而不見:“陛下的疑惑我能夠理解。月神的想法我也知道。只是,若是陛下這次敗了的話,就算他日項氏一族的少主能夠席捲而來,對於我來說,也已經沒有了用處。”
“怎麼說?”
“陛下陳兵四十萬,一應民夫運轉調度百萬。軍容之盛,即使是諸國紛爭之時也是罕見。可即使這樣,九原的邊軍並未南下,關中的主力也沒有全部東出,甚至是西域南越的軍隊也沒有被一絲調動的跡象。黑冰在想什麼,我並不知道,可是若是如此兵力,諸侯聯軍仍然不能佔據上風。那麼就算那位項氏的少主他日仍然能夠達到與陛下如今相似的情勢,且不說需要多少的時間,黑冰又會不會給他這個時間?可真的如此,我又怎麼能夠相信他能夠完成陛下都做不到的事情?”
若雪說着,檀口微張,神色嬌豔,說道:“對於我來說,這次征伐,勝則全勝,敗則全敗。女子剎那芳華,稍縱即逝。我必須在女子最爲美好的時段進入秦宮,以勝者的姿態站在黑冰的面前,完成我的復仇。”
當若雪的身影離去,底下的戰事已經接近尾聲。營寨被攻下,不少人已經開始歡呼起來。
昌文君的眼神卻盯着若雪的背影,卻是有些不寒而慄,說道:“這個女人,真是個瘋子。陛下,我們要不要……”
昌文君眼中,殺機一瞬即逝。
扶蘇輕微的搖了搖頭,揹負雙手,喃喃的說道:“妹喜,妲己紅顏禍水!”
“將軍,滎陽告急!”
邯鄲城頭,章邯的副將涉間來到他身旁,稟手而道。
城牆之上,視野開闊。城外田野之上,營帳連綿成丘,無有盡頭。
一陣風來,髮絲輕拂,鎧甲在斜陽照耀之下,暗淡無光,那瑩瑩的質澤卻莫名的給人一種安寧的感覺。
淵渟嶽峙,氣度恢宏。即使十萬叛軍已經兵臨城下,帝國的上將軍面上卻依舊十分平靜,沒有一絲的波瀾。
或許章邯身邊的士卒會認爲他是在不屑,在輕蔑,又或者是對獲得勝利充滿了信心。?但跟在章邯身邊已久的這位副將知道,上將軍的心中唯有的便是謹慎。
兵家較量,生死之爭,從來就沒有必勝之戰。不管這位上將軍之前是怎麼鼓舞士氣的,他的心中有的只是如履薄冰般的謹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