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江城自己也是傳奇，才清楚這段手段的不可思議。
他通過掌控天地之力，能大致感知紅山城的情況。
但這種感知並不夠敏銳。
即便他能夠感知，真有怪物傳奇現身他同樣來不及出手。
他必須駕馭天地之力飛過去，再去揮劍、斬擊，這一套流程下來，都足夠傳奇怪物拆掉一整面城牆，出現無數的死傷了。
他剛纔能駕馭雙首飛龍四處救火，是因爲四階boss即便躍上城牆，紅山城守軍也能抵抗一陣時間。
若紅山城守軍全是一羣烏合之衆，他縱使是傳奇也守不住一時半會。
相較於，大致清楚發生了什麼的江城傳奇，來到指揮部的紅山城主、紅山城大將謝菈，看着一支支箭射向蒼穹就有些懵逼了。
這啥意思？
紅山大將謝菈切入英雄視角，俯瞰城牆防線，她忽然驚道，“死了！剛纔一剎那就有六隻高階怪物死了！”
這只是她看見的，不包括她沒看見的。
她看見這一根根不起眼，破壞力其實也並不強的箭矢，精準地從怪物猩紅的眼珠子處刺入，從其腦後貫穿而出，飛濺出喇叭狀的鮮血。
怪物掙扎着幾下，身軀便砰然墜地。
假如能精準射中怪物的眼珠，那麼，即便是一名精英級精銳，也有可能一擊將高階怪物斃命。但這一假如，本就是一個不可能的前提。
“通過精準點射，天元十七可以迅速又低消耗地，擊斃一隻只高階怪物。”
“可能，但凡比她弱的，她都能迅速擊殺。”
紅山城主判斷。
這真是一位‘菜鳥殺戮者’啊。
他自己在這位天元大將眼裡，也是可以一箭射殺的‘菜雞’。
他羨慕，但也羨慕不來。
他此時只是真正鬆了口氣。
“有天元援軍，這麼強的天元大將在場，我紅山城度過此次災劫想必是沒什麼問題了。”
“穩了！”
……
距離紅山城數百里地，某一個荒野之地。
大地坍塌出現了一個直徑上千米的巨坑。
巨坑深邃，彷彿通向幽冥的巨口。此刻巨口裡面卻是有源源不斷地怪物涌出，奔向四面八方。
於漆黑、幽邃當中，有碩大的金紅色光芒亮起，仿如兩輪血金之月，懸於幽暗之間。
緊接着，是第二雙、第三雙、第四雙金紅龍瞳相繼出現。
幽幽的瞳光望向四周，彷彿窺見了數百里外的紅山之城。
“美味的食物，我有些迫不及待了。”
“但冰葬大公不允許我們提前出手，以免打草驚蛇啊。”
另外一尊血色巨龍開口，渴望血食又有些顧忌。
“我們哪裡打草驚蛇了，不要睜着眼睛亂說話啊。”
最初的血色巨龍指了指不斷涌向外面的怪物，開口道，“你看，我們來之前，這些小傢伙就不斷涌入黃昏大域，既然蛇早就受驚了，我們抓幾隻嚐嚐鮮，也是合情合理的吧。”
“嗯……”
說話的血色巨龍沉吟一會，又改口道，“我們只是發現了這裡的異常，纔跟過來查探查探情況，再摁滅一兩隻敢於反抗我們的蟲子，這更合理了不是嗎？”
“這太合理了！”
幾尊血色巨龍嗅着遠處濃郁的生靈氣息，終於按捺不住，龐大的身影從漆黑空洞中飛出，朝着遠方呼嘯而去。
……
“這怪物果然有些不正常。”
牧元站在位於城牆不遠處的塔樓上，眺望着遠處的戰鬥。
不久前，他收到了鄧龍以及其餘幾名精銳的彙報，都提到和他們戰鬥的怪物有些問題。
很笨！
高階怪物的力量、速度、殺手鐗都不差，和野外偶爾遇見的三階、四階boss差不多，它們無比嗜血、悍不畏死，戰鬥本能也在水準線之上，但……
它們沒有戰術。
擅長正面衝殺的怪物，就只會直愣愣撞上來；擅長偷襲的怪物，於陰影中現身的偷襲手法，也幾乎是一個模板。
鄧龍和不少高階怪物交過手，眼前這些，和懂得配合、虛晃一槍、放冷槍冷箭、懂得以多打少的智慧怪物相比，就差太多了。
“這些怪物確實似乎沒有智慧。”
一旁，江城會長也說道。
他是一位時常奮戰於第一線，經驗無比豐富的強者，也早就發現怪物有些不對勁，只是當時戰況激烈，他無暇思考。
紅山城主就滿臉懵逼了。
這哪裡不對了。
這麼兇殘的怪物還弱啊？
但一人是年輕一代代表人物，一人是老牌強者，兩人都這麼說肯定沒錯。紅山城主琢磨着的是：明明自己纔是領主，纔是最清楚戰況的人，咋自己就半點不對勁都沒發覺？
這不能怪他。
紅山城主以及他的部將，本來就沒有多少和高階怪物打交道的經驗。
天元精銳不一樣。
狼首山要塞之戰、天元城保衛戰、數次霸主伐滅戰役、數十次大型部落剿滅戰役……
天元精銳們覺醒意識的時間或許不長，但戰鬥經驗、對怪物尤其是高階怪物的認識，可就太豐富了。
江城道，“仔細一想，城外浪潮的進攻也沒有任何章法，似乎浪潮並沒有一位幕後操控者。”
牧元問，“這種情況，以往有過類似的案例嗎？”
江城想了想，“紅霧災月巔峰期、紅霧潮南涌時期，會出現一些類似的情況，受紅霧影響許多高階怪物也會喪失理智，取而代之的是更嗜血、狂暴，而眼下……”
眼下並不符合這一情況。
天空依舊碧藍，並沒有一輪不祥的紅月高懸。
怪物也並沒有變得更狂暴——紅霧災月時期的怪物理智降低卻狂暴化，實際上會比往常更難對付。災月時期一些四階怪物，也不會完全淪喪理智，僅僅是智力降低了些。
江城又道，“此外，一些剛剛誕生的高階怪物……就像我們一些初招募的高階兵種一樣，也是智力很低或者未萌芽智慧，這點你們應該清楚。”
紅山城主繼續懵逼，牧元卻是清楚。
伊絲洛婭曾想研究這一課題，但事務太多後來一擱置，便沒有然後了。
哆萊吞噬過一些紅霧，卻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牧元道，“但高階怪物只會誕生在紅霧濃郁的地方……比如紅霧災月時期的污穢之地，又比如污穢之巢，何況……”
牧元心中隱隱有了些猜測，但不能確定。
怪物浪潮出現得突然，它們就像一陣接着一陣的巨浪，中間有一些時間段怪物衝擊的頻率沒那麼急促，但終究，浪潮源源不絕，至今都望不見盡頭。
牧元率軍繼續在這兒鎮守着。
他倒也不需要一直鎮守，以這怪物潮的烈度、以及出現的蹊蹺，早已經引起了官方的關注。
這裡畢竟是聯盟腹地了。
由磐石城官方派出來的援軍，將會接管紅山城的防禦事務，他們需要堅守至磐石城官方援軍正式抵達。
「任務：馳援紅山城（★）（已完成）」
「任務：堅守並協助調查紅山城周圍情況（★★↑）（進行中）」
這是由磐石城官方聯合天澤城官方上報，由太玄兩儀發佈的正式支援、協防、調查任務。
一個是一星任務，一個是暫定二星。
星級和開拓組的開拓任務星級等同，任務貢獻、功勳，同樣也能積累到開拓組的體系當中。
而一星、二星的星級，其實不低。
像白巖領主等幾位，大概只能接到無法獲得功勳普通任務。
正式的開拓任務，哪怕只有一星級，也基本是對標傳奇境，或者有直面傳奇的可能了。開拓組戰區的任務，往往便是一星級起步。
只不過大多數開拓組新人，往往能夠接的，還只是團體型一星任務。
當初，他發現並阻止污穢中樞的建立，也不過是一個三星級半任務罷了。
這兩個任務，都是由天澤城的太玄兩儀支部發布，也不是直接發到他手裡——又聯繫不上。
牧元是通過天元駐天澤城代表，和太玄兩儀支部取得聯繫，瞭解並說明情況。
他正走在城牆上，眺望四周。
“轟——”
轟鳴聲自遠處而來。
他望見了翻涌的天地潮汐，和一尊掀起烈焰風暴的紅色巨龍。
一尊燃鋼亞龍。
牧元一眼判斷。
這尊燃鋼亞龍並非真正的巨龍，血脈之純和老江的雙首飛龍差不多，區別在於，這尊燃鋼亞龍已經步入傳奇境。
它體長有二三十米長，張開的雙翼正燃燒着熊熊烈火。
它的鱗如鋼，於火焰中熠熠生輝。
而傳奇境燃鋼亞龍的背上，還站着一道修長挺拔的人影。
“鄙人，龍天俊，龍天領主，特前來支援。”
龍天領主收到求援信息的時間不長，但他人正巧就在這一地域，又有傳奇境燃鋼亞龍這一尊強大坐騎，便是快人一步來到這裡。
他目光掃過周圍，見到紅山城境況並不危急，忍不住呢喃，“我還是慢了一步嗎？”
畢竟慢一步，他就不是支援軍主力了，獲得的貢獻、功勳也會少一些。
當然，他前來救援，也不全是爲那些功勳。
燃鋼亞龍沒有飛入紅山城內。
龍天領主站在龍背上，目光掃過匆匆趕來的紅山城主，又落在更遠處一道頎長的人影上面。
“天元？”
他望去，開口道，“既然這紅山城已經有你這位強援，我就不在此駐留了，我會把怪物潮的來源調查清楚。”
說罷，燃鋼亞龍便振翼，沖天而起。
牧元摸了摸鼻尖，思索半響：“……這誰啊？”
不知何時來到他身邊的伊絲洛婭，託了託充滿知性氣息的圓框眼鏡道，以讀稿一樣的語氣道：“龍天領主，著名的龍癌晚期領主，斥重金培養了一支卓越品階的龍系飛行小隊，他本人也融合了某種高等巨龍血脈。資料顯示龍天領一門雙傳奇，另有兩尊正處在培養當中的史詩強將，這是明面上的資料。”
“值得一提的是，龍天領主進入永恆世界僅有六年，乃是同期領主中的頂流，也曾代表太玄蔘與龍庭之爭。”
牧元：“……”
他很想說點什麼，可一時半會一口老槽又不知道該怎麼吐。
但有一說一，這龍天領主是不是莽了一點？
這怪物潮什麼情況都不清楚，就敢獨自深入探查？
龍癌領主是不是都這麼勇啊。
忽然，
“轟——”
一團璀璨焰光於遠處蒼穹炸開。
焰光當中，一尊龐大的橘紅色巨龍拖拽着火焰和煙塵，從高空墜下。
緊接着，是一個比傳奇境燃鋼亞龍更龐大，龐大了數倍的血色巨影，於煙塵中顯化身軀。它是真正的巨龍，俯瞰着渺小的亞龍。
“血色的龍！”
牧元瞳孔微微一縮。
他可太熟悉了，他……他天元城部將幹掉的血色巨龍可不在少數。
“血色巨龍並不多見，因爲這不是一種常規怪物，而是天畸永生派系的怪物佔據巨龍屍骸後，構建、復甦、融合而來的特殊生物。”
正因此，這突兀出現的怪物浪潮背後，很可能便是……
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哆萊！十七！”
“交給我吧。”
哆萊駕馭着風暴，小小的身影在天地間撕裂開一條浩浩蕩蕩的白痕。
不過比哆萊更快的，是十七箭。
射程四十公里範圍內，是十七的真理。
此時，
龍天領主抓着燃鋼亞龍的背脊，人龍合一。
亞龍下墜至低空時，整個身軀猛一反轉，再一次沖天而起。
“這就是操控浪潮的主使嗎。”
他瞥了眼遠處紅山城，“我怎麼可能會輸在這裡，區區一尊怪物傳奇罷了，巨龍又如何！”
龍天領主人在燃燒，氣勢不斷攀升，燃鋼亞龍亦是無所畏懼，整個身軀騰起熊熊烈火。
以二敵一，他確實不會輸給一尊傳奇巨龍，他有自信。
不過……
嗡！
天地震盪。
血色的霧潮自天地各方匯聚，竟是形成了第二尊、第三尊、第四尊血色巨龍。
四雙金紅色龍瞳直勾勾盯着。
一瞬間，龍天領主就汗流浹背了。
他已經險象環生。
他再一次從空中墜落。
“咻——”
箭光撕裂長空，這是一支絲毫不隱蔽，星光燦燦的箭。
一支接着一支，九星連貫而來。
星之箭擊退了血色巨龍。
龍天領主終於有了喘息的空間。
“對，紅山城還有天元領主在，我和他聯手，未必不能夠擊退這幾尊巨龍。”
天元領主的強援到了！
藍髮的少女騎乘在飛天的史萊姆身上，手持一根帶着小小雙翼的法杖。
她法杖朝前一點。
龍天領主目光緊盯，他要抓住機會，打一個完美的配合。
他……
咔嚓咔嚓咔嚓——
法杖指向的前方，空間龜裂開蜘蛛網狀的裂紋，裂紋蔓延數十米、數百米，出現得極爲突兀，又蔓延得非常迅速。
一尊血色巨龍就像蟲豸一樣，被凝固於空間蛛網當中。
“咔嚓——！”
血色巨龍的鱗甲片片碎裂，血肉一塊塊被切割，血流如注但它在不斷掙扎。
它發出憤怒地咆哮：“吼！！！”
“咔嚓——”
空間徹底碎裂了，往內坍縮。
沙土、雜物、斷裂的樹木、飛起的石塊……
碎裂的鱗片、斷裂的肢體、殘損的血肉、瞪大眼睛的破碎頭顱……
全都被捲入坍縮的空間當中。
只餘下漆黑、幽邃，宛如黑洞一樣的碎裂空間，在天地規則作用下緩緩癒合。
以及，破碎空洞前，手持法杖，杖尖輕點的肉嘟嘟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