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玄周身,九道山河印虛影緩緩浮現,向上方推去,與那從天而降的六道山河印虛影相持。
兩股代表不同勢力的氣運在天州匯聚,上方的六尊山河印虛影隱隱被壓回去,顯然,道盟聯合佛門拿出的山河印在氣運上已經落了下風,不過對於道盟與佛門衆人來說,這已經足夠了。
他們要的並不是比拼氣運,就算氣運上被壓制,但也讓整個天州屬於陸玄的氣運陷入混亂和僵持局面,陸玄此刻已經很難再調動氣運來施展規則。
“無量天尊!”一名老者從天而降,飄在陸玄正前方的位置,看着陸玄笑道:“九乃數之極,重陽之日開國,易陽極生陰,滋生邪祟,與國不利,教主今日恐難開國!”
“三品?”陸玄看向眼前老道,微微頷首道:“朕從不信命,就算滋生邪祟,朕也可一力斬之。”
“教主不聽良言,便是勉強稱帝,也是剛愎之君,於天下蒼生無益!”一名御劍老者冷哼一聲,雖未動手,已有無邊劍意將陸玄鎖定。
“是否良言,朕自有判斷,若天下蒼生福祉只寄託於開國之日,那這天下也太過脆弱了一些,朕相信我大明國運可鎮壓一切邪祟!”陸玄說完,看了看天色,朗聲道:“繼續!”
“是!”曹敬忠深吸了一口氣,朗聲道:“一跪天!”
“冥頑不靈!”一名赤發老道冷哼一聲,伸手一指,九道火龍自他體內竄出,在空中匯聚成一個神火罩朝着整個祭壇籠罩下來。
“老不修,要打便打,哪兒那麼多廢話!”張沅柔雙手結印,怒罵一聲,向地面一指。
“嗡~”
祭壇四周突然震動起來,一道道光柱沖天而起,將祭壇護住,無盡陣紋在整片大地之上亮起,與十二根光柱交印生輝,那神火罩被十二根光柱生生頂住。
“轟~”
神火罩眼見罩不下去,瞬間化作九條火龍朝着十二根光柱盤旋而來,一道道火光隨着九條火龍的落下燃燒了整片天空,但十二根光柱卻亮起各色玄奧陣紋,相互間似有莫名的力量,所有衝入十二根光柱籠罩範圍內的火焰瞬間消散。
“這是什麼陣法!?”御劍老者皺眉看着那十二根光柱,其中蘊含的力量哪怕是三品修士都感到一陣心悸。
“像是十二天門陣,但似乎又有不同,而且他哪兒來這許多赤焰金?還有玄陰石。”說話的是青雲道宗掌門玄真上人,是五大掌門中最擅長陣法之人,那些不斷在光柱上閃爍的陣紋都給他一種似是而非的感覺,像是融合陣法,但卻又看不出融合的跡象來,佈置此法之人,在陣法上的造詣恐怕更在自己之上。
但真正讓玄真上人吃驚的,還是對方佈陣的材料,玄陰石、赤焰金這些雖然不算太珍貴,但也只是相對而言,十二根光柱的根基,是十二種不同礦石煉製而成,每一根都有一丈長,合抱粗,就算是道盟五宗加起來,恐怕也拿不出煉製這十二根柱子的礦石來。
“哼,我看他有多少靈石支撐此陣!”御劍老者顯然也看到了那一根根光柱核心位置的柱子,嘴角不禁一抽,歸一教這是挖到什麼萬年不遇的大礦了嗎?怎麼一點兒消息都沒有?
無論什麼陣法,都需要靈氣來維持,這陣法一出的瞬間,便吸納了整個天州靈氣,也足以說明這陣法消耗極大,歸一教便是攬盡九州之財又能湊出多少靈石來維持這種大陣?
當下他雙手捏動劍訣,腳下寶劍瞬間化作萬縷劍氣,朝着祭壇方向轟來,同時背後隱隱出現一道巨大劍影,剎那間,現場無數佩劍之人腰間佩劍不住震顫起來,若非主人死命壓住,恐怕立刻便要出鞘飛走。
“吟~”
便在此時,那漫天火雲中,突然裂開,一道犀利劍意直奔御劍老者而來。
老者眉頭一皺,伸手一指,一縷劍氣逸散而出,與破空而至的劍意轟然撞擊,剎那間,四周火雲翻騰,神火罩造成的焚天之相在兩股劍意碰撞的瞬間轟然散開。
“好強的劍意!”御劍老者有些詫異,他乃上清道宗掌教,上清道宗是道盟五宗中專注劍修的門派,作爲掌教,他的劍自然不弱,但眼前這道劍意,讓他生出一股警覺。
擡頭看去,但見天空中一劍閃過,一名青年腳踏劍氣而來,虛空落在十二根柱子上方,微笑着看了看祭壇上的陸玄道:“看來我回來的不算晚。”
“剛剛好!”陸玄點頭,來人正是離開九州闖蕩多年的張玉清四弟子徐逸帆。
“年輕人劍道不錯!”上清掌教皺眉看着徐逸帆:“以你年紀能到四品頗爲難得,何必來趟這趟渾水?”
“四師兄四品了!?”張沅柔愕然的看向徐逸帆,她們這些年相互切磋,互相論道,加上未有一刻懈怠的修行,再加上氣運加身,也是最近方纔陸續突破到四品的,徐逸帆雖然掛了個傳教護法的職位,享受歸一教氣運加成,但歸一教的規矩,氣運分配向來都是按貢獻來分的,徐逸帆這些年在外遊歷,氣運肯定比不得他們這些爲歸一教打天下的人多。
不會沒夯實根基吧?
張沅柔等人都有些擔心,其實入四品不難,他們若只注重修爲的話,早在十多年前就足夠邁入四品了,但就像陸玄當年說的那樣,修行是個積累的過程,每一步都很重要,對天地理解,對規則的感悟,一步步夯實道基,這樣才能爲未來打下堅實基礎。過度追求修爲提升,反而落了下乘,路只會越走越窄。
“四師兄的對手,是三品。”李行之提醒道。
“這些年歸一教開疆拓土我沒有參與,如今開國,我本不該回來,但歸一教有難,就不得不回了。”徐逸帆摘下背上從未出鞘過的寶劍,看着御劍老者道:“在下久聞上清掌教靈劍上人之名,號稱九州第一劍,在下有一劍,養劍數十載,未視於人,前輩既然自號九州第一劍,晚輩斗膽,今日請前輩試劍!”
“狂妄小輩!老夫用修劍數千載,你修行數十年便想與老夫論劍!?”靈劍上人被氣笑了,數千年執掌九州牛耳,所到之處,上到帝王將相,下到販夫走卒,哪一個不對他俯首帖耳,今日出了一個不知天命的陸玄便罷了,如今又來了一個要拿自己試劍的,作爲道盟用劍第一人,靈劍上人已經不記得上一個向自己挑釁的小輩是什麼時候了。
“這隻能說明,前輩的劍修錯了!前輩可能已經很久未曾有所精進了吧?”徐逸帆看着靈劍上人背後那利劍虛影,搖頭嘆道。
徐逸帆認真道:“前輩錯了,修劍也好,修體、修道也罷,歸根結底,修的還是道,是對這個世界的認知,是不斷打破往日所識,打開新天地的過程,這個過程很痛苦,但也是在磨劍,當前輩滿心只有九州第一劍名號的時候,前輩的劍已經偏了!”
“無知小輩,區區四品,安敢妄言劍道!”靈劍上人目中閃過一抹怒色,伸手一握,手中已經多了一把造型古樸的寶劍。
徐逸帆有些失望的搖了搖頭:“前輩坐擁道盟氣運數千載,至今卻還是三品,說明前輩的路已經盡了!數千載修行,不過是重複無用的參悟,道途已絕,莫說數千載,便是數萬載,前輩也依舊僅此而已!”
“好一個牙尖嘴利的小輩,便讓老夫看看你的劍是否與伱的嘴一樣利索!”靈劍上人顯然已經懶得跟眼前小輩胡扯了,一聲怒喝,背後巨劍虛影散發出無窮劍意,只是瞬間,那無窮劍意便將徐逸帆籠罩進去,一個完全由劍氣組成的世界,這也是上三品所特有的‘天’。
剛剛進入,便有無窮劍氣如同浪潮一般涌來,這裡是靈劍上人的世界,無處可躲,也無法躲。
“雖然自知前輩劍道有缺,但境界差距確實不小,今日若不出此劍,怕真非前輩對手。”徐逸帆任由那劍氣刺穿自己身體,傷口卻很快癒合,緩緩落在自己的劍柄上,微微頷首道:“今日乃我歸一教盛舉,所以……得罪了!”
說完,不等對方迴應,徐逸帆緩緩拔出鞘中寶劍,從當年拜師張玉清開始,他就在養這一劍,後來也經歷過苦戰,但卻從未出這一劍,但今日,面對一位三品高手,這一劍不出,以他四品修爲根本不可能有勝算。
“嗡~”
那是一把很古樸的劍,並非什麼名劍,而是當年張玉清送給徐逸帆的佩劍,本非良品,但此刻,在拔劍的瞬間,這本屬於靈劍上人的天地彷彿定格了一般,徐逸帆的面色也迅速蒼白起來,紫府元嬰中,無窮真元隨着這一劍拔出迅速耗空。
同時定格的還有靈劍上人,他意識很清晰,但就是動不了,沒有驚天動地的劍氣,只是那麼普普通通一揮,自己的世界出現了裂縫,一道淡淡的波紋朝着自己蔓延而來,他想躲,但身體彷彿不受控制一般,眼睜睜的看着那道淡到幾乎看不見的波紋切開自己的世界,穿過自己的身體。
徐逸帆的精氣神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委頓下來。
“此劍……何名?”靈劍上人的天緩緩消散,重新出現在衆人身前,所有人看向這邊,靈劍上人卻是怔怔的看着徐逸帆。
“無名。”徐逸帆笑了笑,身體無力的向下方跌落下去,霍戰連忙騰身而起,雙手一個公主抱將徐逸帆抱在懷中,隨即退回陣中。
“大師兄,好久未見!”
“輸就輸了,人沒事就好!”霍戰放下徐逸帆,雙手握刀,便要上去拼命。
“不用了。”徐逸帆虛弱的搖了搖頭,目光看向上方。
天空中,靈劍上人看着前方,喃喃道:“無名麼……”
這一瞬間他回憶起自己的一生,幼時拜入上清道宗就展現出無與倫比的天賦,在同輩驚豔的目光中,他短短三年便修成了元嬰,成爲上清道宗執事,再然後進境更快,不過十年,便邁入分神境界,成爲當時最年輕的長老。
再然後修爲便開始遲滯,哪怕有氣運加身,也是進境有限,足足千年,方纔勉強邁入三品境界,別人都是如此,他覺得自己也沒問題,就如這年輕人說的那樣,他的劍道在邁入四品之後就已經再無精進了,而修爲,也是靠着數千年氣運加身的水磨功夫,在壽元即將到頭時才邁入三品。
九州第一劍的虛名和衆人的追捧,已經讓他忘了自己的劍道已經很多年沒有再進了,本以爲這是劍道的盡頭,如今看來……真的是自己錯了。
隨着最後一縷念頭的閃過,靈劍上人的意識也徹底消散,背後那代表着他一生成就的劍影也隨着意識的消失而崩毀,同時消散的,還有他的身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