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高斌父子離開,九阿哥回了正房,就跟舒舒提了此事。
舒舒聽了,微微蹙眉。
“這是將核桃當成備選了?”
九阿哥道:“估摸着是之前高斌心裡有意思,但是沒敢跟他父母提。”
高斌家即便之前有些落魄,可是他祖父、外祖父是中等官員,高衍中如今也是從五品。
可是核桃家,父親白身,只有叔叔是個筆帖式,兩家門第不合適。
現在親事遇了波折,高斌就想要爭取此事了。
舒舒想到了福鬆的親事,也就能理解了。
當家長的給兒女說親,都想要擇優,也是人之常情。
畢竟,婚姻爲兩姓之好。
舒舒道:“反正核桃早說了要等兩年了,親事如何,我可不插手。”
九阿哥道:“爺也不插手,隨他好了。”
九皇子府外,高斌父子策馬並行。
高衍中看了高斌一眼,道:“你想好了,拿定主意了?”
高斌毫不猶豫地點頭,道:“嗯,兒子拿定主意了。”
高衍中嘆了口氣,道:“核桃姑娘的人品行事沒的說,可是家裡尋常,以後你的兒女也沒有外家提挈。”
高斌抿嘴道:“兒子好好當差,自己攢功勞。”
高衍中鄭重道:“你自己選的,我也不攔你,往後要是吃力後悔的時候,也不許遷怒到旁人身上。”
高斌搖頭道:“不會,兒子不是那沒擔當的。”
高衍中搖頭道:“要真有擔當,你母親要給你說親的時候,你就不該瞞着心思,如今叫九爺、九福晉怎麼看?”
高斌抿着嘴道:“原想要順着母親的心意。”
母親爲家操勞多年,很是不容易,高家幾兄弟都比較孝順。
高衍中不贊成道:“愚蠢!孝順不在這上面,我們當父母的,是盼着你們日子可心順遂”
真要早說了,還是一段佳話。
現下,倒像是求不到好的,才退而求其次似的。
等到回到家裡,高衍中就跟妻子提了此事。
李氏沉默了半晌,道:“隨他吧,我不管了!”
真要說起來,他們家還是沾了人家姑娘的光。
要是當時沒有核桃舉薦高衍中,那九阿哥曉得他是誰呢?
只是她也有些沮喪,確實對次子關心少了。
要不是這次說親不成,她都不曉得兒子有其他心思。
要是長子的話,早就跟她打招呼。
他們也是三起三落過日子,並不是說生了富貴眼,長媳出身就是尋常。
要是幼子的話,是個主意正的,也有調皮搗蛋的時候。
只有老二,素來懂事,卻差點委屈了孩子。
次日,正月初二,九阿哥還是去了一趟都統府。
還帶了“歸寧禮”。
這是代舒舒過去探望父母的。
只是翁婿昨天才見過,也沒有什麼好說的。
外加上覺羅氏跟齊錫不放心舒舒這邊,就催促着九阿哥回來了。
九阿哥回來,帶了感嘆道:“這就是爺敬着岳父、岳母的緣故了,岳父、岳母的人品真是沒得挑,換了其他人家,多是要奉承爺這個皇子女婿,給兒子撈好處的,只有岳父、岳母這裡,處處將你擺在前頭……”
舒舒笑道:“重女輕男的人家多了,要是娘娘得了公主,指定也寵在前頭。”
九阿哥點頭道:“說的也沒錯,四姐沒出降之前,確實比五哥還受寵。”
這說的是宜妃之前撫育的皇六女,排序爲四公主的和碩恪靖公主,康熙三十六年嫁到喀爾喀蒙古,是大清第一侗嫁到漠北的公主。
舒舒猶豫了一下,道:“這位公主品行如何?”
九阿哥想了想,道:“小時候跟着哥哥們一起上過學的,文武功課都不錯,要不然汗阿瑪也不會放心將她指的那麼遠”
舒舒曉得,這一位就是後世鼎鼎大名的“海蚌公主”。
這個“遠”不是地理位置上的遠。
真要說起來,恪靖公主府所在歸化城,距離京城一千里,比東北的科爾沁部近多了。
可是喀爾喀蒙古是外藩蒙古,跟漠南蒙古不同。
漠南蒙古有朝廷派過去的官員,漠北蒙古沒有,每部有一個汗王。
跟其他撫蒙公主相比,恪靖公主纔是真正的和親公主。
之前的時候,舒舒擔心因爲郭貴人的事情,使得這位公主記恨宜妃母子。
現在想想,既是聰明人,那就不會如此。
是她需要宜妃母子在京城爲援,而不是宜妃母子需要她錦上添花。
舒舒就放下此事。
到了正月初三這天,九阿哥又起了個大早。
今天聖駕奉太后移駐暢春園。
差不多到了下午,九阿哥纔回來。
“十四今天還唸叨來着,叫咱們別忘了他生辰。”
九阿哥道。
舒舒點頭道:“到時候叫人做幾個果匣子送過去。”
十四阿哥是正月初九的生日。
十阿哥夫婦跟着去暢春園了,還是住在西花園外頭的阿哥所。
因爲之前舒舒就跟九阿哥說好的,以除夕爲界限,夫妻倆要老老實實的。
九阿哥也曉得舒舒辛苦,倒是沒有再鬧。
夫妻倆閒着無聊,除了學《禮記》,就是琢磨孩子的小名。
“福、富、保什麼的不要,叫的太多了·”
九阿哥道。
舒舒也想不到好名字,道:“要不直接大名吧?省得兩個名字,小孩子迷煳……”
九阿哥看了他一眼,道:“那要是入上書房的年歲汗阿瑪纔給圈名字呢?”
舒舒道:“那就過了週歲就請名字唄。”
九阿哥道:“不行,得有個小名,爺都沒有,這麼多哥哥里,就大哥跟太子有小名”
舒舒撫額道:“那哪裡是小名?那不是曾用名麼?”
九阿哥輕哼道:“反正旁人都沒有,就他們兩個有。”
舒舒就不操心了,道:“那爺就好好琢磨,還有四個來月,不着急。”
她雖這樣說着,其實心裡也沒底。
雙胎會提前生產,應該是二月底、三月初的時候。
覺羅氏當時懷小三、小四,就是進了八月生的。
那樣算的話,產期就是三月初。
早生有早生的好處,孩子體型小,生着不費勁;可是在外頭養大,跟在肚子裡多養半月還是不同。
舒舒覺得自己已經佛了,兩種結果都能接受。
雖說是頭一次做母親,可是她覺得自己滋生出來的母愛也是有數的。
在她心中,還是將自己看的更重些。
她的精神鬆弛下來,就覺得時間過得快了。
她已經有心情推算孩子的生日,然後想着他們的星座範圍。
是個白羊寶寶呢,還是金牛寶寶?
不管怎麼樣,希望是兩個省心的孩子。
至於孩子的阿瑪,倒是有些處女男的影子。
自己是天蠍女?
好像有些牽強。
日子悠閒起來。
轉眼就到了正月初九。
九阿哥就打發孫金往暢春園跑了一趟,去給十四阿哥送生辰禮。
除了預備的吃食,還有兩本宋版的兵書,一套《大清律》。
九阿哥跟舒舒挑眉道:“瞧瞧爺是怎麼對弟弟的?當時爺不懂事,沒好好讀書,現在還得回鍋兒,就是前車之鑑,他們還是好好讀書吧!”
舒舒忍俊不禁,道:“十四弟歡喜不歡喜說不好,皇上跟德妃娘娘肯定是念着爺好的。”
九阿哥帶了得意,道:“汗阿瑪這麼多兒子裡,別的爺排不在前頭,可是論起兄友弟恭’來,爺肯定能排在前頭……”
舒舒道:“十四弟怕是要哭了,之前指定盼着馬、弓箭、腰刀這些。”
十幾歲的孩子,正是喜歡舞刀弄劍的時候,最愛的就是好馬跟裝備。
九阿哥輕哼道:“誰叫爺這麼義氣呢,爺可是爲了他好。”
等到次日,十四阿哥就打發人過來了。
原來十四阿哥鬱悶了一天,不甘心,給九阿哥送“回禮”來了。
是一套《禮記集說》,一百六十卷。
“我們爺專門拿了壓歲錢買的,是宋版。”
過來送書的太監低着頭稟告道。
“呵。”
九阿哥哭笑不得,道:“這小混蛋,半點不吃虧,禮回得挺快!”
那太監補充道:“我們主子還去了御前,跟皇上提了此事,皇上說這禮預備的好”
九阿哥:
等到太監離開,舒舒忍不住笑出聲來,道:“十四弟還挺逗。”
九阿哥磨牙道:“打小就不是好東西,就這兩年裝的老實了!”
夫妻正在閒話,前頭崔百歲就急匆匆的來稟告,御前來人了。
舒舒跟九阿哥對視一眼。
九阿哥道:“離元宵節還遠呢,再說就算藩宴,也是理藩院跟禮部在前頭,內務府就是湊數的,也不用爺親自盯着吧?”
舒舒道:“爺別耽擱了,去前頭就曉得了。”
年前年後,也歇了半月。
九阿哥點頭,就往前頭去了。
是魏珠來了。
“九爺,皇上回宮了·”
魏珠躬身道。
九阿哥聽了,也不算意外。
去年聖駕奉太后去暢春園後,中間也回過一次宮。
“是汗阿瑪傳我過去麼?”九阿哥道。
內務府有大事呢?
好像只有增設御史衙門一事了。
九阿哥想着。
魏珠道:“皇上看了大長公主這兩日的脈案,不大好,不放心,就回宮了,本想要直接過去探看大長公主,又怕驚了大長公主,就叫奴才過來傳話,讓九爺您先過去一趟,仔細問問公主,也探看一下大長公主……”
九阿哥聽了,默默。
早就曉得大長公主在熬日子,可既是過了年關,還以爲會有好轉。
他點頭道:“爺曉得了,這就過去。”
魏珠回去覆命去了。
九阿哥回去跟舒舒說了一聲,就出了皇子府。
公主別院跟皇子府很近,也就二里地。
馬車不到半刻鐘,就到了公主別院門口。
九阿哥下了馬車,看着依舊恢弘的大門,感觸頗深。
去年正月的時候,他們兄弟被打發過來,看着索額圖抄家問罪。
當時沒想旁的,現在想想,汗阿瑪什麼意思?
殺雞駭猴?
敲山震虎?
九阿哥有些煳塗了。
門房太監認出馬車規制,忙往裡報信。
等到九阿哥跟門房自報家門,大踏步進來時,榮憲公主已經迎了出來。
“老九來了·”
榮憲公主的笑容有些疲憊,整個人看着瘦了一圈。
九阿哥見狀,對紫禁城方向拱拱手,道:“奉汗阿瑪之命來的!”
榮憲公主面上多了肅穆。
九阿哥道:“汗阿瑪怕貿然過來,驚擾了姑祖母,才叫弟弟先過來看看。”
榮憲公主聽了,紅了眼圈,道:“祖母從昨日開始,就不進米水。”
九阿哥聽了皺眉,道:“那怎麼不報上去?”
榮憲公主哽咽道:“祖母說,這是過年呢,別擾了大家,說等到元宵節後再上摺子。”
公主別院這裡,本就安排了太醫輪值。
九阿哥召了太醫過來,道:“人蔘用了?”
太醫躬身道:“九爺,大長公主年前就停了人蔘,換了高麗蔘,這兩日,就用蔘湯撐着……”
九阿哥也就曉得爲什麼皇父不放心了。
確實到了不好的時候,就是這兩、三天了。
只是既奉命而來,耳聽爲虛,眼見爲實。
九阿哥就跟榮憲公主道:“二姐,弟弟過去看一眼,回頭也好跟汗阿瑪覆命·”
榮憲公主點點頭,引着九阿哥到了大長公主寢殿。
九阿哥屏氣凝神,也怕驚擾了老人家。
大長公主雙目緊閉躺着,呼吸極其微弱。
之前她的頭髮只是花白,現在大半月過去,全白了,而且失去了光澤,看着乾枯。
她的眼窩凹陷的厲害,眼骨都支棱着。
九阿哥看着,心裡有些難受。
雖說與這位姑祖母只見過幾次,可是個慈愛的老太太。
瞧着這樣子,真是在熬日子了。
這會兒功夫,大長公主睜開了眼睛。
“祖母。”
榮憲公主帶了幾分激動,上前道。
大長公主目光有些迷離,好一會兒道:“榮憲啊。”
“是孫媳。”
榮憲公主拉住大長公主的手,卻是身子一僵。
大長公主的手冰涼。
“今兒初幾了大長公主笑着問道。”
“初十,再有五天,就是元宵節了……榮憲公主強笑着說道。”
“五天呢。”
大長公主嘆氣道:“熬不到了,我只能做了不討喜的人了,給皇帝上摺子吧……”
“嗯!”榮憲公主哽咽着點頭,低聲打發人給長史傳話擬摺子。
九阿哥看到大長公主額頭上油亮,面色也逐漸紅潤,不敢耽擱,扯了腰牌遞給何玉柱,小聲道:“進宮去御前稟告,就說大長公主醒了,汗出如漿!”
這會兒功夫,大長公主纔看到榮憲公主身後的九阿哥,放下榮憲公主的手,定睛看了好幾眼,道:“是九阿哥……”
九阿哥上前兩步,接住老人家的手,忍着懼怕,道:“是孫兒。”
大長公主笑了笑,道:“阿哥年前送的菜好,我都吃了,可心的很。”
九阿哥忙道:“還有好些呢,孫兒家的暖房大,比這寢殿還大,您有什麼想吃的,孫兒打發人去取。”
大長公主道:“我想吃包飯,要撒小香菜跟小蔥的包飯。”
“好,好!孫兒這就打發人去取,要最新鮮的白菜葉子,還要嫩嫩的小香菜跟小蔥……”
九阿哥拉着大長公主的手,被冰得心裡發顫。
他怕自己失態,忙轉過頭,對孫金道:“快去家裡摘菜,這幾樣都要的,再去膳房拿着牛肉乾跟奶皮子過來,蒙古果子也裝些……”
孫金小跑着去了。
大長公主聽了,嚥了下口水:“牛肉乾,奶皮子,蒙古果子。”
九阿哥強笑道:“多預備幾樣,您挑着吃!”
大長公主以陷入回憶,好一會兒,纔看着九阿哥道:“阿哥是個體貼的好孩子,我以爲我盼着的是包飯,可是聽阿哥這麼一說啊,我才曉得,牛肉乾跟奶皮子,我也饞了……”
九阿哥道:“那就都嚐嚐,喜歡哪一種,您告訴孫兒,孫兒吃喝上最上心了,誰都沒有我們府上預備的吃食全乎。”
大長公主沒有點頭,而是回握了一下九阿哥的手,道:“阿哥是個好孩子,我的小孫孫,就跟阿哥一樣大……”
說着,她似有些乏力,又合了眼睛。
九阿哥輕輕放下大長公主的手,起身看了眼榮憲公主,小聲道:“巴林部誰進京輪班,不去叫麼?”
老人家如此,也到了晚輩守着的時候。
榮憲公主看了九阿哥一眼,道:“三臺吉在,昨晚守了一晚,才歇下。”
九阿哥聽了,提醒道:“叫吧,汗阿瑪約莫快來了,見不着不好。”
榮憲公主點頭,示意嬤嬤叫人去了。
少一時,一個十八、九歲的蒙古少年匆匆進來,身量高高大大的,面色泛紅,眉眼居然與十阿哥有些相似。
他臉上帶了幾分驚懼,看着榮憲公主道:“二嫂。”
榮憲公主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那少年立時捂了嘴。
幾人退出寢殿,到了外間。
那少年這才發現還有外客在,帶了幾分拘謹。
眼下也不是寒暄的時候,榮憲公主給兩人介紹了,兩人簡單見了。
這就是巴林太福晉的幼子,榮憲公主的小叔子,大長公主的幼孫,阿靈阿家的女婿了。
他是巴林太福晉鈕祜祿氏所出,是十阿哥的姨表兄。
從面相看,就是老實孩子。
知曉眼前是皇子阿哥,這三臺吉也極恭敬。
九阿哥見了,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只這相貌,這人品應該就錯不了。
就阿靈阿家那樣的家風,那鈕祜祿格格還真配不上這位蒙古王子。
這會兒功夫,孫金已經從皇子府出來,後頭還跟着小棠跟小椿。
兩人手中提着兩個大大的食盒。
除了暖房裡的白菜葉、香菜、小蔥之外,還有九阿哥吩咐的牛肉乾、奶皮子、蒙古果子,還有不少是九阿哥方纔沒有提過的美食。
有手把羊肉,韭菜花,羊肉包子、蒙古餡餅、炒米,還有奶茶粉,這是蒙古風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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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老滿洲風味的,薩其馬、蘇子葉餑餑、肉燜子、醬瓜子、醃小根蒜兒等。
這都是年前預備的,都是現成的,倒是方便。
舒舒這裡聽了孫金的傳話,就明白了意思,就叫人把蒙古與老滿洲吃食都帶了一份。
等到這些吃食熱好,膳桌擺上,聖駕也到了。
隨行的還有兩個白鬍子老太醫,還有一匣百年人蔘。
兩位太醫依次上前,給大長公主診了脈。
兩人神色都很凝重。
康熙看過去,兩人都搖了搖頭。
康熙望向人蔘,正要吩咐人熬獨蔘湯。
大長公主再次睜開了眼睛。
她的視線精準的落在康熙身上:“皇上來了……”
康熙上前,握住老人家的手,道:“是,是侄兒來了……”
大長公主笑了笑,道:“那皇上能不能容我更衣後再見駕,現在太埋汰了,姑母不好意思……”
康熙見狀,就道:“那侄兒等您出來,陪您一起用膳?”
大長公主點頭道:“好,好!”
康熙退了出去,榮憲公主帶了幾個嬤嬤扶持大長公主更衣。
大長公主叫人擦拭了身上,換上了金色蟒袍吉服。
在梳頭嬤嬤梳頭的時候,她看着榮憲公主道:“阿哥送的面霜呢。”
榮憲公主忙開了梳妝檯,拿了人蔘面霜出來,給大長公主抹上。
大長公主手指顫抖着,還自己擦了手霜。
她看着鏡子,卻是迷迷煳煳的,看着不真切,只能問榮憲公主道:“我的氣色如何?”
榮憲公主點頭道:“好,看着臉細發了,年輕了好幾歲……”
大長公主道:“那就去用膳吧,別讓皇上等了。”
“哎!”榮憲公主應着,示意旁邊的嬤嬤搭手,兩人扶了大長公主出去。
康熙之前在膳桌旁等着,正低頭跟太醫說話。
見大長公主出來,他起身換了榮憲公主,扶着大長公主在膳桌旁坐着。
膳桌旁都放了圈椅,還預先放好了腰枕。
大長公主坐下,看着膳桌上桌席的菜色,眼睛裡多了清明,笑了:“還有咱們的花花鹹菜,正想呢……”
她眼前的盤子裡,還是一個包好的飯包。
大長公主看着,搖頭道:“真是的,這個自己包着吃才香。”
雖說這些說着,她還是低頭吃了起來。
整整一個包飯都吃了。
康熙看了,眼中生出幾分歡喜,望向旁邊的兩個老太醫。
兩個老太醫依舊是是輕輕搖頭。
大長公主面色紅潤,雙眼也比方纔清明,這明顯是“靈光返照”之相。
大長公主望向榮憲公主。
榮憲公主奉茶,大長公主喝了茶,漱了漱口,而後吞嚥殆盡。
她再次看了眼膳桌。
一半是她夢裡惦記的滿洲美食,一半是蒙古美食。
她之前以爲她思念京城,可是到了眼下,她才發現,巴林也是她魂牽夢繫之地。
“皇上,我要回巴林了……”
大長公主笑道。
康熙頷首,握着大長公主的手,道:“好,好,明天叫榮憲送您回巴林。”
大長公主面上帶了笑,輕聲道:“大清要好好的,巴林也要好好的。”
話音未落,老人家微微合上了眼睛,似又昏睡,嘴角的笑意不曾消退。
康熙卻是閉上了眼睛。
老人家的手之前就冰涼,現在開始更涼了,也止了呼吸。
三臺吉與榮憲公主都跪下了,九阿哥也跟着跪了。
康熙三十九年正月初十申正,巴林淑慧大長公主含笑長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