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以爲他們已經達到了戰略目標。
此時，古斯塔帶着獵獸者們到了周圍，東郭龍梅三人也到了，看着李凡雀兒二人的慘狀也不禁皺眉，倒不是因爲可憐，而是因爲他們兩人的傷都太過慘烈，這樣重傷的情況下還能戰鬥？
所以他們也覺得李凡敗了，註定一死。
古斯塔和東郭龍梅的想法是等戰鬥快結束的時候再去錦上添花，畢竟面對李凡他們雖然在等級上不覺得吃力，卻在心理上覺得吃力。他們覺得李凡不是人，顯然不願意當出頭鳥跟他死磕，而且只是劉瑾跟李凡有恩怨，與他們無關。
劉瑾卻微笑着和明滅汶庭二人交談起來，似乎很享受敵人被折磨得沒有戰鬥力跪在絕望中流淚戰慄的感覺。
李凡摟着雀兒，目光恍惚，看着雀兒胸口被黑暗角馬洞穿的黑暗窟窿，李凡不知所措，當李凡翻過雀兒身體的時候，他發現雀兒背後受到的傷害更加慘重，畢竟雀兒一直是趴在他身上幫他擋住攻擊的。
雀兒後背的衣服已經幾乎完全破裂開了，但是卻沒有露出一片皮膚，因爲……她的後背已經沒有一寸完整的皮膚了。
李凡脫下外套，含淚把雀兒的身體裹起來，似乎裹起來看不到，然後這些傷就會消失不見，什麼都沒有發生過，雀兒沒事。
“主人哥哥。”
雀兒的眼神很萎靡，暗淡無光，聲音很小，很小。
“雀……兒……”
李凡的幾乎是費勁了全身的力氣才喊出這兩個字，聲音嘶啞，彷彿喉嚨被刺穿了一般，他覺得自己的沙啞嗓音聽起來很疼，很疼。
“雀兒，好疼。”雀兒哭了。
她眉頭深深皺起，臉色慘白，鮮紅的血跡在她臉上彷彿美麗嬌豔的花瓣，她想要摟住李凡的脖子，可是手臂擡不起來。
“會好起來的，會好起來的，一定會好起來的。”李凡哭着說道，不知道是在安慰雀兒還是在安慰自己。
雀兒抽泣了兩聲，深深地喘氣，然後說道：“雀兒好想吃幻印城的煎餅。”
“吃，吃，回去買很多給你。”
“我要吃三個那麼多。”雀兒說道。
“好。”
“我不喜歡吃烤魚，一直都不喜歡，更不喜歡吃烤的妖獸，但是主人哥哥要歷練，買不到煎餅，所以雀兒才說喜歡的，主人哥哥好討厭。”
“我……對不起，雀兒。”
“我討厭茉離姐姐，她想搶走我的主人哥哥。”
“好，我們以後不理她了。”
“我喜歡滄瀾姐姐，她可以保護你……以後雀兒就把主人哥哥交給她了。”
“我……”李凡哽咽着，說不出話那來。
“還有，雀兒喜歡小灰熊的幻獸胖球。”
“那……那個小灰熊纔是幻獸。”
“是嗎？哦，主人哥哥，你走吧，離開這裡，你帶着我逃不掉的，留下我，我能幫你拖住他們，雀兒能戰鬥的。”
“……”
雀兒說了一大竄莫名其妙的話，突然說着這麼清晰，條理這麼清晰的話，李凡不知所措。
“你一個人可以逃掉的。”雀兒說道。
“不。”
雀兒胸口的窟窿中不斷冒出鮮紅的血液，李凡用手堵也堵不住。
“雀兒很傻，但是不笨。”
雀兒忽然笑着說道，笑容很明媚，很好看，可是李凡覺得她的笑容想一把明晃晃的刀子，深深扎進自己心裡，越來越深，越來越深。
雀兒繼續說道：“因爲雀兒記憶傳承不完全，所以無法爲主人哥哥戰鬥，而且你來這裡也是爲了爲雀兒恢復記憶傳承。雀兒知道別人的幻獸都降世得很早，雀兒很晚，很晚，因爲雀兒，大家叫你廢物。雀兒還知道，自己很能吃，學院給主人哥哥的補助不夠……”
李凡努力忍住哭泣，偏偏下巴還在顫抖，咬着了舌頭，一股甘甜的血的味道在口腔中蔓延，這是他嘗過的最苦的甜味。
“離開這裡，主人哥哥，不然我們都會死的。”
“不，我要殺了他們！”
李凡低聲回答道。
“不，你打不過他們的，但是你已經擁有了雀兒的神凰血脈，你可以逃掉，走吧，別管我，求你了，求你了。”
雀兒的笑容破滅，取而代之的是無邊無際的淚水，以及苦苦的哀求。
“啊……”
李凡跪在地上，突然仰起頭，長嘯一聲，狀若瘋癲。
接着，李凡不顧雀兒的反對，強行從空間護腕中拿出些衣物把雀兒綁在自己胸前，綁了一層又一層。
雀兒想要掙扎，重傷的她卻已經抵抗不了李凡的力量，只能苦苦哀求：“走吧，求你了，求你啦……”
李凡默然不語，把雀兒的身體綁在身前，固定好，然後搖晃着站了起來。
那邊古斯塔等人看見李凡竟然還能站起來，都驚訝得長大了嘴巴，心道，這哪裡是一個人類能承受的傷勢？
劉瑾三人也停止了閒談，戲謔地彷彿挑逗困獸一般的看着李凡，說道：“還能站起來？不錯啊！告訴我們你體內的那個魂識是什麼，我對它很感興趣。”
李凡嘴角掛出一絲詭異微笑，懷裡被綁得無法動彈的雀兒還在喃喃念着求你了求你了。
劉瑾聳了聳肩，道：“當然，你說出來我們也不會不殺你，但是可以考慮讓你死得乾脆一些，否則，我真的會先閹了你，然後砍掉你的四肢，在這雪地裡慢慢等你把血流光。”
“我不會這麼麻煩。”李凡臉上帶着慘淡而詭異笑容，聲音嘶啞，說道：“我會用刀鋒一點一點割開你們的喉嚨，直到把你們的腦袋削下來。”
“就憑你？就憑現在的你？”
劉瑾笑了，明滅和汶庭也非常配合的跟着他笑，顯然是覺得失去了幻獸的李凡絕對不可能殺掉他們中的任何一人，就算以前也不可能。
但是遠處的古斯塔等人沒有笑，他們都是跟李凡等級相差不多幻獸師，看到李凡剛纔爆發出的戰鬥力，而感到膽寒，雖然若不是幻獸幫他擋住攻擊，他也已經死了，但是還是強大到足以讓他們仰望的程度了，畢竟他面對的可是三名強者，兩個六級一個七級。
李凡低着頭，用破布條綁住自己右手臂上被魔紋虎咬傷的傷口，擡起頭望着劉瑾森然一笑，道：“沒什麼憑不憑的……你們都得死。”
簡單包紮之後，李凡扭了扭脖子，提着刀，朝劉瑾走去。
見到李凡竟然是真的朝着他們走過來，劉瑾三人也是愣了一下，然後下意識地退了一步，身上幻力涌動，兩片飛刀捏在了手上。
他們不知道自己爲何要退，難道是潛意識裡都害怕與李凡在交戰嗎？
不，這不可能，劉瑾拒絕自己有這種恥辱的舉動，然後有刻意向前邁了一步。
李凡自然沒有理會劉瑾三人這些小動作，此時的他已經沒有了理智。他現在滿臉滿身都是雀兒的鮮血，這樣的鮮血只能用對方的鮮血才能洗清。
殺死他們，一個不留！
所有人都要死！
這是李凡此時心中唯一的信念了，無論神凰靈魄在怎樣竭斯底裡地呼喊和阻止李凡，李凡都聽不進去了，他已經發瘋了。他看了看綁在懷裡的雀兒，然後擡起頭盯着劉瑾，月光下，他像一隻狼，一隻孤獨的祈求死去的狼，一隻渴望殺戮的狼，他死死地咬着牙，牙棒子被他要得咯咯響。
神凰靈魄通過空間護腕不停地嘶吼着，罵他瘋子，傻子，難道你想着拼命嗎？你拼不過的！
李凡面容猙獰，枯草般的頭髮在野風裡狂亂飛舞，滿臉血跡，渾然衣服森然模樣，他沒有回答，沒有解釋，輕輕地切斷了神凰靈魄與自己的聯繫，把他封印在了空間護腕之中。
“嘎嘣……”
李凡下巴**了一下，然後“呸”地一聲吐出幾顆碎掉的牙齒，然後撕了一塊破布條橫過牙齒之間，繞到腦後綁起來，然後用力拉緊，栓得死死的。他已經瘋了，可是卻詭異地不願意自己滿口牙齒被自己蹦碎。
說來可笑，一個連死都不怕的男人，竟然還在擔心自己的牙齒？這就是瘋子，他沒有理智。
此時的李凡雙眼漸漸變紅，如瘋如魔，被綁着的最張開，嘶吼一聲，身體一彈，衝了出去……
劉瑾目光一閃，似曾相識……
相似的不是李凡面孔，而是現在李凡的狀態，在十幾年前劉瑾曾經遇到過那樣一個人，不過那人還只是一個四歲的孩子！那是一次讓他一輩子都難以忘記的任務，那時的他還只是一名五級幻獸師，跟着三百名帝國騎兵執行一項秘密任務，那個任務沒有成功，三百名騎兵僅僅逃回去了四人，而他就是其中之一。
劉瑾本能的感覺到陰森和恐懼，不是緣於實力和戰鬥力，而是源自靈魂深處的戰力，源自記憶深處的那份記憶！
李凡這一輩子十八年，發過兩次瘋，可是他一次都記不得了。
可是別人記得，不僅記得，而且記憶猶新。滄瀾孤寒和蘇北老怪都記得……
他們記得當年那個四歲的小孩子扛着比他自己高出半個腦袋的厚重軍刀，啃着一段鮮血浸透的不知道什麼植物的根莖，從屍山血海裡走出來來的模樣。小孩像個瘋子，雙眼血紅，面容卻冷得像冰說：“我在給小美姐找吃的，他們就來了，我怕他們搶我的吃掉，就把他們殺了，你們有吃的嗎？我餓了。”
他們記得當年那個十歲的少年像個瘋子一樣在南疆雨林中奔跑，日夜不綴，從不休息，只是偶爾抓起一把路邊的野草野花往嘴裡塞，或者是趴在骯髒泥水潭中猛喝上兩口，然後繼續狂奔，十三天之後，少年拖着一頭三級妖獸那明顯被反覆啃食過的屍體，扛着一個身材曼妙的紅髮女子從雨林中走出來。
少年面色沉靜如平湖，雙眼充血，道：“本來不喜歡吃妖獸，可是很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