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病是陸離最擔心的事,因爲生病就意味着花錢,而且沒有什麼病花錢是小數目,這對他現在的經濟情況來說就是噩耗。不過最可怕的不是花錢,可怕的是花錢都治不好。
小白生病給帶他心中帶來了巨大的陰霾。
它最初的症狀還只是拉稀,陸離還沒當回事只當小白是吃錯了東西,只是餵食也謹慎了許多,可是後來幾天小白精神越發萎靡,不但沒有了原先的活力,而且開始厭食嘔吐便中還帶血絲。
這種種跡象都讓陸離的心越發冰涼,他腦中出現了一個不好的猜測。
陸離哪還有心情拾荒啊,和小白相處的這段時間他早就和小白建立起了深厚的感情,就像自己的孩子生病一樣,心急如焚。
他着急的抱着小白去找寵物醫院,寵物醫院好找,他這段時間的流浪讓他把附近的地形都摸清楚了,已經算是半個活地圖了,沒過多久他就來到一家規模不大的寵物醫院門口了。
“醫生,你就讓我進去吧,我兜裡有錢,我能給的起看病費用。”
陸離抱着髒兮兮的病危小白,聲音中帶有一絲哀求。
在醫院門口,一個穿着白大褂的男人搖頭將他堵在門外,說什麼也不肯讓他們進去。
“大哥我這是醫院,不是慈善機構,你能有幾個錢?重頭還是在後續的治療,我看你這狗也快死了,也沒啥救的必要,你趕緊走吧。”
“說句不好聽的,爲了你那五十八十的,讓整個醫院都帶着病毒我還給誰看病去啊?。你一進來把我的顧客都嚇跑了你給我負責啊。”
“在門口看也行!”陸離焦急的說道。
換來的只有寵物醫生的無情搖頭,“沒時間。”
搖完頭他轉頭就進屋了。
進屋後他馬上拿出消毒水在自己身上噴了好幾遍,生怕和陸離與小白呼吸同一片空氣會沾染什麼病菌。
這還不算完,他一邊噴着還一邊讓醫院裡的實習生上門口看着他,不讓他進來。
陸離的心情既憤怒又無奈。
這還是他第一次感受到自己身份帶給他的障礙,如果他現在還是那個炙手可熱的明星陸離,別說上門去求人家看病了,他只要放話出來自己的狗生病了,不知道有多少寵物醫生會踏破他的門檻。
而不是像現在,和一條狗一樣被人拒之門外。
被派出來看着陸離的實習生年紀不大,二十多歲看起來剛大學畢業,他看陸離痛苦無助的樣子有些於心不忍。
嘴巴翕動回頭望了一下屋裡,見醫生沒看向這邊便小聲勸道:“你這狗什麼病症你說給我聽聽,我看看怎麼回事。”
陸離像是抓住了希望的稻草,馬上將小白的具體症狀都說了出來,他說的極爲詳細生怕影響了對方的判斷。
“發熱,嘔吐,便血,食慾不振。”實習生咋了咂舌,看向陸離和小白的眼中都帶有了同情。
“你這條狗應該是得細小了,症狀都吻合,但是我這也只是初步判斷,如果你不確定的話可以去福山路後面那條小巷,哪裡有一家寵物診所,店長是個很喜歡小動物的人,你去不會驅趕你的,我在哪裡幫過忙,我可以打電話給你引薦一下。”
“細小……。”陸離眼睛一下就變得空洞無神了。
他之前也想過小白是不是得這個病了,但他沒敢信,也不願意相信。
狗的細小和貓的貓瘟一樣都是死亡率極高的疾病,而且狗的年齡越小治癒的機率也就越低。
小白是流浪狗,本來身體就瘦弱,再加上什麼疫苗都沒打過身體的抵抗力很低,患病之後的痊癒率也不高。
恍惚了一會他聽見實習生的後面幾句話,連忙鞠躬說道:“謝謝,謝謝,謝謝。”
在實習生的引薦下,他來到了福山路後面的小巷子,他對那邊的地形也熟悉所以很快就找到了。
診所不大,從前面看門簾很是隱蔽,地理位置並不好,而且進屋之後還很逼仄也就十多平米的大小,裡面的動物氣味有些濃郁,給人一種黑診所的感覺。
見陸離打量屋子,裡面那個中年男人笑道:“地方雖然小了些,不過該有的東西都有。”
“你就是小孫介紹過來的吧。”
“恩。”陸離點點頭,有些着急的說道:“麻煩你幫我看看狗怎麼樣了。”
中年男人帶着口罩和手套,雖然看不見表情,但緊皺的眉頭也能看得出他對小白的病情已經有了猜測。
他從陸離懷裡接過小白,小白沒有力氣的嗚咽的叫了一聲,很是可憐。
陸離聽的心都快碎了。
“不是要把你給人,這是醫生他是給你看病的,你聽話別亂動病很快就會好起來的。”
他忍不住上前摸着小白的頭安撫道。
“他挺乖的。”中年醫生也摸了摸小白的頭。
接着他把小白放到一個平臺上,掏出棉籤塞進那裡,然後拿出一個試紙開始細小測試。
等了五分鐘。
這五分鐘陸離是坐立不安,同時也在心中祈禱小白千萬別是細小,千萬別是細小。
五分鐘後結果出來了。
“細小。”
醫生嘴裡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陸離心臟跳動的極快,整個人如遭雷擊。
“醫生……會不會是搞錯了。”
醫生也沒嫌陸離的質疑,而是拉着他給他看試紙。
“T線和C線顯現就是細小,C線說明沒有感染或者在潛伏區,你家的狗TC兩條線都已經顯現出來了,確定是細小了。”
“不行……就放棄吧。”
“不行,不能放棄。”陸離下意識的說道。
中年醫生摸了摸小白的頭,也有些於心不忍。
他嘆了口氣,搖頭說道:“他的情況你也看見了,他年紀太小了,再加上身體瘦弱至於的機率很低,就算你花完錢也很大可能救不回來。”
“最後的結果就是狗沒了,你錢也沒了。”
陸離抿着嘴沒有說話。
醫生繼續說道:“幹我們這行的有許多是爲了掙錢來的,不過我相信更多的還是因爲熱愛動物,但我幹了這麼多年也見過不少貓啊狗啊死在我面前,我都習慣了。”
“他對你來說是一條生命,對我來說也是一樣的,但時間會磨平一切的,見多了你也就像我一樣一時傷感過後就好了。”
“反正……也是流浪狗。”
“醫生,你就告訴我後續治療需要花費多少錢吧,我去想辦法。”
小白他是一定要治的!不管花多少錢!
哪怕陸離知道這只是一次體驗,就算小白真的死了,下次重新體驗的時候小白也會活生生的出現在他面前,而且什麼都不知道。
可他不願意,他不願意看到小白死。
醫生看陸離表情堅定,知道勸不回來他,也就嘆了口氣。
作爲醫生他當然希望所有的生命都能夠被救贖,但是就算救命也是需要考慮成本的,他之所以這麼多年還在這個小地方不就是因爲自己白搭進去的太多了麼。
陸離明顯很拮据,從衣着打扮上就能看出來,細小的治療費用根本不是對方能拿得起的。
想到家裡媳婦的警告,說他再賠錢開店就離婚,這讓他不得不收起那顆愛心氾濫的心。
“細小試紙我給你按進價收,一共十塊錢,細小治療後續最少要花費兩千,你兜裡現在有多少錢。”醫生試探性的問道。
“謝謝醫生,我兜裡……”陸離拉開外面套着的棉襖,從貼着皮膚的內懷兜裡掏出一個塑料口袋,裡面裝着的就是錢,有一塊的五塊的十塊的甚至還有一張二十的。
這些都是陸離這一個月裡攢下來的錢,厚厚的一沓一共有四百四十六塊五,他把這些錢都遞給了醫生說道:“我兜裡現在只有四百四十六塊五,我先把錢給你,剩下的錢我再想辦法,麻煩您先救救他。”
醫生看着這些散碎的錢也沒點,直接收下放到了一邊,他能看出來這些錢是陸離所有的錢了。
爲了一條狗把所有的錢都拿出來了,他內心也極爲觸動,要不是上面有媳婦壓着他是真想幫幫陸離,現在他也只能做點力所能及的事了。
“他現在需要禁食禁水,我先給他打針掛水輸液。”醫生說完就利落的開始忙活起來。
拿着寵物輸液器給小白掛上,小白現在的狀態非常不好,病懨懨的被醫生刮毛扎針的時候一點反應都沒有,如果不是眼珠不時的看向陸離以及嗚咽的叫聲,恐怕陸離都得以爲小白沒了呢。
“醫生,謝謝你,我會盡快湊到錢把錢給你的。”
醫生欲言又止,最後化爲了一聲,“嗯。”
陸離又道了幾聲謝,摸了摸小白的頭說道:“你乖乖等我,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小白努力的擡起頭,用盡全部力氣喊道:“汪!”
……
陸離走在街上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孤身一人,流落此處,上無片瓦遮身,下無立錐之地。身無分文,舉目無親。人情冷暖,世態炎涼。窮人在十字街頭耍十把鋼鉤鉤不到親人骨肉,富人在深山老林掄刀槍棍棒打不散無義的賓朋。大將軍手中槍,翻江倒海,擋不住飢寒窮三個字。有錢男子漢,沒錢漢子難。英雄至此,未必英雄。
陸離心中感慨萬千,有了對比心中的觸動也就越大。
他這還是遇到好人了,不然讓他自己找的話,小白不一定能不能撐到那個時候。
在他懷裡的時候肉眼可見的小白的表情越來越痛苦,氣息越來越微弱,如不遇貴人相助,怕是悔恨終生。
世間的善惡從來沒有在他眼中展現的那麼清晰。
一個連門都不肯讓他進,另一個則只收取他成本價。
不過現在都不是想這些的時候,他最該想的就是如何在短時間獲取兩千塊錢。
醫生說了最低都需要花兩千塊錢,他必須要多準備一些,小白的生病他不可能讓心善的醫生買單,那樣太不公平。
只是現在他作爲流浪漢哪裡會有合理的來快錢的手段?
能掙快錢的方式都寫在了法律裡,這是他不會去幹的,就算他想幹電擊恐怕也會讓他痛不欲生。
展現出屬於流浪陸之前不會的本領恐怕也不行,第一天的時候就試過了,電擊馬上就會伺候上,要不把農村的二層小樓賣了?肯定也不行,那是流浪陸對母親和弟弟的回憶,他之所以流浪就是因爲母親和弟弟,要是爲了救小白就把那個房子賣了,電擊恐怕會更加恐怖。
陸離想了很多辦法,但是每當新辦法出現的時候就會被他否定,因爲很多辦法都需要用到他原身的本領。
舉個最簡單的掙錢方法,從腦子裡找一個這個世界沒有的歌曲然後賣出去,依靠知識來賺錢。
當他把這些都不可能的掙錢辦法都刨除,剩下的也就沒有什麼了。
猶豫再三,他掏出手機給一個號碼撥了過去。
“米老頭,是我。”陸離嚥了口吐沫沉聲說道。
“怎麼了小陸,小白身體好沒好點?要我說帶他去醫院看看吧,小白太小了,不能像人一樣硬挺着,你現在在哪呢?”米老頭語速很快的說道。
在陸離去米老頭家洗澡的當天兩人就交換了電話號碼,米老頭還嘲笑他的手機破,說老頭老太太都用大屏幕智能機了,小靈通誰用啊。
最近這幾天陸離因爲小白身體不舒服所以也沒去拾荒,和米老頭已經好幾天沒見了。
現在陸離想說的話,有些難開口。
借錢,尤其是自己只是一個流浪漢,先別說有沒有償還能力,其次就是他和米老頭的關係就算再好也只是認識了一個月。
兩人都不算知根知底,貿然開口借兩千塊怎麼也說不過去。
所以陸離沉默了。
米老頭見電話那頭遲遲沒有聲音,心一下就涼了半截,話都說不利索了。
“是不是小白……小白它沒了。”
“不會的,不會的。”
他的聲音裡滿是顫抖,顯然對那個聽話的小白也極爲喜愛。
陸離見狀也不敢拖長音,連忙說道:“不是,今天小白的狀態特別不好,我帶他去醫院了,醫生說是細小,治療最少都需要兩千塊錢,而我兜裡只有不到五百塊,我都給醫生了,還差點。”
陸離一口氣把所有的話都說出來了,他怕自己話說的越慢越說不出口。
自尊和小白的生命相比,他還是選擇小白。
現在他把能說的都說了,如果米老頭也沒有這些錢,或者沒有能力拿出來這些錢的話,他還會再想辦法。
“呼。”米老頭長長舒了口氣。
“細小,細小可不是小病啊。”
“是不是小病,但是我要治,我什麼都不做看着小白去死。”
“如果你不方便的話,我再想辦法,我肯定能湊到的。”陸離誠懇的說道。
誰家都有難的時候,兩千塊錢也不是小數,他也不指望自己嘴巴一閉一張就能借來,道德綁架他也肯定不會去做,那是他最厭煩的。
“你說什麼屁話呢。”米老頭氣沖沖的說道。
“我說不是小病是在擔心小白,區區兩千塊錢老頭子我還是能拿出來的,而且我這不是借你,而是我在救我的朋友,你就別跟我廢話了,你現在在那我去找你。”
“福山路,你到路口我去找你。”陸離愣了一下才說道。
他還是第一次聽到米老頭用這種語氣和自己說話。
米老頭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