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振宇在一剎那間,差一點不願做出讓阿瓦中將失望的事,但是該說的話還是要說的:“我也希望我們之間的友誼經得起考驗,但是考慮到貴國曆史上和現在正在發生的排華暴亂,有必要對這段友誼重新予以審視,審視的前提就是我國公民的正當權利和要求能夠得到滿足。”
“金將軍……”阿瓦中將一聽到這句話,差一點從椅子上躥起來:“您的意思是我們要同意果敢獨立?”
金振宇詭異的笑了笑:“這是你說的!”
一種不祥的感覺立即佔據了阿瓦中將的心頭,臉色隨之瞬間變得蒼白起來:“我們當然會尊重果敢人的正當要求,可是……可是獨立這種要求是正當的嗎?”
“沒有什麼事情是絕對的正當或者不正當,不同的立場對‘正當’的理解也不同。”
“金將軍……”阿瓦中將緩緩的站起來,目光復雜的看着金振宇:“我在來貴國之前已經得到情報,貴國在暗中支持果敢共和軍,但是我一直不敢相信……”
金振宇厚着臉皮否認說:“這一點我可以向貴國保證,我國沒有支持過果敢共和軍,也沒有策劃過與其有關的任何事。”
阿瓦中將的嗓音變的沙啞了:“可是……可是你們這種態度,與支持還有什麼區別啊?”
“當然有區別!”金振宇冷笑了一聲,抑制住心中對阿瓦中將的不忍說:“某些行爲現在只是民間自發的,你不希望上升到政府行爲吧?!”
“貴國一直互不干涉內政的國際交往原則,尊重各國的主權與領土完整。難道金將軍的這種表態,符合這些原則嗎?”
“對於我國的態度,我可以給你做一個總結,然後結束任何有關的討論。首先、作爲安理會常任理事國和一個負責任的大國,我們有必要維護本地區乃至全世界的和平穩定,果敢戰爭已經在事實上對此構成了威脅;其次、考慮到貴國曆史上一再發生的排華事件,我有充足的理由認爲果敢人的要求是正當的;第三、以上所有這些只是口頭上的表態,我國並沒有付出任何實際行動。”
“那麼貴國是否會在未來採取實際行動呢?”
“如果貴國政府希望由我們來調解果敢戰爭,我國很樂於幫助解決這個問題。如果貴國沒有這種意願,我國不會進行干涉,但是……”金振宇說到這裡,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阿瓦中將:“阿瓦將軍的這一次到訪將會是最後一次,今後貴國任何要員訪華都不會再有接待,哪怕是現在的這種非正式見面。原因很簡單,不能以正確態度對待華人的國家,與我國很難建立友好關係。”
“金將軍,請問,這是您的個人態度,還是貴國的態度?”
“雖然我們之間是非正式會見,但是我一直都對你說‘我國’,而不是‘我’,你應該可以明白了!”
阿瓦中將的眼角噙上了淚花,嗓音由沙啞變得哽咽了:“金將軍,我們之間……是有胞波之情的啊……”
“正是因爲我們兩個國家有着胞波之情,我纔會和你說這麼多,我國也沒有采取實際行動。”
阿瓦中將苦笑了兩聲:“這麼說,我們要感謝貴國了?”
金振宇很坦然的接下了這份“感謝”,笑了笑說:“不必客氣!”
阿瓦中將知道再說下去沒有任何意義,深深地垂下了頭,沒有向金振宇告別,拖着沉重的腳步走出了書房。
當阿瓦中將離開之後,一個身影從金振宇身後的屏風閃出,坐到了金振宇的對面。
金振宇嘆了一口氣,問:“你都聽到了?感覺這個人如何?”
“很有才幹,口才也十分了得!沒有想到緬甸政府能夠派出這樣一個人來!”
“終於又見到一個像你龐勁東這樣能說的人了!”
龐勁東笑了笑,有些尷尬的說:“原來金將軍對一個人才幹的評價,只是看這個人是不是很能說!”
“當然不是!”金振宇搖了搖頭,笑着回答:“但是口才畢竟是才華的一個很重要的方面,就算你有滿肚子的墨水,說不出來也是白搭。這個阿瓦中將剛纔的一番慷慨陳詞,倒是有點像你當初來見我的樣子。我在前些天聽說了一個詞,倒是可以用來形容你們兩個,叫什麼來着……後庭之哭吧?是有這麼個詞嗎?”
金振宇的這個口誤實在太雷人了,龐勁東差一點笑了出來。不過龐勁東不願去糾正,只是板着臉回答說:“不管是在後面還是在前面,能達到自己的目的就行!”
“對!不管是在後庭還是在前庭,能哭到自己的目的,就是好哭!”頓了頓,金振宇不無遺憾地說:“可惜阿瓦中將這一次要白來了,而且在緬甸那個國家,他這樣的人恐怕很難施展才幹!”
“我有同感。”龐勁東點點頭,有些無奈地說:“指揮緬甸政府軍的都是通萊和貌埃那樣的蠢材,如果把這個阿瓦中將放到戰場上去,我相信表現得一定會出色一些。”
“聽你的口氣,倒好像是很遺憾的樣子!”
“我希望遇到強大的對手,這樣我可以更加有成就感。勝利的話會變得更加光榮,失敗的話也會讓我學到很多東西。”
金振宇微微搖了搖頭,充滿感慨地說:“可是戰場上的勝利與失敗,不只是你一個人的事,而是要死很多人的!”
“我知道……”想起戰場情勢不利那段時間的所見所聞,龐勁東的心情變得沉重起來了。感傷了一會,龐勁東纔想起來問:“對了,金將軍,你還沒說這次找我來有什麼事!”
金振宇讓人帶話給龐勁東,約定了一個時間,讓龐勁東去他的書房。龐勁東準時到了之後,金振宇卻沒有談任何事,而是讓龐勁東躲到屏風後面不要出聲。
書房的這扇屏風看來是專門藏人用的,龐勁東剛開始的時候雲山霧罩,聽了一會之後才明白,原來金振宇是會見緬甸特使,這讓龐勁東既感到欣慰,又有些心驚。
龐勁東欣慰的是,金振宇讓自己聽這番談話,既說明對自己足夠信任,也是在表明他本人的立場;心驚則是因爲緬甸政府軍已經發覺Z國暗中採取了行動,一旦在國際社會上公開宣揚,可能會使西方國家對果敢戰爭的態度發生變化。儘管這只是早晚的事情,但龐勁東仍然認爲發生的有些太早了。這當然也會對Z國的國際形象造成一定損害,不過龐勁東對此並不關心,因爲Z國政府做的事情在西方國家看來,多數都是有問題的。正所謂蝨子多了不怕咬,多了果敢戰爭這一條也不算什麼。而且只要能夠促成果敢地區的徹底獨立,那些無力的指責和空洞的批評並沒有任何實際用處。
金振宇看出了龐勁東有心事,但是並沒有問,而是說:“我這次讓你來是想告訴你,你在國那個節目上說得好啊!”
金振宇的表情有些難以捉摸,龐勁東試探着問:“您不會是反話正說吧?”
“你說呢?”金振宇一撇嘴角,有些不滿的說:“你好像對我們國家的政治體制有些怨言,甚至公開保證果敢獨立之後,與Z國半點關係沒有!”
龐勁東的心跳加速了,但是表面上依然鎮靜:“這些話都是說給西方人聽的,不能當真!”
“那麼我又怎麼能夠知道,你對我說的話可以當真,你不會轉過身去再對別人說類似的話?”
“我的確沒有後辦法讓你知道。”龐勁東聳聳肩膀,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反正事情已經這樣了,你要是覺得我騙了你,要殺要剮隨便吧!”
金振宇沒有想到龐勁東竟然會說出這麼一句話來,登時就有些瞠目結舌,過了一會才說:“我本來以爲你可以對我做出些保證呢!”
“你需要什麼樣的保證?”
金振宇微微擺了擺頭,語氣緩和下來了:“你應該明白,無論我個人還是咱們國家,現在都對果敢付出了很多。咱們私底下說句違反原則的話,國家幾十年來沒少養活白眼狼。”
“可我們與果敢人是血脈相連的同胞啊!”
“TW還和我們血脈相連呢,結果又如何了呢?海峽兩岸成了全世界的最容易發生戰爭的地方,牽扯了我們大部分軍力和資源在裡面。”金振宇目光深邃的看着龐勁東,提示說:“如果我沒有說錯,果敢共和軍裡面有很多TW的死忠分子。”
“其實真正的TW死忠份子,也就是GD的那些人,都是支持統一的,雖然他們政治理念與我們不同。我的理想就是讓中華民族放棄政治分歧,在亞洲甚至全世界建立起來一個‘大中華’。不一定非得是一個政府領導下,完全可以像英聯邦那樣,甚至概念還可以更廣泛一些,由許多個部分組成這個,包括Z國、華人國家、其他國家的華人自治政權、華人社會團體和經濟體。其中有的組成部分,只要人民願意,完全可以採用西方的政治模式,以獲取西方的支持。我在國的電視媒體上就是想要告訴西方人,不要一提到華人就聯想到某種他們不認同的主義,這種聯想對我們實在沒有益處。”頓了頓,龐勁東繼續說:“我認爲關於政治上的這些事都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所有的這些組成部分能夠統一在中華文化之下,能夠在重大問題上統一行動!”
“你的這個構想倒是很新穎,也很有意義。”金振宇點點頭,語氣緩和了下來:“我可以告訴你,這個憂慮不是我自己的,而是很多人都有的。如果不能夠妥善解決,恐怕會對將來構成嚴重影響。”
很顯然的是,金振宇是想通過間接暗示,讓龐勁東明白一些事情。但或許是因爲性格使然,他還是直截了當的把話說出來了。這讓龐勁東心中突然一動,意識到自己過去的確忽視了這個問題,那就是Z國很可能會對將來的果敢政權不放心。
思索了片刻,龐勁東告訴金振宇:“其實這個問題很好解決!”
金振宇眼睛一亮,急忙問:“怎麼解決?”
“果敢獨立之後要從我們這裡大規模移民,我們可以同時將自己人大量安插進果敢政府高層。雖然這些移民在名義上是其他國家公民了,但是在感情和利益選擇上,必然還是會傾向於我們的。”
“這倒是個好主意,可是果敢政府和果敢共和軍有足夠的人承擔工作,憑什麼讓咱們的人擔任要職呢?總不能指望移民進去的老百姓,通過自己的奮鬥一步一步往上爬吧?”
“將軍難道忘了,有一個現成的機會,就是軍事顧問團啊!”
金振宇聽到這句話,心中頓時亮堂了,不僅認爲這是一個很好的辦法,同時更加欣賞龐勁東的才幹。
Z國軍事顧問團有很多人在果敢共和軍擔任要職,近期由於戰功顯赫,其中不少還獲得了升遷。完全可以將這些人留在果敢共和軍,這就等於控制了軍權,而有了軍權就等於有了政權。退一步說,就算是果敢共和軍不接受這些人成爲自己的正式成員,改爲派遣長期軍事顧問團可以達到同樣的目的。
其實龐勁東完全是在無奈之下才提出這個建議的,軍事顧問團雖然有不可磨滅的功績,但是在生活作風和行事方法上的一些問題也塞滿了龐勁東的耳朵。這些顧問還是精挑細選出來的,其他普通的更是可想而知了。龐勁東想要的是建立一個華人的天堂,不希望那些官僚把糜爛帶進來。
見金振宇砰然心動的樣子,龐勁東急忙補充說:“其實還有一個更直接的辦法,那就是加強雙邊合作,讓果敢在一切事情上都依賴於我們,甚至我們還可以派遣駐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