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摟着她讓她枕在我腿上,任由她哭,不用安慰和勸阻,也許哭出來會舒服一點,哭出來會好受一點。任何人在生命將要面對死亡的時候,哭是唯一能抒發害怕恐懼的途徑了。我現在只能寄希望於莉姐爸媽了,不用我跪下來求他們,我也知道他們肯定不會對莉姐這麼嚴重的病袖手旁觀的。
“豬頭……姐好怕……姐好怕失去你……以後再也不能和你在一起了……嗚嗚嗚……”
她在我懷裡哭的泣不成聲,眼淚落在我腿上穿過褲子浸溼皮膚,那感覺冰涼入骨,悲慼不堪。
“不會的……我們不會分開的……莉姐,你現在只要安心養病,別的什麼都別想……你一定會好起來的……相信我。”
我強忍着內心的悲痛,努力的讓眼眶裡打轉的淚水不流出來,緊緊的握着她的手。
“豬頭……姐的時間不多了……姐想讓你好好陪着姐……先放一下手頭的工作好嗎?”
她仰起臉,滿臉淚水,淒涼的看着我。
“莉姐……我會陪着你的,會陪你一輩子的。”我哭泣着說,“你爲什麼生病了也不告訴我,要瞞着我啊?”
“醫生不讓用手機……後來電腦也不讓用了……說有輻射,對身體不好……”
她這才解釋了這段時間她一直不接電話,後來也不上網的原因。
我心情沉痛極了,緊握着她冰涼的雙手,說:“莉姐……你不知道這段時間快把我擔心死了,總是眼皮在跳,要不是今天趕來杭州,我真的還不知道你病得這麼嚴重了……嗚嗚嗚嗚……”我又忍不住抽泣起來了。
她悲憫的看着我,眼含淚水,哽咽說:“豬頭……姐這輩子沒有認錯人,認識你是姐這輩子最大的收穫,謝謝你給姐的這些無私的關懷……如果以後姐不在了,你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開開心心的,爲姐而活,知道嗎?”
我哭道:“莉姐,不許你說這樣的話,你會好起來的,一定會好起來的,叔叔和阿姨都可以救你的,只要骨髓移植成功就可以了,沒有你想的那麼可怕的,你別胡思亂想……”
她卻苦澀的笑了一下,失落無望地說:“豬頭,其實你不知道……姐一直有個秘密沒有給你說……姐不是親生孩子……是爸爸媽媽抱養的……”
我不敢相信,搖着頭不相信她的話,如果是這樣,那唯一的一絲希望也沒有了,當希望破滅後,全剩下了絕望,我不知道我該怎麼樣去面對接下來的事,而莉姐又該怎樣面對。
“不可能……你一定在騙我……呵呵……不可能的……不可能……”
我搖着頭,心裡已經冷了,幾乎已經絕望到了極點。
她苦澀的笑了一下,只是悲傷的流着眼淚,雙眼已經哭的紅腫,臉色看起來更加蒼白,神情憔悴極了。
兩個人這樣緊緊拉着手,一直哭到了深夜,護士進來查房,說:“夜深了,趕緊休息吧,讓病人好好休息,她現在最需要的就是休息!”
我纔給莉姐拉上攤子蓋好,吩咐她趕緊睡覺。傷心絕望的氣氛下,她根本不可能睡着,但還是閉上了淚汪汪的眼睛,兩行淚又從眼角擠出來,順着鬢角流進了髮根裡。
關了病房燈,我靜靜的坐在她牀邊握着她的手,看着黑暗中她慘淡的容顏,悲痛無助,甚至還不敢相信這一切就是真的,彷彿是幻覺一樣讓人感覺有點虛幻。
如果她真的是抱養的了,難道命運要把我們推向絕望的邊緣嗎?上一次讓她離開我一年,已經開了那麼大一個玩笑了,難道還要再開出更大的玩笑來折磨我嗎?
想到這一切,看着牀上如同凋零的花朵一樣慘淡的她,我的心一陣一陣劇烈的抽痛,有千刀萬剮的感覺。
黑暗裡,回想着從前和她在一起時那些快樂的時光,那些經歷的點點滴滴在腦海中彙集成一條歲月的畫卷,像黑白影片一樣緩緩的放過,不知道何時突然這個還在繼續上演的電影就會突然結束,出現一片空白。我很害怕看到後面的結局,不知道萬一沒了她,我以後的路該如何去走,想到這些,心痛的要死,流了一夜的眼淚。
次日莉姐爸媽帶着小寶來醫院,小寶跑過來在病牀邊陪莉姐,我將莉姐爸爸叫到了走廊裡。
心情沉重,忐忑不安地問他:“叔叔,能不能早點給莉姐做骨髓移植手術?現在只有你和阿姨纔可以救她,這樣拖下去很不好。”
我希望能聽到一個讓我欣慰的答覆,可是他黯然無助的神情讓我恐慌了,他垂下臉,沉沉的嘆氣說:“小王,不瞞你說,莉莉是……是我們抱來的……當年下鄉插隊回城裡的途中,在插隊的村口路邊,一個小女孩裹在襁褓裡,下着很大的雪,我和你阿姨看她那麼小,很可憐,於是就抱回了城裡……我們也再沒有要過孩子……哎……”
我徹底絕望了,天昏地暗,腦子裡嗡嗡作響,莉姐該怎麼辦?沒有直系親屬,誰才能拯救我最深愛的女人啊?
我呆若木雞的站在原地,感覺渾身瑟瑟發抖,雙腿好像不聽使喚一樣,頹然的差點癱坐在地上,還是莉姐爸爸扶住了我,憂慮地說:“小王……我們也沒辦法……莉莉命太苦了……哎……”
我已經欲哭無淚了,眼眸裡看出去,這個世界變成灰暗的顏色,好像置身洪荒之中一樣,看不到邊際,沒有一點看到曙光的希望了。無助和絕望交加於心,一顆本就破碎不堪的心此刻已經被現實揉成了碎塊,痛的每寸皮膚都在皮肉顫動……
“叔叔……那……那在哪裡可以找到莉姐的親屬?”
我還寄希望於能找到莉姐的親生父母或者是直系親屬。
“已經過去了三十七年了……不知道還能不能找到……哎……”
莉姐爸爸沉沉的嘆氣,看來不報什麼希望了,三十七年了,中國社會的發展速度日新月異,當年的村子恐怕也早已經不復存在了。
我身上沒有一點力氣了,軟的連走路的很費力,感覺像是突然進入了寒冷的冬
夜,凍得我渾身發抖,手腳冰涼,一顆心早已結冰,快要被凍死了。
懷着絕望的心情回到病房,坐在莉姐身邊再也不願意離開她半步,緊緊握住她冰涼的手,氣氛悲憫極了,多好的陽光,灑滿了病房,外面的世界依然精彩如故,而我們的世界已進入了寒冷冬季,沒有陽光,沒有月亮,一片漆黑的夜,冷的人快要死去,看不到一絲希望了。
她只是默默的流淚,漂亮深邃的眼眸已經紅腫的像兩隻桃子,臉上淚痕斑斑,鬢角清淚長流,原本濃密的黑髮已經很稀疏了,我甚至不敢伸手插進她的髮際幫她捋一下凌亂的頭髮,那樣會扯下一撮又一撮的頭髮的。
嚴重的病讓她全身都疼痛難忍,身上的所有淋巴結都已經腫大了,化療也只能暫時的控制一下白細胞擴散,但會更加增加她的痛苦,讓她變得很悽慘,和以前那個高貴大方美麗善良的陳莉已經完全判若兩人了。
那晚把她我緊緊拉住,悽然的看着我,流着淚說:“豬頭,如果姐不在了,你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一定一定,知道嗎?爲了你的未來着想,小寶就不交給你養了,我父母會將她養大成人的,你要是有空的話每年就來看她一次就行了……姐這輩子最遺憾的事情就是沒能和你結婚,連一天你的妻子也沒有做過……嗚嗚嗚……”
她已經哭成了淚人了,渾身在劇烈的顫抖,不知是因爲全身的疼痛難忍還是悲傷,真的好悽慘好悽慘,讓在一旁的我真的快要窒息了,心從來沒有這麼難受的快要停止跳動一樣。
我緊緊握住她雙手,難忍悲痛的心情,淚水滂沱而下,哭着說:“莉姐……我們結婚好不好?我們結婚?我帶你去西安治療,第四軍醫大學的醫療水平在全國都很高的,好不好?我們過去就結婚,好不好?”
莉姐淚眼汪汪的哽咽說:“豬頭,姐也想在臨死前能和你做夫妻,哪怕是一天也好,姐只要做一天你的老婆就沒有什麼遺憾了……嗚嗚嗚……”
我哭着說:“莉姐,我們明天就回西安好不好?去那邊治療,一過去我們就結婚好不好?”
她哭着含淚帶笑點頭,說:“只是不知道我爸媽會不會答應……”
我保證說:“我明天給叔叔阿姨說……他們一定會答應的……一定會的……”
兩人都哭得泣不成聲的哭着,一直哭累了,到了深夜,她才安靜下來,但一直沒有睡去,而是用含淚的雙眼幽幽的凝視着我。我知道她是想多看我一眼,把我牢牢的記在心裡。
我不敢再回想以前和她在一起時那些快樂的時光,那些日子無憂無慮,憧憬着以後幸福的日子,幻想着和她一起生活,讓她做我的老婆,直到白首,直到天荒地老。可現實總是這麼殘酷無情,老天一次一次與我們爲敵。分開了一次又一次還不夠,最後還要徹底把我們陰陽兩隔纔算滿意。
這是什麼老天?這是什麼狗屁東西?見不得兩個深愛着彼此的人在一起嗎?見不得人世間有幸福存在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