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家大小姐郭芙蓉的親事在張曉霜進宅後的第三天開辦。
鑼鼓喧天中,漫天紅霞和大小姐身上的喜裝相互映襯,畫面極美。
魏俊志穿了新郎服,戴了狀元帽,胸前綁着大紅花騎在高頭大馬上,驅着馬兒繞了大半個城,這纔到了城主家門口。
城主應了女兒要求,將一應繁瑣禮節簡化,只讓魏俊志往空無一人的宅門裡射了一箭,而後郭芙蓉未蓋頭巾從裡頭自己走出來,手中拾着那支箭,笑語吟吟。
“阿俊。”
張曉霜被擠在後頭的丫頭堆裡,只聽外頭原本喜氣蔓延的人羣裡忽然聲音變得悽惶,而後人羣慢慢散開,從遠遠的街道那頭慢慢走過來一個人。
張曉霜好容易擠到跟前一看,那是個美麗的少女,鳳冠霞帔,鮮紅嫁衣。待得慢慢近了,只見她也未披蓋頭,一張素白纖巧的臉上,剪水雙眸裡流下兩行血淚,蜿蜒到脖頸,漸漸溼了嫁衣。
鬼新娘下身虛化至透明,長裙襬動中,竟分辨不出有沒有腳。她懷裡抱着一個鮮紅繪着金喜字的漆盒子,走到宅前站定,看向魏俊志,紅脣微動:“你不是三郎。”
魏俊志在對方脣動之際就將身側的郭芙蓉推在前面,之後身子一閃躥到旁邊屋檐上,臉上驚疑不定。
郭芙蓉乍被推到鬼新娘身前,不由大怒,舉起手中箭矢反手打了出去:“衛俊!你這白眼狼!”
然而她胸腹洞開,卻被鬼新娘佔了先手。
那鬼新娘單手抱盒,將右手空出來平緩往前伸去,圍觀衆人在她出現時早已逃的逃,尿的尿,此時離得近些還未逃掉的人只覺得那雙素手極其纖小,柔弱無骨,明明看起來動作緩慢,卻彷彿有着不容拒絕的力量,直到這隻手插入郭芙蓉身體半寸,纔有人回過神來放聲尖叫。
郭芙蓉乍被鬼新娘以指穿胸,忍着劇痛死死擒住那隻鬼手,嘴裡呼喝:“還不快取我鞭子來!”
張曉霜只覺得身旁一空,兩個大丫頭飛身出去救主。只可惜今天因爲辦喜事,武器竟然沒有隨身攜帶。只見其中一個往宅子裡跑,另一個則拔了旁邊喜擔上的扁擔,就往那鬼新娘身上抽去。
鬼新娘的手停住了。她微微歪了頭,又說:“你不是三郎。”
郭芙蓉忍着痛冷笑:“我呸!你這壞人姻緣的惡鬼,我要讓你魂飛魄散!”
大丫頭固然忠心,下手固然不輕,只是無論她如何用力,都抽不到鬼新娘身上,扁擔被一一彈回,她咬脣鎖眉,心中大駭:這鬼果然厲害!
大丫頭跟着郭芙蓉多年,手上自然也不乾淨。都說鬼怕煞人,眼前這鬼新娘卻連自己都打不中,豈不是煞過自己?
正在僵持間,另一個大丫頭將小姐慣使的鞭子取來,郭芙蓉接過,渾身一震,以鞭縛住鬼手,手下使勁,竟生生將那隻鬼手扯開,胸口的血洞也擴大了,汩汩往外冒血水。
那個大丫頭連忙撕了裡衣將血洞緊緊摁住。
鬼新娘一擊失手,見到眼前人羣紛亂,轉身就走。周圍雖然人多,卻也無人敢攔,須臾便不見了蹤影。
郭芙蓉吃了個大虧,重傷流血,只是此時她正發怒,也沒覺得流這麼些血有什麼大不了的,不顧丫頭勸阻便要上前,那丫頭情急之下口中直呼:“姑爺!你爲何見死不救?”
郭芙蓉聞言身子一震,轉頭一看,卻見良人正一臉驚疑不定的站在檐上,不由大怒:“於二!把這白眼狼給姑奶奶打下來!”
卻見亂糟糟的人羣后頭跳出個膚白的高個兒漢子:“大小姐先去治傷,這裡交給我吧!”一個飛身向前,三五步就躥到魏俊志所立屋檐下,擡頭挑脣一笑。
這叫於二的和他哥哥於大長得很像,只是臉比對方長些,眼睛也小,不過也比哥哥細長,鼻尖有些勾,加上蒼白的皮膚,疏淡的眉,看着就陰測測的。
如今雖是居下對上而笑,卻讓魏俊志的心緊了緊。
這是個高手。
魏俊志想也不想拔腿就跑。
他今日的所做所爲,已經將他的自私本性暴露無疑,此時已和城主家交惡,沒有修復可能,現在再打感情牌太晚了。只是他也不想的啊!誰知道今天來的鬼新娘居然是真的!
艹!
當時也是本能反應,只覺得對方出現時胸口忽然感到一陣陰冷,當時他若是不退,恐怕此時他的心臟已經落入鬼手。
雖然在考試時被鬼怪殺死並不會真的死亡,而是在最後一刻被教學系統判定考試失分退出,但是他魏俊志怎麼可以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更何況他們組拿到的考題根本不是滅鬼!
不過如今想想,他若是冒着暴露的危險出手,事情或許另有轉機。
反正現在談這些都晚了。
魏俊志和於二一個屋上,一個屋下的狂奔,把一路的行人驚得雞飛狗跳。他抽空往下一看,只見於二細長眼眸不時盯他一眼,臉上一直掛着神經質的笑容,不由心中怒罵:艹!跟的這麼緊,這傢伙屬狗的嗎?
……
於二追着魏俊志跑之前,張曉霜就趁亂跑了。
她此時再不掩飾,直接在腳上起了個御風術,腳底生風的加速往前跑,想要追到鬼新娘。
白雋這傢伙!等考試完了出去一定要海K他一頓!簡直太不靠譜了!身爲一個新時代的戰鬥型術者,前期尋不到方向也罷了,城主女兒結婚這種必然會引出鬼新娘的事,他居然也不出現?現在都鬧成這樣了還見不到人,看來這個任務只能由她一個人去完成了!
鬼和人的行進方式是不同的,就算張曉霜全速前進,也只能勉強看到鬼新娘的嬌小背影。
追到這條長街的街口時,鬼新娘身形一頓,張曉霜心中竊喜:抓到你了!
此刻金烏完全墜下山坳,夜幕降臨,前方忽然霧起,銅鈴聲中,一個年輕男子聲音悠悠一嘆:“墨茹……這麼多年了,你還不肯放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