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大廳的二樓敞亮的很,可是卻顯得有些嚴肅,雖然時不時的樓下有喧鬧聲傳來,可是氣氛還是有些緊張。
坐在主位的是一位穿着長衫的男人,很是斯文,像個教書先生,可是他就坐在那裡,卻讓對面兩個身材高大的人頗有壓力。
對面坐着年紀稍長,略微有些發福,後腦勺發亮的男人客氣的說道:“杜先生在上海的能量,無人不知,今日能和杜先生坐在這裡喝茶真是三生有幸。”
“劉軍長客氣了。”那穿長衫的男子只是淡淡一笑,可是稱呼卻讓對面的發福中年男子有些尷尬。
此人正是劉軍長,不過此刻只是一個劉寓公。
“杜先生客氣了,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您叫我常山就好了。”劉軍長很是謙卑的說道。
坐在劉軍長身邊的年輕人,正是吳安國,他一臉嚴肅,這個場合輪不到他說話,就算是賣笑,也沒有人會接,所以他很規矩的坐在一邊沒有說話。
杜月笙也只是看了一眼這個年輕人,聽劉常山介紹是他的得力助手,看得出來是一個很方正的人,只是沒有站對隊伍,如今雖然是出逃,卻沒有一點下風的感覺,讓杜月笙有些欣賞。
不過對於劉常山,你的領導馮司令還沒死,你就急着再找山頭,託門路託到他這裡了,雖然他和蔣介石的關係不錯,可是他就是不待見這樣的人。
早在山西還沒有敗的時候,此人就在上海活動活躍了,上海地界的事情,自然逃不出杜月笙的眼睛,此刻他很客氣的應酬,卻沒有要幫忙的意思,劉常山說的額頭冒虛汗,覺得室內溫度太高,很不舒服,可是這個場合,又不好脫衣服。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吳安國看這個談話,很沒有效果,擡頭轉作好奇底下的熱鬧場景,說道:“杜先生舉辦的宴會真是人云彙集,好不熱鬧。”
杜月笙笑道:“我喜歡熱鬧,走,出去看看。”
說着一行人站了起來,走到二樓的欄杆處,可以一覽下面的風采,真是美女雲集,歌聲繚繞。
劉軍長站了起來走走,就不覺得那麼熱,那麼拘束了,心下對吳安國的好感又加一分,這個年輕人很有眼色,不枉他低聲下氣的帶着他出來跑關係。現在人家給點眼色怕什麼,只要能再站起來,有兵有槍,又是一條好漢。
吳安國說那話是爲了解圍,事實上他一點都不喜歡這鶯鶯燕燕的環境,要不是軍長一直要求自己來,他肯定不想來。他更是一個軍人,喜歡拿槍,喜歡打仗,戰場纔是他的天地,而這裡他怎麼呆怎麼不舒服,特別是上海的女子,太開放了,衣着暴露不說,交談幾句,就身子往他身上靠,讓他很不習慣,那濃濃的香水味道也薰的他難受,真是想念他家的小丫頭。
也不知最近冷落了她,有沒有生氣,吳安國腦海裡浮現出小丫頭那嬌憨貪吃的模樣,忍不住嘴角露出淡淡的笑容。
忽然就覺得像是錯覺一樣,底下人羣攢動,最中心的地方,站着的女孩,像是自己的小丫頭,吳安國搖了搖頭,真是,太想那丫頭了,她怎麼會來這裡,今天應該是去找軍長太太玩了。
這時候再聽那聲音,脆生生的,聽上去就像是家裡那非常想吃東西,流着口水的小丫頭說的,吳安國覺得自己是魔症了嗎?怎麼到處都有那丫頭的影子。
他用手揉了揉眼睛,靠,那舞臺中間站着的真是他家丫頭,她……她……居然要唱三孃教子……
吳安國有點暈,看着底下一羣花花綠綠打扮時髦的人,再看到臺上那朱純潔的像小白菜一樣的丫頭,他無語了,誰能告訴他這是什麼情況。
杜月笙也愕然了,聽到那個穿着紅色旗袍的小丫頭說舉辦宴會的主人要送一份神秘大餐,他有說過這話嗎?
現在的10後的小姑娘越來越不像話了,想接近他居然用這麼爛的藉口,身爲80後的杜月笙很看不慣現在的小年輕。不過他也不想想,當年他這麼大的時候,上海可是找不出比他更壞的小年輕了。
杜月笙這樣想着,低頭沒有再看那底下的鬧劇,他喜歡熱鬧,可是是看熱鬧,本身不願意被作爲熱鬧的一部分,他更喜歡這種高高在上的感覺。
這會子輪到吳安國額頭冒虛汗了,聽到那句……叫三娘莫惱你機房坐……唱的是理直氣壯,餘音嫋嫋,現場一陣安靜,不知道是太佩服唱戲的徐寶,還是因爲太驚訝居然真有傻子在這個場合唱戲,唱的還是三孃教子……
杜月笙手裡轉着玻璃高腳酒杯,聽到那句……叫三娘莫惱你機房坐……手抖了一下,酒杯裡的酒灑了一半在外面,不由得想起自己,他四歲以前父母相繼去世,由繼母和舅父養育。
年幼的他對繼母是很討厭的,總覺得她整日板着一張臉好生可惡,自己做什麼繼母都不喜歡,等到他十四歲的時候,調皮的他自然是沒有上學,繼母費勁心思讓他去上海十六鋪鴻元盛水果行當學徒,很快他就折騰的被開除,自以爲得意的可以離開了繼母的掌控,加入了八股黨販毒……一直到今天,風光的一面!可是經歷了太多磨難的他才能體會到繼母當初的感情,如果可以重來,他會按照繼母的要求,好好學習好好做事……
一曲怪異的三孃教子從一個小姑娘嘴裡清唱出來,整個大廳異常安靜,連吳安國都有些不可思議,他都不知道自家丫頭聲音這麼好聽,印象中她就一個優點,特別能吃。
徐寶唱完了,見大家都沒有動靜,像傻了般站在那裡,不知道怎麼回事?難道自己被騙了,沒有什麼神秘大餐,讓自己來唱歌,然後他們就可以多吃點,一定是這樣,唱完了徐寶才反應了過來,有貓膩。
“好!”忽然從樓上走下一個人,鼓着掌。
底下的人才紛紛反應過來,居然是杜爺啊!杜爺雖然經常舉辦宴會,但是並不常露面,見他鼓掌了,大家立刻跟着給力的鼓掌。剛剛忽悠徐寶的那羣女人,傻愣愣的看着從樓梯上走下來的杜爺,覺得她們貌似做錯了什麼,要倒黴了……
杜月笙走到了舞臺前面,笑道:“小姐唱的很好聽,不知道你想要什麼神秘大餐?”
徐寶看着面前的人,穿着一身長衫,斯斯文文的,自己老爹也喜歡這麼穿,問道:“你就是舉辦宴會的人?都說是神秘大餐了,我要是知道,還問你要嗎?那些個大姐說你會給的,你可不能耍賴。”
徐寶指了指剛剛喊她來唱歌的那羣女人,要他們作證,因爲她老爹喜歡穿長衫,也喜歡耍賴,經常說話不算話。
杜月笙掃了一眼那幾個女人,眉頭一皺,居然有人在他的宴會上做這樣的小動作。
他杜月笙說話,在上海那是一言九鼎,有時候幫派間吵架,只要拿到他一句話,就有若聖旨,從來沒有人懷疑他,想不到眼前的小姑娘居然不相信他。
其他人聽到徐寶的話都大抽一口冷氣,這個女人是傻子還是膽子太大?居然敢懷疑杜爺的信譽。
吳安國也一陣焦急,祈禱着小丫頭不要再亂說話了。
一邊的劉軍長本來就覺得今天出師不利,此刻看到臺上的傻大膽徐寶,更覺得無力了,完了,完了,自己老婆蠢是蠢點,但是不會惹事,可是這小徐就是惹禍精啊……杜月笙這條路子是不要想走通了。他來之前就打探過關於杜月笙此人,最講義氣,最重信用,沒有想到有人居然當面質疑他的信譽,曾經有質疑杜月笙的,都被杜月笙送出了上海這個地界。
出乎意料的杜月笙沒有生氣,他是個混社會的人,從小羅羅到老大,察言觀色是基本能力,要尤其會看人,所以無論是對軍閥,洋人還是政府人士,在上海這樣魚龍混雜的地界,杜月笙都能遊刃有餘。
和徐寶說這兩句話,他就明白了,面前這位10後的小姑娘大概是被忽悠了吧,在大上海,有多久,沒有遇上這樣純真的小姑娘了。有時候在宴會裡看到一個不錯的女孩,可是走過來戰戰兢兢的喊杜爺,眼裡極力隱藏着各種,他已經麻木了。
面前這位唱三孃教子的小丫頭,居然不認識自己,還怕自己耍賴,他笑了。
杜月笙隨手從口袋裡拿出一顆亮閃閃的小豆子,周圍人又倒吸了一口冷氣,不愧是杜爺,居然把玩鑽石。
杜月笙對徐寶說:“你猜猜我的口袋有幾粒這個?”
徐寶看到這位教書先生模樣的人比自己大哥還老了,居然還玩玻璃珠,太幼稚了,和這樣的人玩猜謎是不是太傻了點?她皺着眉頭問道:“猜對了你給我好吃的嗎?”
杜月笙點點頭:“嗯,猜對了兩粒都給你,還請你吃神秘大餐。”剛好宴會之前和法國人交易了一批煙土,那法國人送了他一小袋鑽石,他隨手帶了兩粒在身上把玩。
聽到杜月笙的話,所有人都羨慕的看着徐寶,着就是要白送她兩粒鑽石,剛剛忽悠徐寶去唱歌的那些女人尤其懊悔,早知道杜爺會在,她們就去唱了,現在鑽石就可能是她們的了。
徐寶一聽大餐,嚥了咽口水說:“我猜你有五粒。”
“噢……”一片譁然,吳安國好想找牆撞,這小丫頭怎麼腦袋裡就只有吃的,杜先生明明說了兩粒鑽石啊!
杜月笙哈哈大笑,走上前把兩粒鑽石放到徐寶手裡說:“我還欠你三粒,和一頓大餐!”
徐寶好開心,耶!我猜對了!我實在是太聰明瞭。
給老吳做了個名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