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情需要猶如細水長流的日子來漸漸灌溉,萌發成人類一切美好的基礎。
血脈與生俱來,看上去血脈決定親情,然而在很多時候源自同樣的血脈並不一定擁有親情,而擁有親情的時候,血脈並不重要,甚至不需要。
無論是李路由的家庭,還是安知水的家庭,都在說明這樣的問題。
失去了一個母親,卻多了一個雙胞胎姐妹,安知水大概在這兩件事情帶來衝擊的情緒中迷茫了。
李路由不認爲突然多了一個雙胞胎姐妹,就能彌補失去母親的傷痛,因爲那個雙胞胎姐妹安知水完全不知道她是什麼人,她長什麼樣子,她是什麼性格,她會不會喜歡白色,她會不會喜歡全熟的牛排,她會不會喜歡安知水掛在客廳裡的一副奇奇怪怪的油畫……
什麼都不知道,她還算不得安知水的親人,只是一個雙胞胎姐妹的概念留存在腦海裡,然而終究因爲同一血脈的遠古,想想二十年前自己和她一起在母親的肚子裡,那是自己在出生之前就以最親密的姿態擁擠在一起的人。
因爲如此,終究有些感覺不同,那種奇妙而陌生的感覺,大概會讓人有所期待。
懷裡的安知水大概就是這樣想的,可是李路由的感覺卻不是奇妙,而是奇怪,奇異,驚異,驚慄!
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什麼是李路由不敢想像的了。
血液樣本,意識轉移,快速克隆,謝鈴書,死訊,雙胞胎姐妹,這些詞一個個地聯繫在一起,李路由哪怕在安南秀的襯托下顯得再怎麼愚笨,也不可能不產生一丁點聯想!
想到這裡,李路由渾身冰涼,難道謝鈴書以安知水雙胞胎姐妹的身份再次出現了?
不可能!
溫良和喬念奴親眼看見安南秀挖走了謝鈴書的心臟,殺死謝鈴書的不是任何人,而是安南秀,安南秀的神術甚至讓謝鈴書連使用快速克隆技術轉換身體也無法避免,謝鈴書怎麼可能在安南秀要她死的時候活下來?
按照安南秀的話說就是,當她想要某個人死的時候,那麼某人就已經死了。
李路由不認爲謝鈴書能活下來,謝鈴書不是蘇幕遮,謝鈴書是真正的地球人,她沒有蘇幕遮那樣強橫的身體,沒有蘇幕遮那樣層出不窮的保護手段,更沒有生命樹。
一陣驚疑之後,李路由終於確認自己已經被謝鈴書這個瘋女人弄的也有些神經兮兮的了。
就算謝鈴書沒有死,換了一具身體,她又何必用安知水雙胞胎姐妹的身份出現?這種身份也許安知水,安東陽和唐蘇都不會覺得有什麼問題,可是清楚謝鈴書那一切的李路由,安南秀,喬念奴方面的人怎麼可能沒有聯想?
現在整容技術如此發達,謝鈴書和安知水的容貌又非常相似,謝鈴書要真的活下來了並且擁有新的身體,她完全可以整容修飾成她自己原來的模樣。
“知道她叫什麼名字嗎?”李路由想,也許只有這個話題能夠轉移安知水的注意力,能夠給她帶來一些正面的情緒,因爲李路由一直知道,安知水很希望有一個姐妹。
“謝小安。”安知水擡起頭來,空洞洞的雙眸終於有了些神采。
“她是跟着你母親的姓,可是她和你,兩個人到底誰大?”除了上門女婿和獨生子女家庭,有一個孩子隨母親姓的情況很常見,李路由覺得這個名字不錯,聽上去像個小女孩子的樣子,希望是個如安知水一般單純的女孩子,可是李路由也知道這個希望不大,跟着謝鈴書長大的孩子,能單純到哪裡去?安知水在安家這樣的環境長大,依然如此單純而近乎簡單已經是特例了,李路由不相信還有這樣的特例。
“我不知道,也許只有她才知道。以前連我爸都不知道他還有個女兒。”安知水眼神中的神采又黯淡了下去,母親選擇做的事情對於安知水來說實在太難以理解了,因爲她無論如何也無法想像一個人怎麼可以這樣做?
“我希望那位謝小安是妹妹。”李路由忍不住想,就算有極其微小的可能謝小安就是謝鈴書,那謝鈴書作爲一個母親,她應該更習慣姐姐的身份而不是妹妹,不過她既然能扮作自己的女兒,丈夫的女兒,情敵的繼女,這點心理障礙對謝鈴書似乎也沒有什麼問題。
“爲什麼啊?”安知水淡淡地問道,情緒低落的她,沒有像往常一樣睜着大大的眼睛,好奇地看着李路由。
“哦,沒有什麼……可能是想如果你有姐姐的身份,可以更好地幫助她融入自己的家庭吧,畢竟姐姐天生就給人一種會照顧人的感覺。”李路由隨口說道,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其實不管是姐姐還是妹妹,都是一樣……就是有些緊張。”安知水抱着自己的肩膀縮在李路由懷裡,低聲說道。
“我也緊張。”李路由握住安知水的手說道。
安知水轉頭看着他,不明白他緊張什麼。
“我當然更加緊張了。你想想看,現在你們家是三口之家,儘管你父親反對我和你在一起,可是他終究沒有傳統封建家長的作風,非得一言九鼎說一不二,因爲你和唐姨的堅持,所以看上去我現在越來越接近你們家裡完全認可的你的男朋友了……可是這位謝小安,如果支持我,那就是壓倒性優勢,就剩下你父親一個人反對。如果謝小安覺得我不合適,那麼你父親肯定會把她當盟友,那麼在你家裡就是二對二了。”李路由嘆氣,在正常家庭環境中,戀愛終究不止是兩個人的事情,李路由可以不顧父母的意思,但是安知水不行,就象安知水希望安南秀和李半妝喜歡她一樣,安知水也定然是希望自己的家人都喜歡李路由的。
“你想哪去了?”安知水的臉頰終於有些淡淡的紅暈,說的好像是談婚論嫁一樣的,可是這時候終究沒有心情想太多,也不理會這種平常自己會很害羞的情況,只是靠在他的懷裡。
李路由倒是越來越好奇而且有些迫切地想見到那個謝小安了。
低下頭去,安知水的眉目間依然有因爲哀愁而糾結在一起的疲憊,李路由的臉頰貼着她的額頭,手掌放在她的小腹上,輸送着自己的生命力,讓她至少能夠在身體上好受一點。
暖暖的氣息讓安知水的疲憊和壓力散開,安知水的眼角卻流下了淚水:“我想和柚子茶。”
李路由記得,安知水曾經說過,她對母親最親近的印象就是兩個人都喜歡喝柚子茶而已。
“我給你去買,馬上回來。”
這時候只有肯德基還有蜂蜜柚子茶,他知道安知水並不在意什麼味道,她只是想喝,想起了母親的那些事情而已。
李路由把安知水放在被窩裡,給她按好被角,安知水卻又緊緊地抓住他的手。
“不想喝了?”李路由柔聲問道,對於這時候的女孩子,當然是要百依百順的,哪怕她反覆無常。
“快點回來。”安知水那顏色沒有往常嬌嫩的脣瓣兒微微張開。
“我會盡快的。先閉上眼睛,如果睡着了也沒有關係,我回來了自己開門,會在你旁邊守着。”李路由微笑,安知水已經很累了,尤其是他輸送的那些生命力安撫着她的身體,同時也在影響着她的情緒,現在她已經有些支撐不住了,當她放鬆下來,以安知水的性格,儘快地睡着然後渴望在睡夢中這一段短暫的時期會忘記這些傷心的事情。
“嗯。”安知水眼巴巴地看着他,像是被大人哄着起牀後就能收到新年禮物的小孩子。
李路由還是低頭親一親她的臉頰,並且停頓了一瞬間,提起外套然後離開了房間。
這是一家並不奢華的酒店,酒店長廊的兩側左右對應着一個又一個房間,李路由踩着柔軟的地毯離開,來到最近的一家肯德基,卻發現柚子茶已經賣完了,只好跑到稍遠一點的另一家去,這裡畢竟不是市區繁華地帶,兩家肯德基之間相隔的有些遠。
李路由並不在乎跑遠點,他只想快點買回來。
買了柚子茶,李路由想了想,還買了些雞翅漢堡之類的,他擔心安知水可能很久沒有吃東西了,說不定喝了柚子茶胃口上來了,就餓了想吃東西。
回到酒店上了樓,李路由沒有等正在上行的電梯,直接走樓梯跑了上去。
遠遠地看到安知水離開了房間,站在了廊道上,靠着門站在那裡,正眼巴巴地看着樓梯口。
“怎麼跑出來了?”李路由笑着問道。
“你……不在身邊……不安心……”安知水低着頭,有些勉強而不自然。
即使是這時候,安知水終究不擅長主動表達自己的心意,李路由卻更加憐惜她,攬着她的肩膀擠進了半開的門中,“給你,你要的柚子茶。”
安知水接過柚子茶,怔了怔,神色有些複雜——
明日三更,因爲想要把這個情節展開來,免得大家看的不清不楚不上不下地要好幾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