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長輩一起生活,最大的不便是不能由着性子睡懶覺。
董潔一直贊同一句話:幸福就是睡覺睡到自然醒。
她這些年基本上也是一直這麼做的,大山初期曾經想糾正這點,做了諸多努力,奈何不見什麼成效。“春困秋乏夏打盹,睡不醒的冬三月。”她自有道理爲自己辯白,時間長了,憐惜她一人在家的寂寞,大山也就由着她去了。
但長輩們睡眠時間都少,早上無一例外的早早起牀,然後散步,順路鑽進玻璃溫室裡轉轉,摘點新鮮的青菜回來清炒配粥吃。
這種情況下,睡懶覺顯然就成了一件被長輩關注的事:早睡早起身體好,年紀輕輕睡懶覺像什麼樣子?
不過大山也不擔心,鑑於董潔一直給長輩留下的好印象,她自己會想辦法避免被唸叨。
事實上也的確如此,雖然每天早晨被他從睡夢中挖起來時總苦着一張小臉,但她到底堅持了下來。起牀梳洗後出門走走,早晨農場的空氣份外清新,殘存的睡意很快一掃而空,人就變的精神多了,把回頭覺改到午飯後。
炎熱的夏天到來,人工林長的鬱鬱蔥蔥,小木屋這時就派上了用場。
之所興建小木屋,起源也是董潔自己的夢想,她想住在這樣的屋子裡。位於林中,觸目所及是深深淺淺地綠。偶有陽光從樹葉縫隙間露出,在地面上灑下斑駁陰影。純木製結構的房子,圍一圈木製的柵欄。屋裡空間不大,佈置地簡單而溫馨,也附設小小的廚房,可以自己開火……
一早說好,天熱時一定搬過來住。但,同一個屋檐下住着數位長輩,大山是不好開口提這個話茬的。會不會失禮是一方面,他也怕長輩們誤會:是不是不喜歡和老人們一塊住着?時下的年輕人。但凡有些能力,哪怕在外面租房住,爲了自由行事,也不肯與老人住一起。長輩們住下來有些日子了,萬一生此誤會,想家了這樣光明正大的理由拿出來,真要離開他可是不好攔的。
最後董潔解決了這個問題。她竟然有辦法引得長輩們主動開口說這事,大山真是不配服她都不行。她這方面向來有些小能耐的。
早晨起牀,外面零星下了陣雨。
清爽涼快的氣息一點點滲進屋來,董潔懶懶地靠在大山懷裡。有一搭無一搭的跟他說話。
“今天是週日,你聽,外面下雨了,不用去上班了吧?”
大山往上拉拉涼被,把她裹緊些,“可以晚點去。”
“那就是還要去嘍?哥,你真要做工作狂呀?”
“有些事沒做完。”
昨天幾個人商量着要舉辦青年服裝設計師大賽,於樂江答應由他去聯繫中國服裝設計師協會,同時通過報紙等傳媒把消息放出去。
因爲大家一再要求,要請董潔擔任主評委——昨晚上大山跟她說及這事。董潔有些猶豫,想考慮一下,並且從專業角度補充了一些建議。
比如說:時裝設計這東西,不像應試。可以通過標準答案打出準確的分數排名次。水平相差甚微的情況下,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硬要排出名次對某些參賽者不公平,況且就對流行時尚的把握、色彩的運用等等方面來說,評委的主觀意見也不夠客觀。這與模特比賽不同,硬要分出冠亞軍不妥,她建議不妨改成類似“十佳服裝設計師”評選,附設“優秀設計師”及對色彩最敏感的設計師等名額設置。
大山深以爲然。想着今天找時間跟相關人碰個面說說這事。同時打電話跟張牧提一下。不知道他有沒有興趣參加?公司旗下的設計師團隊暫時就不說了,大賽的事定下來。大家會知道消息地。
董潔翻身爬到他身上,手指在他臉頰上滑動,刮刮他線條硬朗的下巴,“什麼事這麼重要,連休息時間都得佔用?”
軟軟的身體貼着他,少女的清甜體息充溢鼻間,剛纔已經在勉力剋制,這下大山氣息頓時變的有些不穩,忍不住苦笑的固定住她的身體,“小潔,別亂動!”
董潔第一時間感受到身下的異樣,頓時僵住身體——呃,闖禍了?
如果不是時間不允許,大山真想放縱自己一回。可是不行,林小芳前天下午過來了,董潔把她安排在另一棟小木屋,那屋子不開火,早餐時間她會來這邊幫着做些簡單的早餐吃,他可不想被人堵個正着。
好不容易壓下突生的情潮,大山遺憾地給懷中心愛的女孩一個結結實實的深吻,在又一次自制力崩潰邊緣及時踩剎車。
不敢繼續留在牀上,他一邊起身穿衣一邊道:“咱們不是想成立一家專門做品牌童裝的服裝廠嗎?一直爲了將廠址選在山東青島還是廣州傷腦筋,劉晨和廣東那邊地負責人都在爭取。他們昨天傍晚到北京來了,聽說帶了詳細的企劃,今天我得見見他們,儘快把這事定下來……”
東方元素服裝公司以前也發行過數款限量童裝,但並不以銷售爲主,基本上做爲老客戶的福利,或者搭配某些款式的服裝搞親子贈送活動。
反響非常好。一般的童裝指的是一歲到十二歲之間的小朋友所穿的衣服,品牌童裝這部分市場,國內幾乎還是空白。
都說女人地錢是最好賺地,大家目光更多盯在女裝上,從而導致國內的童裝始終處於低檔次地水平。其實童裝比女裝更富於變化,很多童裝漂亮的能讓人恨不得重新活一遍,再過一次童年。
這些年董潔手裡陸陸續續攢下了相當多的童裝設計稿。有些事情讓人想不通,就比如說,她在二十一世紀的時候,接觸過非常之多的漂亮童裝,而那些漂亮款式的設計風格和理念,爲什麼就沒有在更早比如說五年前、十年前上市呢?是眼界和思想襟固了設計師的想像力,還是審美這東西,沒有辦法拔苗助長,只能隨着時代向前一點點推進?
董潔只稍微想了一下,很快把這問題拋諸腦後。
“對了,我前天接到丁睿的電話……哥,你不是答應他要去西北投資開路?事情辦的怎麼樣了,能成嗎?”
她疊被子整理牀鋪的工夫,大山梳洗完畢,把紗質的窗紗拉開,半掩的窗子完全打開,“已經派人接洽了,具體問題正在談……”窗外,林小芳打着一把小花傘正往這裡走。
拿起桌上的表戴上,指針指向八點半。看來,林小芳也是考慮到下雨的關係,比平時晚來了近一個小時。一般人都會在週日時貪會兒牀,若是正巧趕上落雨,尤其要賴上一會兒。大山笑笑,是個細心的女孩兒。
“我回主屋吃早餐。林小芳來了,小潔,時間不早了,你倆也別自己做了,一起過去吃現成的吧。”
董潔點頭,“好吧,小芳今天下午的火車,中午要早點吃午飯,她吃過飯就得動身趕車。現在這個時間做早飯,肯定影響中午的胃口。”
三個人會合後,一起往主屋去。
早晨下了一陣兒雷陣雨,這會兒工夫已經停了。林子裡還需打傘,樹葉積聚了足夠的雨水,斷斷續續彙集成水珠滴落下來,出了林子就不用怕打溼衣服這種事了。
大山把傘收起來,他一個人走在前面,董潔落後兩步,同林小芳說話。
“小芳,寒假過年沒有回家,想家了吧?”
董潔以已度人,她自己是這樣子的,單身在外,平時尚好說,單等到了要坐車回家的那天,心情就會變的格外急迫。
林小芳看看走在前邊的男人,點頭道:“嗯,很想。中考前,我媽他們特地到縣城給我打電話,我覺得自己的家鄉話說的都不太標準了……”
董潔偏頭看看她平靜的面色,心裡微有些擔憂。
人說高處不勝寒,這句話其實是有些道理的。她的朋友之所以不多,所處的位置,絕對是一個比較重要的原因。
如果有可能的話,董潔真想回到最初,兩個人只做通信往來的朋友,至少那時候的林小芳,只是一個早熟又懂事的小姑娘,很單純。她並不贊成環境的突然改變,本質上,人對誘惑的底抗力並不強,尤其處在最敏感又知生計艱苦的年齡。
這將近一年的時間裡,林小芳飛快的成長。
她有一次在信中,用半開玩笑的口氣道:近來讀了一本小說,是同學帶來的,週末的下午有一段空閒,於是借來翻了一下。書中有這樣一句話:寧做大家奴,不做小家女。不知道爲什麼,突然對這句話有很深的莫名感觸,也說不上聯想到了什麼,就是覺得說的實在有些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