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罵完,我就在白世相震驚中直接轉身往外走,
我得跟上貉洛的醫療小隊,我怕他們不盡心醫,更怕以後白世相會後悔!他現在是失憶,可我沒失憶。
我親眼目睹過他在乎貉洛的樣子,也是看着他們,看着擡在擔架上的貉洛,我心中想到我和龍灼。
龍灼也失憶。
可我管不了龍灼,我就想成全貉洛和白世相,成全我自己的遺憾。
很蠢,甚至從時間意義上看,我這完全是在浪費時間。
可我願意。
貉洛看到我來,就是淚眼朦朧,滿口吐血的低低喊,“姐姐…”
我瞥她一眼說,“你都這樣了就別說話了,放心養傷,我會陪着你到你好起來,也會想辦法給他恢復記憶。”
說到這,心頭又一動,恍惚記起曾經我也想過要恢復龍灼的記憶,而今,別說記憶了,我只要他活着就夠。
貉洛的話,又把我拉回神:“貉洛謝謝姐姐…此生無以爲報……來世——”
沒說完,就閉上眼,昏過去。
她妝容慘淡,嘴角帶血,沒那麼濃裝扮時反像個正常小姑娘。
我上去試試她鼻息,鼻息還在,我就鬆了口氣,隨後加快腳步,一路跟隨,直到貉洛的院子。
白袍則一路跟着我。
大雪依舊紛紛飄落。
貉洛的院裡全是梅花。
大片大片的紅臘梅在雪天中,看的人尤爲心曠神怡,在怡人的梅花香中,大夫一直治到半夜,總算將貉洛救回一命,同時,也把她包成了木乃伊。
我又找了兩三個丫頭來輪流看着貉洛的狀況,喂藥,同時,吩咐白袍去把蓮花盆拿來,我心裡打算,晚上就留宿在這的,免得有人再對貉洛下手。
“說起來緣分真是怪,想當初,這貉洛小姐之前在您大婚時,讓您出老大的醜,您卻一點都不記恨她。”白袍拿來花盆時,瞥了一眼牀上的貉洛對我說道。
我看白袍一眼,這會兒事情都解決差不多了,望着窗外紅梅笑說,“你倒希望我記恨她似的。”
“也不是。”白袍像是農夫一樣揣起手來,站在我旁邊看雪賞梅道:“只是覺得您在浪費時間,您不是要做肉身?浪費這世間…… ”
晚上的梅園點着燈。
那暖黃的燈,照亮的一處處,雪花落下的影子綽綽,倒是比白天還要美。
我看了會兒才說:“我如果說,我覺得我可能……復活不了他,你會覺得我沒用嗎。”
我最近跟白袍相處還算多,說的時候,一回頭,看他就直接慌了:“夫……夫人!”
他聲色顫抖的看着我的眼睛。
我眼淚落下來,又擦掉,笑着說:“我沒事,只是想到我會死,還是有些傷感,覺得自己太沒用了,對不起很多人,既配不上自己的野心又辜負了所受的苦難。所以,看到貉洛我就想,能在我範圍內做好事的話,成全一對是一對吧。”
我說完,低下頭。
夜深人靜,白袍好久都沒說話。
外面的雪積多了,壓的樹梢發出細微的折斷聲時,我又是笑出來:“等我死了,不對,我也不會死……他們應該會復活前面的我…”
我說着,說不下去,因爲覺得可笑。
放眼四周,我居然找不到任何一個可以說知心話的人了。
全都是騙局。
全都是。
只有龍灼還算一絲真,可我卻幫不了他。
“別這樣說,夫人,奴倒是覺得,您一定可以復活成功龍王大人的!”白袍遲了許久才這樣說道。
我愕然,然後,並不當真, 不說我自己什麼水平了,就說蕭木,“可他不會讓我成功的…”我看着蓮花中央的肉絲,內心不能平靜,有不甘,但更多的是有些認命。
“其實,若是想要繼續將龍大人的肉身塑出,下面,就需要更深層次的去做善事……或許從前的夫人沒有這樣的能力,但是現在的夫人有能力,可以試試的。我乃截教出身,所謂截教就是萬物都可以成仙,而我們成仙的唯一途徑就是一個字:善。”
白袍放下了農夫揣的手,認認真真的半蹲在我面前說,“夫人若真心求上蒼,真心發願,所謂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而遁一去,截教的教義就是截留這一線生機!這一線生機就是善,在世人間,也可稱作陰德,福報,轉運…”
他說的玄妙,我卻聽了進去,擦了淚水道:“那我要怎樣做?怎樣的善才能有陰德?”
之前墨秋隱也給我說了要積陰德!
還要我用兵馬來做!
才能廣積德!
未曾想,白袍竟說:“其實,陰德說白了就是做善事積累的福報的稱呼,不過,有一個特別重要的點,就是絕不可對外說,方纔爲陰德,這就像是播種一粒種子,種子要深深的埋在土壤裡,如果見光,那便不叫陰德了。”
他說到這,我就明白了許多,也是十分的憤怒:“那我之前做的那些!可不是白費了!你全都知道!”再又怒罵:“這墨秋隱他也是故意的,他都沒告訴我不能說!”
白袍忙擺手說:“不不不,也不是一概而論,若是知道的人,和你一樣善,那便無所謂了,因爲發心都是好的,然後,就是不要怒。更不要打罵,不要起嗔恨心…夫人剛纔怒了就也是消陰德的表現。”
我聽的整個麻了,“什麼意思?不能打罵發怒嗔恨?”
白袍點頭:“對,如果要特別誠心的復活龍王大人的話,又或者,任何一種條件,就是說,你的心越是虔誠越是不能夠埋怨任何人,若有埋冤,嗔恨,還有傲慢,這些,就等於是將播種的陰德,全部清零……”
我這會兒心思已經完全不在窗外梅園了,看着白袍,只覺得他是個誰的臥底來的。
“夫人若是不信我,便可不當回事。”
白袍說完,緩緩地給我拜了一禮後起來了,又揣手手看雪景去了。
我抿了抿脣,複雜的看着外面的昏黃與雪和紅說,“其實,不發火,不打罵,不傲慢…能做到的。不管怎樣,我都謝謝你告訴我這些,我其實對截教很有興趣…”
“截教也沒什麼多的,我說的這些就是最接近中心啦~”
白袍笑的很是親切。
而他說的這些,我仔細想了想又想,在相處的這段時間,他的確是如此對我的,除了那天放生魚,他哇哇叫的給那些人全部丟到河水裡了。
“那你上次打罵了,還把人丟河裡了那是怎麼回事?”
我斜眸睨過去後,就看他雙手合十說了一句:“哦,那可真是罪過罪過,不過,魚魚菩薩們是會幫我抵銷這一場打罵的!”
說起這,他又想到什麼,“對了,夫人,有件事一直想和您講,就是關於您父母的事,其實——
人生在世,所有人都是有固定的福報陰德的,夫人的陰德不在父母宮,所以,註定了跟親生父母緣淺,強行拉來,纔是灰飛煙滅……”
白袍說這話,讓我就想到蕭家的覆滅消息傳出來的那段時間。
也就是一週前,蕭家的覆滅傳到了這裡,這立刻讓我在白家備受矚目。
不過,我現在比之前強大多了,有些背後的指指點點,也是不敢對我做什麼。
“所以,夫人不必傷心。咳咳,我就不該提……是我不好。”
半天,見我沒說話,白袍給我道歉,我是陷入了父母的事裡,回過神,趕緊擡頭說:“沒事,我是想,換做以前我肯定不信什麼福報陰德,可現在……信了。”接着想了又想,說:“那我怎麼知道自己有多少的福報?我可以把我現在的陰德全部給龍灼嗎?”
“這可使不得!”白袍一下慌了,他連忙擺手說:“關於這個陰德,方方面面都有體現的,比如,外貌美麗,睿智過人,愛人和睦,朋友相助,身體健康,貴人相助,還有父母雙全和子女孝順等等…”
他一口氣說了一圈,我就是忍不住嘴角抽了抽:“你這麼說,我好像除了身體健康就沒有什麼福報了…果然,還是得我死了,才能成全他…”
繞了一圈,本以爲能找到什麼答案呢,結果竟還是這樣!
我嘆了口氣,依着窗邊,看着梅花香嘆氣說,“萬宗歸一,我看,我是逃不脫死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