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線求生機
向前還是回頭,這是一個問題。
但譚少卿毫不猶豫。小心翼翼地向侍應生問了後門在那裡,她果斷離開。
她曉得賀東秦向來生性多疑,一點點蛛絲馬跡都無法逃過他的耳目,卻沒想到,他連關情和賀東宇也未曾真正信任。想到這裡,她不禁苦笑,自己何嘗不是,兩次三番逃脫,她早就練就了這些逃避他的本能的習慣。
不想要任何人打攪到她的生活,不想要再過那些瞻前顧後舉步維艱的日子。
閉上眼,希望他們兩個能言而有信。
爲保萬一,店裡是無論如何都不能去了,譚朗那邊,恐怕也要停學幾天,如有必要,家那邊,可能也暫時不能回去,譚少卿理智而清醒地盤算着將來,當初因爲治療,她一直呆在國外,病傷大好後,陸老爺子要讓她留在那裡,她死活不同意,比起舉目無親的國外,她更願意呆在自己的故鄉,有親人靈魂的陪伴。
有句話叫做,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有洪青會的庇佑,她的的確確,遍佈賀東秦眼線的這裡,太太平平生活了兩年。
垂首,譚少卿看了一眼手中的電話,眼下,恐怕連手機也不能再用。
賀東秦完全有能力可以監控道她的手機,她任何險都冒不起。
譚少卿看了一眼身後一片蔥鬱的小樹林,輕聲道:“對不起,我有事要麻煩你們。”
話音剛落,斑駁的樹影中,悄無聲息地出現了兩個中年男人。
垂首躬腰:“小姐請吩咐。”
譚少卿捏起樹上的一片樹葉,放在這掌心:“幫我通知夏奕,先幫我把譚朗送到安全的地方。”
其中一個黑衣人道:“那小姐您呢?”
“我?”譚少卿揚脣,苦澀而無奈:“我當然去陸老爺子那裡。”
如果說她比起幾年前有什麼長進的話,那便是找到了陸嘯虎這棵可以依靠的大樹,不管她願不願意,陸嘯虎可以幫她妥善地安排好一切。依靠着洪青會的勢力,她終於有了可以和賀東秦相抗衡的資本。
陸嘯虎的住所,其實並不固定,他常常自詡江湖人士,習慣四海爲家,洪青會“盛名在外”,作爲掌事者必須要更加謹慎妥善,因而,他在這裡的唯一一處房產,用的也不是自己的名字。
這處住所,位於鬧市繁華處,最尋常的一處相對較舊的五層民宅,白水綠柳掩映着的住宅樓,牆面白漆已經脫落,好似刻着這幢樓的老舊的年輪,譚少卿拾梯而上,走到二樓,敲響了門。
開門的阿姨面貌溫和,看到是少卿,臉上更是露出和善的笑容。
少卿微微點頭,張望了一下屋內:“人不在?”
“陸先生出去了,說是去超市買點菜。”阿姨側身讓開了一點位置,“小姐先進來吧,先生出去有一會兒了,大概很快就回來。”
看樣子,陸嘯虎還不知情。
至少,在黑衣人通知他以前,他還並不知情。
其實,洪青會勢力雖然強大,譚少卿雖然與之也算親密接觸了兩年,卻完全不能理解這種強大究竟從何而來。陸嘯虎幾乎從不管幫內事務,將之全部分攤給屬下幹事,他作爲一幫之主,每天做的事情,居然無非就是出門買菜,回來做飯,有時候去飯館吃飯,挑一挑服務生的刺,或者和小區裡面其他的老頭,殺上半天的棋,僅此而已。
他的這些舉止,與譚少卿最初對洪青幫的一幫之主威嚴冷酷的設想,完全大相徑庭。
就像是譚少卿最初見到他一般,是一個完全幼稚,固執且自我的,生活單純普通老頭。
但譚少卿心裡清楚地知道,這當然只僅僅是表象。陸嘯虎有本事掌控着洪青會,在她看不見的地方,就必然有他該有的殺伐決斷,他越是看起來家常平凡,越是舉重若輕手腕可怕。
當年傷愈回國之前,她同陸嘯虎有過君子協議,若是她再被賀東秦發現,洪青會也不會爲她與賀氏集團正面爲敵,她只能夠選擇離開這裡,另尋一處藏身地。而這處藏身地,多半會是在海外,某個不怎麼知名的小國。
她來這裡,當然不是爲了徹底的順從,也不是爲了強硬的違抗,她有求於他,但是並不能完全屈從屈於他的條件,她來這裡,是爲了和他談判。
幫助她躲避一陣子,而不是將她們母子送去連再地圖上都看不清楚的小國家。
阿姨給她端過來一杯冒着熱氣的開水,她握着拳頭,攥着手指,眼睛緊緊地盯着因爲內外溫差,而冒出水霧的杯身。
一定有一個辦法,一定可以有一個相對中庸的選擇。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譚少卿開始習慣做每件事情,都要冷靜地剖析自己的心,清楚的割棄自己可以捨棄的,努力獲得自己想要擁有的。她想要平靜寧和,必須要繼續擁有洪青會的必要的掩護和幫助,她又不能捨棄故鄉,所以,她只能考慮捨棄別的。
她手裡,只剩一張牌,打與不打,全靠她片刻之間。
門膨的一聲被踹開,譚少卿擡頭,夏奕怒火重重,站在門口,眼睛死死地盯着她,眼睛裡好像隨時都要冒出火光。
譚少卿微微一笑:“你來了?怎麼這麼大的火氣?”
夏奕上前兩步,一屁股坐到譚少卿身側:“我哪裡賴這麼大火氣,你還不清楚?你現在來這裡是怎麼回事,你有事情,怎麼就不會想想我?”
譚少卿道:“我不是請你幫我安頓好譚朗?”
“譚朗的事情不用你操心,他跟着我,絕對比跟着你安全許多。”夏奕長臂一揮,聲音十分不耐煩,他半幅身子躺在沙發上,神色煩躁:“你來這裡,是想要跟老爺子談判?我勸你想都不要不想。”
譚少卿笑道:“我知道自己說服不了他,但是,我願意跟他交換條件。”
夏奕忽的起身,瞪着她:“什麼條件?”
譚少卿看着他看起來依舊十分年輕的側臉,伸手握住了他隨意擱置在身側的手,“夏奕,我問你,兩年前你向我求婚,現在還做不做數?”
在對方驚訝地好似吃錯藥的表情裡,譚少卿平和溫婉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