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凡駐留在高牆邊界處，久久沒能從剛剛的劇變中反應過來。
十八尊星靈，竟然在仙舟即將橫越高牆的最關鍵時刻，驟然脫離……
可以肯定，這絕不是星靈們自身的意願。
仙舟衆長老對仙舟的關心、掛念，毋庸置疑。甚至能爲了仙舟的延續而毫不猶豫的犧牲自己的性命。
“是星海本源意識，在那瞬間，感受到了什麼。”
李凡眼睛微眯，頗爲忌憚的、也朝遠方逃遁了一段距離。
“星海意識，按本能行事，不做似人類般虛張聲勢。看來剛剛當真有莫名的大恐怖降臨了。”
“但全程圍觀的我，卻渾然不知。”
這纔是他最在意的地方。
李凡不禁想起了這樣一幅畫面。
那是他穿越之前，曾經一次漫步在溼地公園中的水中棧道。
漫步其中，通過透明的玻璃，能夠看水下的情形看的一清二楚。所見相較陸地景觀截然不同，頗有一番別樣滋味。
水下魚類，會聚集、靠近玻璃牆體。
那些年幼的，即便有遊客貼着玻璃注視，亦無所覺。嬉戲玩耍依舊。
而那些個頭大、似乎活了很久的，人尚未靠近，便十分靈敏的感受到了危險。甩尾逃離，消失於水深處。
……
此番情景，跟剛剛發生的那一幕，又何其相似！
過去的記憶逐漸喚醒，讓李凡後知後覺的感到一陣惡寒。
“我現在的實力，依舊屬於無法察覺那危機存在的幼魚。”
“恐怕唯有星海層面，亦或者說星海極限的太上境，纔是成年魚。”
“但無論是哪種，跟高牆之外的那雙默默注視的雙眼一比……”
想到這裡，李凡面色陰沉，對高牆之外越發警惕。
“高牆之外……也不知，剛剛亡命一搏的玄仙舟、究竟衝出高牆沒有？”
李凡仔細回味着，仙舟消失的那一瞬時，自己留在其中的感應。
許久之後，李凡神情微變。爲了印證自己所想，再度回到了高牆附近。
分化出一絲神念，而後操縱着、將其朝着無形高牆轟去。
李凡此舉無疑義以卵擊石。
跟高牆碰撞上的瞬間，脆弱的神念就被高牆的力量反震的消失不見。
李凡動作不停，再度投射一縷縷神念。
終於，在經過了上萬次的嘗試後，方纔隱隱感覺出來。
“與高牆碰撞後的消失，跟剛剛仙舟內的消失，有所不同。”
“撞擊被高牆毀滅，還能隱約感受到這個毀滅的過程。即便這個過程極爲短暫，我也要重複數萬遍才能察覺。但終究不似，離開高牆之後，那瞬間的消失。”
“玄仙舟成功了，真的衝破了高牆的封鎖！”
李凡心中頗爲震動。
“十八尊星靈聯手，無限的星海能量、加之真仙篆字融合爆發之力，果真是剎那間擁有了超脫之力。”
玄仙舟的成功，讓李凡終於看到了跨越高牆的希望。
這一世的手段，完全可以複製。
頃刻間，李凡的心緒也不由有些激盪起來。
但很快，想到玄仙舟橫越高牆後的變化，李凡心中淡淡的欣喜、瞬間又蕩然無存。
“一旦跨越、感知就消失了。這樣就算成功了，在我看來也跟沒有成功一個樣。”
“高牆外，明顯有重重危機。甚至有未知勢力覬覦、捕獵真仙。我絕不可能，在一無所知的情況下就冒失闖入牆外。”
將自己的安全放在第一位，是李凡最根本的行事原則。絕不會因爲一時小利而打破。當然，在原則執行過程中出現意外，則是另說。
“必須要找到，即便隔着高牆，也能有所感應的方法。”
“或許唯有對高牆的本質有一定的瞭解才能做到。”
李凡不由轉頭，看向已知的唯一一處、高牆破綻。
忽的，李凡心中一動，再度逼近少許。
仔細觀察感應着，玄仙舟消失的方向。
絲絲金線，如水銀瀉地，朝着周圍鋪散。正是李凡自幻陣中學自天醫的、窺探高牆的手段。
良機之後，李凡將金線收起，神情變得有些微妙：“哪怕玄仙舟已經衝破了高牆，我卻依舊沒有感應到高牆有所謂的破綻。”
“而當年玄天王的一道意念傳訊，卻能在高牆上留下萬古不移的痕跡？”
“果然，對於非實體的形式，高牆的封鎖會弱上不止一籌。想要達成高牆內外的感應通訊，或許可以從這方面入手。”
李凡現在一身頂尖戰力，最主要集中在真假之變以及若干仙陣之上。精神、神魂方面，並非他的強項。
“無憂，夢境樂土。”李凡卻是忽的想到了玄黃界中的那位長生天尊。
“也不知，樂土在星海中的蔓延，究竟到了哪一步。有沒有觸碰到高牆的邊界？”
藥王宗弟子以及諸多小世界生靈，對夢境的探索仍在繼續。
只不過無憂樂土，夢境世界實在太過浩瀚。所有新進者又只能一步步深入探索。
就連最先驅者，孫二郎三人組，也只不過剛剛達到夢境等級6。具體探索到夢境真正的秘密，還爲時尚早。
不過李凡相信，即便這一世沒有什麼重要收穫、有了經驗，加上無窮無盡的生靈前赴後繼的探秘，距離徹底揭開夢境之秘，也不會太過遙遠了。
“究其根本，還是我自身實力太弱。否則，又何必指望什麼無憂。”李凡心中微嘆。
“或許，這一世我以玄黃仙魄合道後，局面會有一定的改善。”
“不過……” 李凡視線再度投向高牆所在的方向：“極有可能，玄黃昇華仙界時，高牆之外的注視會再度降臨。我也必須提前做準備，儘可能的拖延時間。”
好在上一世貓寶捕仙，引得高牆崩塌、星海動盪之事，給了李凡借鑑的對象。
“這一世是一界昇華成仙域，說不定引起的動靜會更大。保險起見，必須要在上一世異變發生的一半時間之前，完成仙魄的吞噬。”
“天地仙魄，雖換了個名字，本質卻也沒有變化。同樣領天職而生。”
“想要最快的完成吞噬，首先天地之魄的降生就要迅速。”
李凡於玄黃界中經營許久，更能用一招訛轉天地理、憑空召喚天地之魄，自然對各種天地之魄如數家珍。
“天地之魄，從受到天地意志激發、到顯化身形，所需時間不一而足。輪迴百世，所見降臨最爲迅速者……”
“唯有【墨殺】！”
李凡眼中閃過一道精光。
張浩波以叢雲二十八劍、怒斬赤炎，成就玄黃史上最年輕合道仙尊那一世。合道之後的瞬間，就慘死在墨殺之下。
幾乎是在赤炎被斬殺的瞬間，墨殺就被天地意志所啓用了。
“與其他天地之魄不同，墨殺作爲天地運轉機理的一部分，恐怕一直處在常駐狀態。隨時都能被瞬間激活。這或許是，玄黃界在遭受到外界碎片縫合待遇後，自發衍生的一重變化。”李凡略一思忖，便已瞭然。
“墨殺，恐怕會隨着玄黃界的昇華，而同步完成由天地之魄到天地仙魄的蛻變。而且，墨殺的實際戰力，在所有天地之魄中也屬最強那一列。”
“的確再適合不過。”李凡微微點頭，思念轉動間，已經鎖定了目標。
“仙舟事已了，是時候返回，精心準備最後的玄黃昇華了。”感應體內仙陣封印着的，均星海所得的一星靈之力。
李凡對完成計劃的把握，再添幾分。
正欲御使木劍離開，高牆邊緣，異動再生。
卻不是來自高牆本身，而是通向那地縫窪地的入口。
大量的生機之力，忽的從中噴涌出去。
好似噴泉一般，高高涌起，衝向星海。
竟然有一道身影，藉着這股衝擊力量，從其中逃離。
李凡定睛一看，正是失聯已久的巧工居士！
巧工被迴盪星力風暴波及，失陷在迷宮一般的地縫窪地中，自此不知所蹤。李凡也聯繫不上，只隱隱感覺到其氣息十分沉穩，並沒有生命危險。不想現在終於從迷宮中逃了出來。
巧工似乎對自己的脫困極爲興奮，手舞足蹈、大呼小叫。
李凡伸出手掌，直接將其攝來身邊。
眼前場景驀然變換，巧工還以爲纔出狼窩又入虎口，當即臉色慘白。
等看清了眼前之人是李凡後，這才長舒一口氣。
輕咳一聲，巧工正色行禮道：“見過聖師。”
李凡淡淡地說道：“倒是好久沒有見到你了。之前我也曾下去搜尋你蹤跡，但那地縫窪地，蜿蜒連綿、遍佈整個星海之下，實在搜尋不到、我也就放棄了。”
“現在看來，你似乎因禍得福？”
只見相較失蹤之前，巧工的精氣神都有了質的變化。顯然是在那無盡的地縫窪地中，另有奇遇。
一提起這個，巧工臉上就不免涌現出一絲得意：“聖師當真慧眼如炬。我的確小有收穫。”
“最初，我發現自身迷失在那連綿暗河時，我還有些驚慌。但我很快發現，那裡生機遍佈，就算被困一輩子、也沒事性命之危險。就不免鬆了口氣。”
“聖師你是知道我的，我本就習慣一直待在實驗室裡研究、足不出戶。在那地縫暗河，不過換了個環境罷了。況且我還有上官的傀儡能用來發泄，怎麼也不會無聊……”巧工滔滔不絕。
李凡沉聲道：“說重點。”
巧工一頓，打了個哈哈，繼續說道：“適應了一段時間後，閒來無事，我因爲好奇、又研究起了那無盡的地縫暗河。”
“誰知道竟碰巧發現了其中的奧秘！”
巧工的語氣，隱隱的變得興奮起來：“那地下暗河，實在太繞了。最開始我試圖將它們全部記住，但因爲分支的太多，一直沒有成功。”
“我也沒有放棄，那段時間、腦子裡全是地下暗河所流淌的形狀。”
“那一天，我將上官弄壞之後，準備將其修復。不過在維修的過程中，我鬼使神差的，竟然將腦海中所見的那地縫暗河的流淌形狀，應用在了上官傀儡身上！而接下來發生的事情，我簡直是聞所未聞！”說到這裡，巧工居士不由舔了舔嘴脣，眼中閃過一絲莫名的神情。
李凡知道，巧工所謂的上官傀儡，實則就是封印着巧工的師尊、天機界長老上官託的記憶備份。
不過在天機界的規矩中，記憶備份並沒有原主相同的地位，只能完全服從天機界修士的命令。
對於巧工這頗有些變態的癖好，李凡一直都是心知肚明。不過巧工也是自娛自樂，李凡也就懶得去管他。
但此刻看到巧工的神情，李凡也不由來了興趣。
只見巧工似乎回味了一陣，這才一字一頓的說道：“我怎麼也沒有預料到，那修復完成後，本應不該有任何反抗的上官傀儡，不僅拒絕了我的命令。還對我破口大罵……”
“罵的實在太難聽了，讓我想起了許久之前的不美好記憶。我當時有些怒上心頭，一時手重了點，又將其弄壞了。”
“等我許久之後，我回過神來。終於猛然驚醒，有了不得的事情發生了！”
李凡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地縫暗河的形狀，竟然激活了上官的自我意識？”
巧工瘋狂搖頭：“那本就是意識備份，本就有完整的自我意識。不過受限於昔日天機界所留禁制，只能完全服從我的命令。”
“但銘刻下那些形狀之後，則不同了。”
巧工再度舔了舔嘴脣：“新誕生的上官、不再是意識備份。在天機界禁制的判定中，變成了上官拓本人！”
“上官拓都死了不知道多少年了，這當然不可能。”
“但是正因爲那未知形狀的影響，使得她，從某種意義上覆活了！”
“要知道，我所鐫刻的、僅僅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部分的地縫暗河的形狀。這簡直，簡直……”
“難以想象！”巧工驚歎道。
聽到巧工的敘說，李凡心中，忽的明白了，這遍佈至暗星海的、地縫暗黑的作用。
不僅僅是作爲生機的蓄水池。
而且還是一道強大無比的神通。
能夠使被高牆封鎖的至暗星海，產生獨立的自我意識的神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