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無名的決議,引得朔星海衆仙一陣發笑。不過混沌行事向來小心謹慎,衆仙也都已經習以爲常。
那白衣男子輕撫肩頭黑貓,調侃道:“放心,混沌道兄。待我們將那裝神弄鬼的隱帝給拿下,洪荒仙界天穹上的一尊殿宇,絕對是少不了你的。畢竟道兄你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其餘衆仙紛紛應和。
混沌卻是不惱。
【善化】雖話說的難聽了點,但他既然已經當衆開口,就絕不會反悔。如此,對自己是有百利而無一害。
如果真的是自己想錯了,那位隱帝實則不堪一擊。憑藉過往功勳,自己同樣能在洪荒仙界中佔據一席之地。
而如果是他們大錯特錯……
混沌無名心中已經開始暗自盤算起來。
“只可惜【逆】如今不在,否則也不必如此糾結了。”混沌看了眼善化肩頭的黑貓,心中冷哼一聲。
……
對於朔星海中發生的一切,李凡目前還並不知情。
自那日,他分封洪荒仙界五位天帝之後,心中忽的涌起此前從未有過的全新感悟。
權當放長線釣大魚,直接把混沌無名等人晾在一邊。專心致志的研究起這等變化來。
感悟之緣起,正是來自【坐天決】。
這坐享其成之法,李凡自登臨半仙后,就以爲其大概會自此失效。事實也似乎正如他想的那般,無論在他或直接、或間接的助力下,幫助了多少修士的修爲增長,他都沒有受到半分半毫的反饋。
直到他這次的分封。
五位天帝被設立之後,洪荒仙界才由創世之處徹底穩定下來。不再是僞造模仿仙界所創的一片大陸,而是真正成爲了一方仙域。
屹立於【上方山】上。
而促成這一切的李凡,則是在事成瞬間,彷彿豁然開朗。如同腳下多了一塊墊腳石,向上再度攀升了少許。眼前所見,卻轉瞬間變化,多了萬千氣象。
“原來並非是坐天決失效了。而是證道仙路後,尋常的反饋已經無力推動我的進步。唯有一方仙域的從無到有,才堪堪有用。”李凡心頭明悟。
明明實力沒有任何的變化,但正因爲這一丁點的“拔高”,他看高牆內守丘虛影,看飢仙、無極天柱等。跟之前相比,又自覺不同。
“居高臨下,駕輕就熟。”李凡腦海中不禁浮現出這八個大字。
微微體悟了一番,李凡便弄清楚這種感覺究竟是從何而來了。
無論是守丘虛影,亦或者一衆天柱。李凡都已經閉關參悟了百餘年。不說了若指掌,卻也甚爲熟悉了。
而坐天決的反饋,就基於這份基礎熟悉度。洪荒仙界創立的反饋之下,直接讓這份基礎熟悉度翻了一倍。
省去了李凡百年光陰。
李凡眼睛不由眯起。
頃刻間遍查己身,發現不僅僅是對守丘虛影、天柱的感悟。凡是自身所學、所知,都隨着這次向上的微微“攀升”,而近乎翻了一倍。
甚至連帶着,包括墨殺萬象道網。
這種駭人的進度程度,讓李凡自己都有些難以置信。再三確認之後,方纔不得不接受這個事實。
“上方山上高一寸,便是地覆與天翻!”
“實力的增幅並非是隨着向上登臨而均勻提升的,而是站越高、修爲竟成千上萬倍的增加!”
“難怪真仙、乃至無名真仙,跟站在仙界頂點的守丘公、四聖君等存在,差距如此之大。”
“甚至還要勝過下界修士彼此之間。”
“給我億萬合道修士,光憑數量,我都能圍殺長生、乃是天醫這樣的太上強者。但……”
“同樣是億萬真仙,或許加起來都並非四聖君任意其一的對手。”
李凡回望過去、此番領悟之前的自己。
如果不算藉助的外力,僅僅是自身所能發揮的實力的話。現在的李凡,能夠將創立洪荒仙界之前的自己給輕鬆鎮壓了。
“【上方山】如此特殊的性質,也就導致了真仙跟真仙、無名與無名的同一大境界之間,都可能有着難以想象的差距。”
“畢竟,從理論上來講,所謂超脫強者,實則也屬於無名真仙之列。”
親自登臨,方能知山之高也。
這是李凡自登臨半仙以來的第一次自身實力的進步,已然能窺見了這宏偉莫測的【上方山】一角。
“真的難以想象,那屹立於衆仙頭頂的聖君,究竟是何等的強大。”
“而無限海跟上方山本身……”李凡心中不禁悠然神往。
遐思了一陣,思緒返回現實。
李凡看着下方這塊由自己親手打造的洪荒仙界,他能隱隱感受到,隨着自己日夜不間斷的用無限之仙力灌溉,它已然成爲了【山與海】的一部分。
縱使他切斷洪荒仙界跟無限海間的通道,也無法改變這個事實。
“這便是【代價】嘛。”
“塵世間的一切,跟無限海、上方山,本就不是同等位格的存在。固然可以取巧借力,但結果就是被山與海的力量侵蝕,化作山海的一部分。”
“仙界如此。真仙,亦是如此。”
“待到山海相融之日,便是道湮債還之時。”
過去輪迴中所見種種,如今皆是一幕幕在李凡眼前上演。所謂道湮,所謂劫難,都逃不過此種規律。
“這是我真正創立一方仙域後,心中便涌起的感悟。”
“我雖然自詡悟性不俗,那昔日仙界歷任仙帝、乃至四位聖君,他們天賦,定然不在我之下。”
“我都能明悟這些,他們焉能想不明白?”
“他們站得更高,自然只是看的更遠。”
……
李凡不禁微微擡頭,看向“上方”。
“所以,他們早知道會有這一天。所以要搶在山海相融之前,爬高一點、再高一點。”
“還真面板上的壽命年限,是整個【塵世間】的壽命。卻未必能完全反應,無限海跟上方山之壽元。”
“山海相融,雖是趨勢。然而,趨勢總有止步的那一天。”
一道閃電,劈開李凡腦海中的迷霧。
剎那間,他好似跳出了塵世間,眼前只有無盡的山與海。
山海相融,位於山下的塵世間芸芸衆生,便隨着此番交融,而煙消雲散。
道湮大潮,繼續朝着山上逼近。
山腰的絕世強者們,紛紛向上攀登。
“只要爬的夠高,或可躲過山海相融之劫!”
李凡好似已經來到了上方山頂點,看着下面濁浪滔滔。心中劇震,此念頭不可抑制的涌現。
但接下來,他就又無法避免的想道:“究竟要站得多高,才能避免被山海相融的結局呢?”
“守丘公,四聖君?”
“還是……”
“還真?!”
福臨心至間,李凡心中忽的想起了這伴隨自己良久的異寶。
而這次,還真給出的迴應卻十分的古怪。
並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只是情緒,有些低落。
而還真僅僅是流露出來稍微負面的情緒,給李凡帶來的影響也是極爲巨大的。
“或許無論爬的多高,都難逃覆滅命運。”
“登臨上方山,每行一布、都實在太過艱難了。錯過了上方山初闢的那個機會,再想要迎頭趕上……”
“過去,我於玄黃界中修行之時,憑藉還真之利,總是有着十足信心。只要給我足夠的輪迴時間,總能一步步變強。從煉氣到築基,再到金丹元嬰。最終將長生境強者,都一一踩在腳下。但是現在……”
“上方山立已千年,而今邁步何從越?”
“守丘公留下的虛影,都已經如此強大。那守丘公真正的實力,又會如何?守丘公都已經如此,那仙界四聖呢?”
“又究竟憑什麼,去勝過他們呢?”
李凡眼神逐漸迷茫,竟逐漸失神。
正當李凡逐漸失陷之際,好在還真及時察覺到了不妥。完全收斂了自身情緒波動。
沒有了還真的影響,李凡這才逐步從這“心魔”中脫離出來。
縱使他歷經百世輪迴,一時間也不由驚出一身冷汗。
李凡絕不是那般消極的人。
他始終堅信,只要還真在手,他終有一日能夠徹底的超脫、自在。
但還真的情緒引動,實則只是個誘因。最根本的,還是李凡終於見到了【上方山】上的風景後,因之產生的失神與些許的絕望。
跟屹立在山海頂點的那些強者的差距,實在是太大了。大到縱使李凡有無限輪迴之能,也沒有十足的信心將其彌補。
尤其是隨着李凡實力的進步,跟這些強者越來越接近。所承擔的風險,註定會越來越高。而所能借助的外力,也愈發稀少。
山海間的強者,就只剩下那些。周圍盡是光禿禿的崖壁,再沒有給你借力的地方。
你又拿什麼去越過那道鴻溝,追趕甚至超過他們呢?
若是以前,只要有維持李凡心中自信的最大底牌“真假之變”在。他都不會被這種消極情緒所影響。
但現在情況卻是極爲特殊。
因爲首先就連還真自己,都受到了這悲觀情緒的影響。順帶着牽連到了李凡。
還真將自身情緒壓抑後,自此銷聲匿跡。此前發生種種,只像是一場錯覺。
但李凡微微顫抖的身軀,則是說明剛剛的經歷並非他的臆想。
用了許久,憑藉絕大毅力,李凡方纔暫時從那情緒中擺脫出來。不過李凡自己也深知,那抹陰影,並沒有徹底抹除。
依舊存在於自己心中的某個角落。日後隨時都會爆發出來。
李凡閉眼,將其中陰霾抹去後,方纔重新睜開。
讓他真正在意的,並非是自己一時的心神失控。畢竟這又並非是一次兩次了。
實在是【還真】的情緒波動,有些着實超乎他的預料之外。
“盡見山海之後,我終於窺見還真的極限了麼。”
李凡微微愣神,既然心中涌現無限感慨。
曾幾何時,他始終認爲還真無所不能。只要異寶在手,自己就能一路勇往直前。
現在,似乎終於快到了、要靠自己走的時候。
李凡臉色深沉如水。
他知道,所謂的“快到”,實際還是很長一段光陰。但畢竟,已經在他的“目視”範圍之內了。
並不遙遠了。
面對李凡的種種思緒,還真好似回到了李凡最開始修行時的狀態,再沒有任何的情緒波動產生。
李凡宛若泥塑,靜靜屹立。
直到高牆外傳來的絲絲波動,將他驚擾。
聲勢浩大,甚至攪得李不仁所構築道路幾乎都難以維繫。
李凡冷眼望去。
只見來者,正是朔星海羣仙。
無仙爲首,一衆真仙、無名真仙,於高牆外齊至。
“聽聞前輩以大神通,重立仙界仙庭。我等見之,心嚮往之。故不請自來,欲一觀其妙。”白衣身影朗聲說道。
這聲音似有無窮魔力,落於李凡耳中,原本因爲還真引發意外而產生的種種情緒,頃刻間化作無形。
李凡甚至一時間莫名生出了一股欣喜之感。
好似多年未見的老友,登門拜訪。
心頭大悅之下,李凡正欲招手,將朔星海羣仙給放進來。
忽的心頭一震,從剛剛的錯覺中脫離出來。
“嗯?”
“剛剛那是……”
“善化?”
李凡眼睛眯起,閃過一絲危險的神色。
“不愧是證道已久的無名。連我也險些找了他的道了。”
“可惜我有【無極】傍身。諸天大道任憑有何種神通,皆能無視。”
清醒過來的李凡,卻沒有改變自己的動作。
彷彿被【善化】之力所蠱惑,完全沒有對方的不請自來而惱怒,而是大笑一聲、直接將朔星海衆仙給接引進來。
李凡敏銳的察覺到,這次的拜訪者中,似乎多了些陌生的面孔。
而且那位【混沌】無名,也不在其中。
李凡對他們的算盤,頃刻間瞭然於胸。
“正好我這方洪荒仙界初闢,尚顯得空空蕩蕩。”
遭受還真變故的李凡,此刻心情實在說不上多好。
而恰好,朔星海等人自己找上們來。
冥冥中,已經註定了他們接下來的悲慘命運。
當然,此時這羣真仙還不自知。
依舊處在,初臨仙域的震撼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