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玄商仙舟自上古流傳至今的秘庫,百聞仙錄中的好東西着實不少。
作爲至暗星海如今唯一的倖存之地,玄黃界可以說積留了整個星海的精華。而李凡輪迴百世,可以說把玄黃界掀了個底朝天。尋常密藏珍寶自然極難入他法眼。
但漫步於此間,李凡依然看到了不少讓他頗感興趣的物件。
比如:一隻看似銅鑄的仙鶴。根據百聞仙錄中資料顯示,這銅鑄仙鶴實則是用諸多仙器殘片鑄造而成。雖不具仙器異能,但因爲其自身材質的緣故,堅硬無匹。萬般神通、術法,皆無法損其分毫。不說萬劫不滅,最起碼毀滅至暗星海的災劫,都沒能對它造成任何的損壞。
「受制於凡俗材料限制,前幾世煉製的天陽仙傀,縱使都有源力精粹加、卻依舊沒能打破凡之極限。能拖住傳法一段時間,已經是天陽戰鬥意志堅定了。不過,若是在熔鍊過程中摻雜此物……」李凡思緒一閃而過。
又比如:一道七彩流光。跟鍾神通在釣魚池中垂釣上來的【七彩玉虛鎏光】看上去極爲相似。不過七彩玉虛鎏光,乃是大神通修士將【崇衍】修仙界光照世界的七道鎏光采集、煉化而成。乃是天道衍化,蘊含世界本源。而百聞仙錄中的這一束流光,則是一不知名的修仙界在世界自然終結後的殘留物。可以看做是修仙界的屍骸。
李凡曾經親身祭煉過七彩玉虛鎏光。在他的感悟中,這兩種七彩鎏光雖然本質並不相同,卻隱隱有所聯繫。
「或許涉及世界由死至生之衍化……」這一世早已經將釣魚池據爲己有的李凡,自然而然生出了要將兩種七彩之光集齊、做詳細比較的想法。
再比如:一個素手而立、眼瞼低垂的俑偶。玄商仙舟意外所得,無論如何研究都沒能搞清楚其作用。遂放置於秘庫內,慢慢被世人遺忘。當李凡路過此俑偶的時候,他清晰的察覺到了【還真】傳來的絲絲異動。雖不像遇見永恆遺念那般激動,但能引起【還真】的反應,足以說明此俑偶的非凡。
「應當也是跟【道之投影】相關。」李凡不動聲色,視線沒多在俑偶上停留。
……
李凡在仙舟秘庫中耐心挑選,而他的身邊,始終跟着三位仙舟的長老。
他們也不打擾,只是默不作聲、緊緊盯着李凡的一舉一動。
「看來,當年的賊人真的讓仙舟損失慘重啊。即便有了【斷仙臂】這一重保險,諸位道友也仍不放心。」李凡腳步忽的頓住,打趣道。
甘經達、南宮烈、陸宇之三人,眼觀鼻鼻觀心,假裝沒有聽到的樣子。
「不知道當年仙舟究竟丟了什麼?」李凡繼續探寶,隨口問道。
「哼哼……」仙舟長老聞言,多是面露憤恨之色。
鍾道恭的聲音遠遠傳來:「往事不堪回首啊。但畢竟事情已經過去這麼多年了,如果道友感興趣的話,告訴你也無妨。」
「當年仙舟丟失的幾樣至寶內,最爲珍貴的乃是一【冰晶仙珀】。」鍾道恭的語氣有些緬懷。
見道升這位斷仙樓首席,似乎是當年事件的親歷者。他忽的感嘆道:「即便現在,我腦海中也時不時會浮現【冰晶仙珀】那夢幻迷離的模樣。只恨當年沒能強硬點,出面阻止。以致於釀成慘劇。」
其他長老也是紛紛感嘆。
李凡好奇道:「冰晶仙珀?名字倒是聽上去就很美。不過這東西究竟是什麼?」
鍾道恭:「冰晶仙珀,實則是一處被凍結的修仙界。此物的由來,又要涉及到上古時期,星海中一種極其罕見的天象。」
李凡臉上好奇之色愈濃,虛心請教道:「願聞其詳。」
「彼時的星海,可不像現在這般死寂沉沉。除了
生機盎然、景象各異的無數修仙界,還有諸多星海異象,不時浮現。」
「天鯨魚躍、星馬奔流、陰陽渦旋……」
「這些異象爆發時,往往會覆蓋一整片星域、波及數十修仙界。有的只是單純在世界天幕顯現異景,有的則是會對修仙界造成滅世災禍!」
「【璨晶之風】,則是其中之一。」
「不知從何而來的寒冰之風,突兀降臨。從星空吹向大地。寒風所過之處,什麼化神、合道、長生,全都連絲毫的反應時間都沒有,剎那被凍結。世間一切生靈,乃至世界本身,都在璨晶之風的吹拂下,化作一塊冰雕。」鍾道恭手指輕點,仙舟秘庫上方,便浮現出了寒風冰界的駭人景象。
「被冰封修仙界,自此孤寂的停留在星海中。永遠也不會迎來解凍的那天。任何試圖接近的生靈,也會被那絕對的寒氣波及,要麼重創逃遁、要麼同樣化作永世冰雕。」
李凡看着上方畫面,微微皺眉:「我是明白這冰晶的意思了。不過,【仙珀】二字又做何解?」
卻是見道升解釋了李凡心中的疑惑:「如果僅僅是冰封一界,也不會被玄商仙舟視作至寶。事實上,【璨晶之風】發生的概率雖然小,但以星海之廣闊無垠、萬萬年時間積累……」
「存世的世界冰雕數量,並不會特別的少。」
「仙舟當年收藏的那枚之所以價值如此之高,卻是因爲那被冰封修仙界內,有一極特殊存在。」見道升語氣恍惚,似是又回到了過往。
「【璨晶之風】,自星空中吹拂而下。世界本應頃刻化作冰雕。然而,那方世界竟然顯現一道虛幻身影,試圖將寒冰之風給擋下……」
「不過,星海異象,豈是凡俗修士所能阻擋?據說當年星海異象爆發最爲猛烈之時,即便是真仙也要退避。更別提我們這些凡俗修士了。」
「所以結果顯而易見。拯救世界的行爲,不過是螳臂當車、自取滅亡。但,畢竟阻攔了那麼分毫……世界不再是瞬息之間冰封、而是給了其中生靈那麼一剎那的反應時間。」
見道升語氣感慨:「正是這一瞬間的變化,造就了完全與衆不同的冰雕。滅世災厄面前,生靈神情各異。有惶恐者,有絕望者,有見那道身影、心生希望者、有難以置信者……當真詮釋了什麼叫百態衆生。」
「若只於此,最多也只是罕見一點的冰封世界罷了。也當不得我們仙舟爲其取得【仙珀】二字。」
見道升繼續說道:「之所以用【仙】名之,更因爲那道試圖擋住【璨晶之風】的虛幻身影。」
李凡聞言,不禁猜測道:「難不成,那冰封世界裡,當真封存着一位真仙?」
見道升搖搖頭:「這倒沒有。若有真仙封存,我們仙舟怕是也不敢將其留在船上。但,光從價值上來看,那道身影或許比起真仙還要珍貴。畢竟仙路斷絕前,各界都有飛昇成仙之人。」
「而實體化的【心魔】,卻當真是聞所未有、亙古罕見!」
李凡聞言,眼睛微眯:「心魔?實體化?」
上一世附身趙閒修行時,李凡已經品嚐過了星海中心魔滋擾的過程。只要修行不停,心魔就伴隨整個修煉生涯,不止不歇。就算藉助外力強行壓制,不久後也會捲土重來,愈演愈烈。上一世趙閒就是因爲實在擺脫不了心魔的干擾,境界提升受到影響。纔會被不耐煩的李凡直接以道丹之術奪舍。
這還是星海法則破碎下的心魔。
即便被削減了數倍,依舊能對修士修行造成這麼大的影響,可想而知上古星海法則完整之時,心魔又會是何等的恐怖。
難怪上古修士,都是談心魔色變、人人避之不及。
不過李凡藉由趙閒身
軀經歷的,也僅僅是內心迸發的種種幻象。並沒有看到引發幻象的真正來源。
「心魔,應該是某種法則。居然還會有實體?」李凡一副驚歎不已、難以置信的樣子。
「這就是那【冰晶仙珀】之所以無比珍惜的地方了。若不是親眼所見,誰也無法想象,這世間居然會存在這樣的奇物。」
「當年蒐集到這冰晶仙珀之後,仙舟上下經過了數十年的討論。最終才確定了那冰晶世界中虛影的心魔身份。推測,這心魔乃是一另外修仙界的心魔法則衍化而成。就是不知道它爲什麼會離開原本世界,遭受無妄之災。」
鍾道恭忽的又出聲道:「關於這點,其實仙舟也有過合理的猜測。心魔無形無相,不受空間束縛、能夠隨意穿梭星海。沒有形體困擾,甚至能直接出現在修士心中。不乏有修士被心魔所影響,神智不清、彷彿變了個人似的。心魔的侵襲,完全可以看做最爲上乘的奪舍。」
「這實體化心魔,雖然甚爲特殊。卻依舊擺脫不了心魔本身的特性。穿梭星海,尋找合適的宿主寄生,就是他的本能。或許這就是他會出現在那被冰封世界的原因。」
「甚至,以世界被冰封時它所展現的力量強度,不僅僅是修士。哪怕是世界天道意識,這實體化心魔都有實力對其侵蝕。」
「蠱惑其他世界天道,取而代之。或許稱之爲【天魔】更爲恰當。」
……
鍾道恭侃侃而談,言語中包含痛失寶物的懊悔。
李凡卻是心中微動。
腦海中浮現了上一世,仙陣滅世風暴之下,傳法軀殼逐漸溶解、露出了其內透明身影的畫面。
當李凡看到這透明身影的瞬間,同時一種淡淡的熟悉感涌上心頭。
並非是李凡曾經見過這道透明身影。
而是接觸過,透明身影「同類」的氣息。
熟悉感,來自天絕、天諭、天音、天醫。
亦或者說……
來自天法界。
「天魔……」
李凡或許知道,當年傳法潛入此處的原因了。
「天魔,也是天法界尊者的一員?」
「天法界尊者,代天執道。而天魔,就是心魔一道顯化。」
「不過因爲自身特性,天魔神遊星海、常年不在天法界。甚至運氣不佳,遭遇到了極其罕見的星海異象,遭受永世冰封厄運。」
「如果不是後來傳法出手將其救出,恐怕它就要永遠被冰封、淪爲仙舟的收藏品了。」
「不過,傳法爲什麼要救天魔。甚至後來反被天魔侵蝕?」
李凡眼前,豁然出現了天醫的身影。
從上一世他們二者之間的表現來看,傳法顯然處在天醫的控制之下。
先前,李凡曾經猜測傳法是天醫煉製的分身。
但現在來看,二者的關係可能並不這麼簡單。
「傳法,軒轅狗蛋。或許是玄天王轉世……」
「前半生,都是一個凡人。忽的覺醒了,就像某種意識穿越而來、附身其上。」李凡眼睛微眯。
……
「不管如何,現在總算是知曉了傳法爲何要受到天醫控制的原因。其神魂深處的【天魔】作祟。」
李凡又想到,如今的玄黃界並不存在心魔一事了。
或許並不僅僅是因爲傳法新法的緣故。
有【天魔】這一實體化的心魔在,自然不會再有細小的心魔降臨、干擾。
思緒翻騰,李凡聽完仙舟衆長老的講述,也不禁由衷感嘆:「這麼說,那的確是個了不得的寶貝。就這麼被人偷走了,着實可恨。」
「那賊人究竟長什麼模樣?如今還存活與否?」李凡問道。
「若是信息足夠,我們大啓或許能幫忙追蹤此賊。」
鍾道恭眉毛一揚,問道:「真仙篆字?」
李凡搖搖頭:「非也。乃是護界仙器,綜合陣法之力。總之又玄,我也無法詳說。」
雖然含糊其辭,但先前展示的【造化】之力,已經充分證明了【大啓】文明的底蘊。所以李凡這一番說出,倒是沒有引起仙舟衆的懷疑。
畢竟李凡也沒有打包票,僅僅是說「或許」。
仙舟衆長老商議一番,爲了不引起李凡的懷疑,還是展示了當年那賊人的樣貌。
果然是傳法天尊。
不過仙舟留下的記錄影像,卻是跟上一世所見傳法,有細微的不同。
神情更加生動,宛若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