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對洪荒仙界的幾多回味之外,混沌無名更在意的是那位隱帝本身。
因爲在仙界過去的古老傳聞中,仙界聖者,有着點畫真仙超脫的無上大神通。
“仙界自破滅後,四聖君也俱是消失無蹤。若是這位走出了【化聖】之路,那麼是否……”混沌無名每每念及此處,心中都無法抑制的涌起再度返回、說什麼也要親自拜訪那位隱帝的念頭。
不過畢竟證道多年,混沌還是有些沉得住底氣的。
“此事,急不得。還需從長計議。”
“最好可以聯繫其他幾位一起。畢竟只我一人,恐怕難入聖者法眼。”
混沌無名思忖着自己所知的,關於昔日仙界四聖君的種種傳言。
【太易】、【連山】、【歸海】、【經墳】。
太易聖君,據傳乃是世上第一個生靈。見證了世界從無到有誕生的過程,其智乃極。
連山聖君,於【上方山】中,開闢成仙之路。世上第一仙,實力實在不可揣度。如果說以上方之勢定論諸位真仙實力的話,那麼屹立在上方山最頂點的,就一定是這位連山聖君。
歸海聖君,打通【無限泉】,使仙人實力再度質變。無盡歲月的開鑿後,無限泉也化作汪洋無限海。使得仙界每位真仙都可擁有無窮無盡之資源。以海制山,威能不在連山聖君之下。
經墳聖君……
腦海中想到這位,混沌無名的心中霎時間本能的生出一股寒意。
暗自誦唸了一聲,這強烈的畏懼之感方纔緩緩消散。
經墳聖君乃是仙界氣象大成之後才誕生的,也是仙界歷史上最後一位證道聖君。
仙界雖開闢了無限之法,但道生道死、道長道消,總在天理循環之中。縱使仙界也無法避免。
然而仙界之所以到處都是勃勃生機之相,並無道消之所,全賴這位經墳聖君,以自身爲墳,埋葬諸天大道。確保道消道滅,不會影響到蓬勃發展之仙界。待到大道輪轉,又至道生道長之時,這位經墳聖君方纔將大道釋放。
“經墳噬道啓環,於荒陵之上。”
這是仙界自古流傳的諺語。
正是因爲四位聖君如同天柱一般,支撐着仙界的蒼穹,纔有了無邊無垠、浩渺生機無限的衆仙樂土。
卻又正因爲四聖君職責太重,分身乏術,無法管理衆仙。這纔有了仙界歷任仙帝。
仙界之初,世間真仙還知曉四聖君名號,時常默唸感恩。但後來隨着光陰流逝,四聖君許久沒有現世,諸仙雖不至於將祂們遺忘。卻也無法扭轉的逐漸淡化,只相當於個符號罷了。
若四聖君始終如一,或許就不會發生後來那許多事。一切的扭轉,都緣起於經墳聖君的撂挑子。
雖然這麼說,似乎有些不敬。但事實就是如此。
埋葬梳理仙界消亡大道不知多少載後,這位仙界第四聖君,有一日忽然“罷工”了。
大笑三聲,一口氣將尚未完成輪轉的消亡大道吐出。
那能磨滅一切仙道的腐朽狂風,霎時間傾襲了整個仙界。無數仙僕、仙傀、仙器,都在沾染了這【墳風】後朽化。即便真仙、無名真仙,也難躲這股大道腐朽之氣。整個仙界,可謂是傷亡無算,損失慘重。
不過在有着無限之能源的仙界面前,這點損失其實還算不上什麼。只要花費些許時間,總能修復回來。
關鍵是【經墳聖君】不幹了。
那道消道滅,就再也無人能去處理。只能聽之任之,躲之避之。
更因之沾染了無限的性質,此道消道滅也變得更加強大。不僅僅不時化作腐朽的狂風,侵襲仙界各處。更衍化出諸多末世毀滅異象,不規律的降臨在仙界各處。甚至下界星海,也難以避免。
四根天柱,陡然間消失了一根。
註定會給仙界帶來無比的混亂。
據說太易、連山、歸海三位聖君,不忍見仙界疾苦,曾經齊齊勸說過這位有些“任性”的經墳聖君。
最終結果不得而知。
只是仙界異象短暫消失三千年後,又陸續開始於各地衍化。
不過不再是一次性大規模爆發,而是從無到有、強度頻率逐漸增強。好歹也給衆仙一段不算短的適應期。
執政仙帝在三位聖君的指示下,分封了諸多無名,於各地鎮壓【墳風】異象。羣仙合力,這纔將仙界的混亂梳理成功。
混沌就曾是這諸多無名其中之一。
那已經是許久之前的事了。漫長到,當混沌無名回想此事的時候,竟有些不能確認從那時到現在,究竟過去了幾任仙帝?
後來,仙界衆仙也慢慢適應了墳風帶來的諸多異象。更慢慢遺忘了這異象的來源。只是習以爲常,將其當做仙界本來之景。
其實,仙界又有什麼是與生俱來的呢?
經墳聖君雖不問世事,卻也沒有自此消失。所有對他作爲展露出微辭的,哪怕只在心中,也全被祂感應。
這些真仙,無一倖免,全被經墳聖君抓住、扔入肚中。
要知道經墳聖君可是連道滅道消都能吸收轉化的,仙界悟道真仙在他看來,跟美味的事物幾乎沒有什麼區別。
沒有反抗之力,盡數化作腐朽墳風。
彼時仙界腹誹經墳聖君的真仙,不知凡幾。經墳聖君雨露均沾,一個也沒有落下。
經過這麼一番清理,仙界幾乎有種“爲之一空”的感覺。
這是仙界初期一場大劫。
卻只是對當時真仙而言。
對整個仙界來說,之後的歷史證明,反而是件好事。
經墳聖君將無數真仙生吞之後,又復經年,陸續將真仙所悟之道吐出。
這些道則一部分填充了仙界天地,另外則很快找到了新的主人。
仙界又復生機儼然之景。
只是經歷了這麼一遭,已經很少有人還記得這位經墳聖君了。
只留一句“經墳噬仙啓道,於荒陵之上”在爲數不多的真仙心中流傳。
如此乖戾行事,真仙們對經墳聖君雖不敢有任何微辭,卻用實際行動、日常言語表明態度。
偶爾提及經墳聖君的場合,都不再提“聖君”之名。
只稱“經墳大聖”。
或許是對這個稱呼頗爲滿意,經墳聖君本人也沒有計較。任由此名號流傳。
混沌當年僥倖逃過一劫,甚至曾經親眼看着一方仙域、無數真仙,化作縷縷青氣被吸走。
自然對這位經墳聖君又敬又畏又懼。
不敢效仿別人經墳大聖的稱呼,只是依舊在心中以經墳聖君指代。
而正因爲經墳聖君“脫職”,聖君能夠點畫真仙超脫之事後來才被世人知曉。
經墳聖君大口吞噬羣仙,並非只是引得羣仙畏懼。還有些真仙,被經墳聖君所展露實力震撼。從此反而愈發信服,心中虔誠。乃至變得有些狂熱。
對這些“信徒”,經墳聖君絕大多數都沒有理會。
但因日日思及,經墳聖君也將他們的內心看了個遍。
有三者,受聖君青睞。
而後被點畫,衆目睽睽之下,超脫離去。
這更引起了經墳聖君信徒們的瘋狂。
後來又是一波清洗,這才世間詆譭者、狂信者盡消。
只留淡淡四個字名號,遺留世間。
至於仙界破滅後,這位經墳聖君又去了哪裡。
卻不是混沌無名能知曉的了。
……
“那位隱帝,實力定然不及仙界四聖。”
“不過既已經走在了化聖之路上,點畫真仙超脫,對他而言,恐怕也不是難事。”
“畢竟那洪荒仙界中的諸多天帝以及天痕,就說明了他跟無限海的密切關聯。”
“而想要超脫,橫渡彼岸,這又是最爲關鍵一點。”
……
混沌思緒翻涌,良久之後,沒有先去找其他無名。
而是先將“無仙”喚來。
朔星海中,就屬這位跟隱帝接觸最多。
百年來每次跑腿、通報,都是他去辦的。
詳細詢問了無仙跟隱帝接觸的每個細節,混沌試圖揣摩這位隱帝的性情。
“看來,似乎並不是特別難以接觸。”
“相較而言。”
在混沌無名眼中,將人化作石柱的手段,着實算不得什麼。
打發完無仙后,混沌思來想去,最終還是覺得必須要早做決斷。
於是朔星海一衆無名,再度齊聚一堂。
率先開口的,是那位黑衣白貓:“眼見的,未必是真。隱帝,也未必是隱帝。縱使那洪荒仙界當真是他所創,卻也未必能說明他真正實力。仙界破滅後,執政仙帝柄權也消失不見。說不定是這位運氣好,得了柄權。在這裝神弄鬼。”
“倘若真是曾任仙帝,怕不是下凡之初,就找上我們了。”
“又怎麼可能,安安靜靜就在我們身側當了多少年鄰居。”
說話的卻是白衣肩頭黑貓,語氣中帶着點譏諷。
那雙藍色大手,也出言附和:“那位隱帝所佔據區域……有些蹊蹺。”
“乃聖商之故土。”
場中一衆真仙,聽聞聖商之名,神情都有了不同程度的變化。
當初他們真仙勢力跟仙狩的大戰中,幾次遭受的最大損失,都是由聖商所引起的。
沉默了片刻後,混沌開口道:“伯焉道兄,我看你多慮了。那聖商再怎麼樣,也無法跟那位隱帝相提並論。”
“的確,他們研發了諸多利器,有些甚至能重創我等。但其中並沒有任何牽涉到無限之海的。這纔是最關鍵的地方。”
黑貓爭鋒相對,立刻出聲反駁:“混沌你怕是有所不知。聖商前身,乃是商仙舟。乃是由玄商仙舟分裂而來。既然有聖商,焉知世上不會存在另外的聖玄呢?”
“況且,聖商沒有掌握跟無限海有關的力量?我看恐怕未必吧?聖商一日之間,就消失在星海之中。這不是逃往其他可能性了?沒有連接無限之力,又如何能做到這點?”
黑貓一席話,說的混沌啞口無言。
但於仙界中所經歷的種種,讓混沌天性不會願呈口舌之利、與人爭辯。
於是沉默不語。
那白衣身影,摸了摸肩頭黑貓。黑貓的聲音也戛然而止,從被人控制的狀態中恢復過來。
白衣身影道:“黑的推論,並非沒有道理。細細想來,那位隱帝驟然出現,的確有諸多解釋不通之處。”
“不過……”
白衣身影笑了笑:“所有這些,都完全不是重點”
“關鍵是,他實力究竟如何。”
“若我們能戰而勝之,管他是隱帝、還是其他什麼。那洪荒仙界中一切,都將歸我們所有。甚至那聯通無限海的柄權……”
一席話,說的衆仙心神搖曳,神情難以自持。
唯獨混沌愕然。
他實在沒有想到,身邊這些看似理性的同伴,怎麼會做出這般昏聵的判斷。
眼神不由瞥向了白衣肩頭黑貓,半晌之後,他艱難出聲:“諸位可記得昔日經墳大聖乎?”
“經墳大聖?”
這是個極爲古老的名字了。
在場最起碼有一半,並沒有聽說過這個名號。聞言有些茫然。
而剩下聽說過的,則是眼中本能的閃過一絲驚懼。
但很快就反駁:“混沌道兄你糊塗啊!那什麼隱帝,只不過創造了一方小小仙土罷了。如何能跟經墳大聖相提並論?”
“那洪荒仙界,說的好聽。實則規模都不如我昔日洞府。哼,若是仙界仍在……”
“混沌道兄有些危言聳聽了。若那隱帝,真有經墳大聖之能,我等就算作其盤中餐又如何?”
……
混沌無名聽着身邊人不同的反駁之聲,逐漸反應過來。
之所以他們做出了跟自己完全不同的判斷,原因主要有三個。
其一,他們並沒有親自去往洪荒仙界一趟。沒有切身體會那位隱帝創建仙庭,分封天帝時候的威勢。只是聽聞自己的描述,很容易做出錯誤的判斷。
其二,他們對隱帝所流露的,聯通無限海的柄權,終究是起了貪婪之心。
第三,也是最關鍵的一點。
那隻黑貓背後所代表的,給了身邊這羣真仙信心。
“光吾星海,匯聚羣仙,的確比起朔星海一隅之地要多。”
“但……”
想到洪荒仙界天幕之外的那道聲音,混沌很快就做出了判斷:“你們自己決定就好。”
“反正我是不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