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來仙?”李凡瞳孔一縮,不由傾身靠近。
“可是那個彼岸?”他低聲問道。
“是也,非也。”承道似乎陷入了回憶之中,神情有些恍惚。
許久之後方纔轉醒,朝着李凡面前青煙輕輕一點。
青煙嫋嫋中,諸多影像浮現。
這些都是承道身爲山海邊一靈石時候的記憶。
“傳說中的彼岸,的確是仙界衆生嚮往之地。哪怕師尊他在超脫之後,亦是前往了此地。不過,彼岸二字,又並非只是絕對代指那處神聖地界。”
“凡是未知之境的可能性之外,都可用彼岸稱之。”
“上古仙界,不時會有仙棺,伴隨着道湮之劫,橫渡山海、漂浮而來。棺內沉睡無名,大抵都是自身家鄉遭遇道湮後破滅。自己卻又找不到逃出可能性的方法。爲了尋求一線生機,故而自封棺中,隨波逐流於山海之間。試圖尋找到另外的棲息之地……”
李凡聽着,不由想到了上一任的飢仙,那明顯來自於【原初】可能性之外的大道氣息。
“看來,或許祂就是這些棺中仙的一員。”
“無法憑藉自己的實力橫跨可能性,只能藉助仙棺漂流。實力不到超脫之境,但仙棺盪漾於道湮大潮中,能堅持到成功抵達另外的可能性,這等實力,在無名中也當屬頂尖。”李凡心中急速思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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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疑惑又隨之萌生。
“這……所謂的仙棺又是何物?竟能庇佑那些無名,不受道湮侵襲?若是收集足夠多的仙棺,豈不是能打造一艘永遠漂浮於道湮大潮之上的不沉艦船?”李凡出聲問道。
承道哂然而笑:“哪有什麼永遠。只不過是揚湯止沸罷了。那些仙棺,實則是一可能性中,最後僅剩的大道凝聚。”
“依舊無法阻止道湮侵襲,只不過因爲特殊的壓縮凝聚之法,可以儘可能的延緩道湮侵蝕的速度。此法也不知最初是由誰所創,總之竟是諸天通用。不過也的確效果拔羣,能很大程度上爲棺中仙們,爭取到足夠多的漂流時間。”
“我記得,師尊有一次,就曾親眼見到以及打撈上來一尊仙棺。只不過可惜的是,那棺中無名,早就腐朽隕落。師尊憐其遭遇,將其殘存以及仙棺,熔鍊成一顆跟我類似的頑石,而後擲向山海之外。以期有朝一日,其能重獲生機……”
李凡盯着承道記憶中的那塊頑石,不知爲何,心中竟生出一股熟悉的感覺。
但遍尋記憶,卻沒有找到這熟悉感的來源。
直到承道揮手,將畫面打斷。那塊頑石化作萬千光點,李凡才倏然驚醒。
這頑石衍化的每一粒碎片,竟都好似一顆丹藥!
“藥王宗,方形石?”
煉道藥王經,孫縹緲所傳。來自他平日裡煉丹所盤坐的一塊方形巨石。
用任何其他方法去辨別,這方形巨石都是一塊純粹、普通的石頭。唯有心中認定,其是丹藥,而後將其吞服。耳邊纔會傳來渺渺傳承之音。
這種合則難辨、分則顯道的模式,李凡只在孫縹緲傳承中見到過。此刻,卻又在承道記憶中窺見。
“難不成,孫縹緲就是那顆頑石所化?”
“漂流在山海間不知多少歲月,仙身都已腐朽。的確具備窺探山海隱秘的條件。”
“而且……”
李凡又回想起柳如塵記憶中,孫縹緲曾經說出的一番話。
“生老病死,此乃大道永恆之理,就連這片星空都無法避免。又何況是你呢?”
李凡思緒一凝:“這確實像真正經歷道生道死之人,才說出的話。而且,將真仙篆字濃縮折迭成棋子以化仙域的手段,也跟仙棺有幾分相似。”
“若他真是棺中仙轉世……”
承道似乎沒有察覺李凡心中的異常,將那頑石影像打散之後,繼續說起棺中仙起來。
“你之前也曾說過,那什麼光吾星海使出的道劍道刀寶物,是來自其他可能性。可見他們具備跟其他可能性聯通的勢力。雖未必能完成橫渡,但最起碼打撈、捕捉,應該是沒問題的。”
承道笑了笑:“師弟,恐怕此番遇到強敵了啊。你怕不怕?”
李凡也是配合着,灑脫一笑:“有師兄相陪左右,別說區區一棺中仙。哪怕是超脫強者,我也敢奮力一搏!”
十分滿意李凡的豪氣,承道卻笑容收斂:“自信是好。師弟卻不可大意。畢竟這些棺中仙,能在可能性破滅的道湮大劫中倖存,實力定然不弱。”
“而且,那光吾星海是針對你收服道劍道刀的手段而放出的仙棺。恐怕,並非是隨機挑選的一具仙棺……”
“話說回來,師弟你究竟是如何相符那對刀劍呢?怕是我出手,都有些力有不逮。”承道笑呵呵的盯着李凡,忽的出聲問道。
這個問題的答案,李凡心中自然早就有了準備。
沒有半分猶豫,他將道劍道刀取出,而後當着承道的面,施展起了萬相道網。
這神通李凡在跟承道的交手中曾用過,承道自不陌生。但下一刻,自道網中涌現的紫黑氣息,卻是讓承道神情一變。
“這道劍道刀,的確來自其他可能性。就連無極大道,都無法撼動其分毫。不過總在山海之間,沒能超脫塵世。我這萬相道網核心,墨殺仙魄,乃是近道湮之力。自然能將其鎮壓!”李凡一臉傲然道。
說着,紫黑之氣繚繞的墨殺仙魄虛影,便從萬象道網之中漂浮。矗立在承道面前。
承道乃是山海邊孕育一靈石,自然對山海交融的氣息不會陌生。
此刻看到墨殺仙魄虛影后,竟本能站起,面露緊張之色。
“師兄無需憂慮,這種力量,盡在我的掌控之內。”李凡將墨殺仙魄收回,淡淡地說道。
“這……從何而來?”承道的眼中閃過一絲迷惑,一絲不確定。
李凡看的分明,故而沒有說謊:“師兄你我同出自【爛柯道場】,自然也應知曉這處實驗場空間的種種玄奇之處。”
見到承道微微點頭,李凡才接着說道:“在我所處的世界中,有名爲天地之魄的存在。大抵是天地間法則具象。”
“墨殺就是其中之一。我偶然間發現了墨殺妙處,於是想方設法將其馴化……”
李凡真真假假,娓娓道來。
墨殺仙魄,可以說是李凡最爲關鍵的幾個秘密之一。此刻驟然揭開,即便是承道也難免震動不已。
這番謊言的最妙處在於,此刻萬相道網對於道劍道刀的壓制實力,是因爲在收服刀劍之後,才孕育的。
但除非墨殺仙魄的主人,否則絕難知曉內情。此刻承道親眼所見的,就是有着墨殺仙魄之力加持下的萬相道網,輕易就將道劍道刀給鎮壓。
承道遂驚歎不已:“師弟真是好運氣。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應該是當初仙界想要實驗完成的目標之一。”
“山海相融之力。”
“我誕生靈智的那片星空,也有類似的造物。就是那沖刷溪水之泉眼……”
“只不過,跟師弟你這墨殺比起來,遜色不止一籌。”雖有些羨慕,但也只是羨慕而已。受到守丘公點化的承道,並沒有生出要將師弟寶物據爲己有的想法。
“對了,師兄。你可知,當初爲何仙界會突然將此處實驗道場給廢棄?甚至連師尊的傳承,都顧不上了?根據我的觀察,或許距離真正找到解決道湮的辦法,已經不遠了。”李凡面露不解之色。
李凡話裡,並沒有透露出,他知道實驗場最初創造的目的是爲了捕獲所謂的“救世至寶”。
只是將話題引導至對抗道湮之劫上。
承道沉默了片刻。
忽的,他看着李凡,面色有些古怪:“你怎知道,他們沒有呢?”
“嗯?”李凡有些不明所以。
“此處道場,乃是仙界花費大力氣、大代價所建造的。不存在突然廢棄的可能。”
“如今空空蕩蕩,或許是因爲他們完成了想要的目標。”
“可仙界最終還是破滅、道湮之劫還是降臨了啊?”李凡愕然。
承道嘆了口氣:“師弟,你有些太天真了。似師尊這般胸襟,都沒有死守、抵禦道湮,拯救一界的想法。否則他也不會在道湮之劫正是潮起之時,就飄然離去了。更何況其他人呢?”
“從始至終,仙界衆仙、包括執政仙帝所追求的,都是能讓大部分真仙存活下來的方法。”
“仙界沒了,上方山上再造便是。”
“說到底,彼岸纔是大家所真正認同的、能夠解決山海相融災劫的地方。”
“其他的……”
“都無關大局。”
李凡聽着這番言論,不由愣住了。
“那仙界破滅,漫天隕落如螻蟻的真仙……”
承道笑了笑:“死在破滅劫難中的,根本就不在【大多數】的範疇之內。那些走了的,纔是【仙界】的真正代表。”
“什麼避世三寶,不過是被拋棄的可憐人自救而已。”
……
李凡隱隱覺得這番言論不對。
“那麼仙界四聖君呢?四隕其三,難道他們都不算是真正的仙界了嘛?”
承道幽幽嘆了口氣:“連山、歸海、太易,這三位聖君是他們自己不想活了。你看經墳大聖,不是還活的好好的?難不成經墳大聖的實力,要超過前面三聖?”
“況且,這三聖所謂隕落,恐怕也未必是真的隕落。”
“只不過是,選擇性的放棄罷了。”
或許是之前李凡袒露自身墨殺仙魄秘密,獲取了對方完全信任的緣故。
這次承道解釋的格外詳細。
李凡慢慢從震動中平復過來,慢慢回味着承道話裡的意思。
“師兄你的意思是,連山、歸海、太易這三位聖君,遍尋山海、只是一人?”
“或許之前不是。但自從他們開闢上方山、打通無限泉之後,就是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