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有若木,日夜銷生壽。”
“生死無輪迴,獨唯長生留……”
李凡緩緩吟誦着本屬於若木的臺詞,同時翻閱着對方的記憶。而若木本木,則是躲在角落裡,瑟瑟發抖,任由李凡窺探。
從玄黃界誕生之初至今,絕對是一段無比漫長的歲月。但李凡以旁觀者姿態審閱,也只不過十幾息的時間罷了。
“這也能叫長生……”李凡微微搖頭。
或許是之前長久的處在瀕死狀態,若木的記憶並非特別的清晰。甚至在某些關鍵處,存在着大段大段的缺失。不過已經足以讓李凡對玄黃界之事有了大致的瞭解。
在若木視角中,玄黃界大致可以分爲三個時期。
第一段,玄黃初闢到修仙宗門林立。此時的玄黃界,仍處在仙界的掌控之下。若木甚至還保存着當時,真仙利用自己、平衡調整天下生靈壽命的記憶。
第二段,仙界破滅到玄天教驟然覆滅。這段時間內,玄天王代替真仙,成爲了玄黃界的掌舵手。對若木以及玄黃界的種種改造印記,現如今依舊留在若木的身軀上。
第三段時期,則是從仙道十宗掌權至今了。
這也是若木最爲自由的一段日子了。仙道十宗,乃至後面的萬仙盟、傳法天尊。他們雖然號稱同樣能夠操縱若木,瓜分若木的長生壽果。但實際上,卻跟前面的真仙以及玄天王,有着質的區別。
他們所謂的執掌,不過是等果子熟了之後,行採摘之事罷了。而一旦因爲玄黃界生機流轉入不敷出,結不出果實,他們只能毫無辦法。
而昔日真仙、玄天王,卻是可以通過若木,強行抽取玄黃界所有生靈的生機,凝結出長生壽果的。
簡而言之,是若木的真正操縱者、跟使用者的天差地別。
這也是若木患病、生機凋敝後,萬仙盟坐視不管的原因。無論是天醫,亦或者傳法,他們都曾想要過救治若木。之所以無功而返,是因爲若木體內,獨特的造物禁制。
真仙所造,自然只有真仙才能控制。
更何況,若木乃至整個玄黃界,又不僅僅是尋常的真仙造物。
然而,此刻通過自身體內的龐大生機,取得了若木的絕對控制權後。明明只是凡人之軀的李凡,卻對若木身上的禁制,感到是那般的熟悉。
理論上的仙凡天淵之隔,也沒有阻擋住他。
宛若水到渠成,只憑借本能,李凡在察覺到禁制存在後的幾息時間內,就完成了破解、侵入。
守備森嚴的仙家禁制,在李凡所掌控的充沛綠意麪前,竟如同完全不設防一般!
也就是此刻,李凡不但成爲了【若木】。也成爲了【若木】的主人。
重新煥發出生機的撐天古木,其核心處佈滿了繁複至極的圖案。
雖然李凡似乎是第一次遇見,但在片刻的觀察後,都能很快弄清楚這些圖案所代表的含義。
讓李凡十分在意的是,應該是玄天王所留下的修改印記。
仔細揣摩之下,李凡有些品出了當年玄天王之所以修改若木的意圖。
“自若木中,轉化出一部分生機,獨立使用。”
“或許這也是玄黃天地生機流轉失衡,若木迅速凋敝的重要原因之一。只是,這被轉移的生機,去了何處?”
李凡微微皺眉,視角猛地縮小,遍覽若木周遭。
對於玄天王,李凡目前能夠回憶起來的記憶並不算多。不過無論是自己冥冥中的直覺印象,亦或者是來自若木記憶中所見。這位玄天王,在整個玄黃界歷史中,也絕對在最強者之列。
即便他已經消失許多載,依舊讓李凡不敢大意。
若木遍佈玄黃。
很快李凡就順着它的一處枝椏,追蹤到了被分離的生機所在。
一處看似普通的道觀。
道觀中有一年邁老者,一年幼道童。以及一汪尋常的池水。
老者元嬰修爲,幼童似乎並非人類。
而最後……
“嗯?”
目睹此情景後,李凡心中本能的危機感大作。卻並不是來自那一老一少,而是來自於那池水?
無數異寶在池水中如星辰閃耀的畫面,霎時間浮現在李凡的腦海之中。
畫面最後,是一隻貓一躍而起,將諸天異寶全都吞入腹中的可怖場景。
“釣魚池……”
“貓?”
李凡不由生生止住了前進的步伐。縱然現在這具身體,只是他操縱的若木分支所化。
沒有進入道觀,只是遠遠觀望着,自若木中被引流出來的生機去向。
仔細辨別之下,李凡這才發現,生機並非是導向道觀、釣魚池。而是其附近的山林之中。
只不過二者十分接近,而且釣魚池太過顯目,這才讓李凡在第一眼見到時候產生了誤判。
暫且先將釣魚池放在一邊,李凡追蹤來到了若木被引流的生機縈繞之所。
踏入此處地下空間之後,他不由吃了一驚。
“這種凝聚之法……”
“雖然生機大量聚集,卻絲毫沒有外溢。若不是我此刻就是若木,恐怕就算站在地面,也察覺不到下方匯聚的生機!”
“倒是值得我借鑑。”
李凡現在最大的問題,就是不受控制的生機外溢。他體內蘊含的生機,實在太過龐大了。哪怕只是周身的氣息溢出了億萬分之一,對外界感應者而言,都毫無疑問是絕對的至寶存在。這種情況,隨着李凡激發生機潛力越強,而越發嚴重。
此刻竟在此處找到了解決之道,不由認真觀察起來。
似乎就算以他失去記憶中的見聞,對這裡的佈置也是一知半解。這下李凡是真的吃驚了。
這還是他開始新一輪的模擬以來,第一次遇見這種情況。
“雖不能解其然,但卻可以鎖定生機的用處。”
李凡目光掃過左右。
此處地下空間內,埋藏的是一座村落。除了些建築物品之外,村落內並沒有其他生靈存在。被引導而來的若木生機,一方面維持着村落原狀。
另一方面,全都在村落中其中一間屋子裡匯聚着。
“從玄天王改造的時間點到現在,不斷抽取引入的生機,加起來已然是個極其龐大的數量。雖依舊比不上我之萬一,卻遠遠不是現在所展現的這種規模。”
李凡心中一緊,思忖片刻後,最終還是緩緩靠近。
在屋外矗立了片刻,最終還是推門而入。
根據生機的流向,穿過小院,來到後屋最中央的一座房間。
李凡步伐,霎時止住。
因爲他透過門窗,依稀看到了裡面似乎有一道身影矗立!
不過,通過若木匯聚生機觀察,李凡最終確定那身影似乎並非尋常意義上的活物。
躊躇片刻後,李凡還是決定一探究竟。
事實果真如他所猜的那樣。
屋子裡的所謂“身影”,只是一幅畫像。
“這畫像,爲何需用生機供養?”李凡心中閃過一絲疑惑。
畫面中描繪的,乃是數名幼童、結伴于山間嬉戲的場景。這羣稚童裡,有一男一女,牽手結伴。李凡在目睹瞬間,就產生了微微熟悉感。
“這是玄天王。以及……”
似又有開關被引動,李凡腦海中閃過的畫面告訴他,玄天王身邊的應當是他的那位青梅竹馬。
李凡按了按太陽穴,將剛剛瞬息間承受不住突然涌入的信息量而爆開的腦子復原。而後方纔繼續觀察起面前畫卷起來。
因爲大量生機的灌注,這畫裡的幼童們,彷彿都活了過來般。
尤其是玄天王,眼睛看向前方。竟似看向畫外!
在剎那之間,李凡幾乎都產生了錯覺。幼年玄天王疑似朝着自己看了一眼!
但接着研究下去,李凡發現,幼年玄天王還不是這副畫中最特殊的。
畫面不起眼的角落裡,村莊中一間屋外,躺着一位衣衫襤褸的長髮男子。
被鬚髮遮掩,看不清男子面容。
不過這男子遙遙看着村外那羣正在玩耍的幼童,露出古怪的神色。
男子胸膛間,擺放着一艘巴掌大的木舟。
細細看去,隱約間從木舟的窗戶中,同樣能看到村外那羣幼童的面龐!
“這代表什麼意思?”
這幅畫似有特別的魔力,不知不覺間,就吸引了李凡的心神。
而無論他腦海中究竟思索着的是什麼,最終都會看向那艘木舟。
木舟似乎經歷了時光滄桑的洗禮,已經變得傷痕累累、殘破不堪。彷彿下一刻就要徹底碎裂開來。
不過似乎是因爲無窮生機的滋潤,它還勉強能維持原型。
李凡看着看着,竟恍惚間,從木舟窗戶中,看到了自己的身影。正當他忍不住伸出手,想要觸摸木舟的時候。
他跟自己倒影的眼神對上。
曾經消失的記憶,驟然又復甦一些。使得李凡不由觸電般的,將手收回。
“玄天王,似是玄黃界歷史上,氣運第一之人。每每都能逢凶化吉,遇難呈祥。甚至仙界破滅、無數仙人隕落這種大劫,他都能安然躲過……”
李凡的視線,集中在畫卷中的木舟之中:“莫非,這就是傳說中【逆行舟】?”
“避世三寶……”
李凡強行調用生機,修復着嚴重的傷勢,以求努力回憶起更多。
“不過,這明明是仙界破滅之後才被打造出來的寶物,又怎麼會出現在大劫降臨之前的玄天王手上?”
“逆行……難不成真的成功了?”
李凡不由將視線轉向那個手持木舟的邋遢男子。
終究是現在的身體,不足以支持李凡恢復全部的記憶。
李凡暫且從回憶中退出。
看着面前的畫卷,十分罕見的露出了遲疑之色。
這副畫,萬年來受到若木生機滋養。
而此刻李凡已然成爲了新的若木,從理論上來講,是完全能夠使用生機、將畫卷裹挾取走的。
只不過接下來需要面對的,就是畫卷中潛藏的未知危險。
李凡暫時沒有行動,思忖起關於玄天王失蹤一事了。
“我此前,似乎對此事做過調查。玄天王應該最後消失於釣魚池內。”
“至於究竟是主動,還是被動消失……”
“那麼這副畫卷,就是其有意留下的。是留給她的青梅竹馬?可在他的傳訊之中,卻並沒有提及此事。顯然是並不想讓她知曉。”
“若這副畫卷中,藏匿着的真是逆行舟。那麼爲什麼玄天王要將如此能夠逆天改命的寶物,就此棄置?”
……
這種種疑問,顯然是僅僅通過想,是想不出答案的。
大玄小世界,玄京城太師府中。李凡本尊嘗試了一番,確保自己能夠隨時返回至模擬最初。感受着自己身上龐大的生機之後,眼中閃過一道精光,李凡下定了決心。
“畏畏縮縮,難成大事。左右不過是模擬,就算再受重傷,也不過是再度失憶、被灌幾碗符水罷了。”
“與其留着這處謎團作爲禍患。不如現在就將其真面目搞清楚!”
“既然生機對它有用,那就給它!”
……
玄黃界中,李凡也隨之有了動作。
眼神中驚疑消失不見,他緩緩吐出一口長生之氣,涌向前方畫卷。
這縷長生之氣,乃是他此世自修行以來所凝練。
跟賜予寇洪、道玄子,乃至用來奪舍若木的生機相比,都遠超數個量級。
即便李凡本身,在將這凝練之氣釋放之後,也是變得有些臉色發白。
不過效果,也是立竿見影。
李凡緊盯着前方變化。
面對突然降臨的生機,畫卷也是來者不拒。哪怕生機再多,它也是照收不誤。
絲絲綠色,浮現在畫卷之中。
畫面中也因爲生機的涌入,隨之有了相應的變化。
大地上,綠草繁花遍地生長。天空中,七彩祥雲滾滾降臨。
而原本接近腐朽損壞的木舟,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煥然一新。
木舟的變化,引起了執掌他的邋遢男子的注意。
鬚髮翻飛,露出被遮掩的真容。
男子猛地擡頭,看向畫外。
跟李凡四目相對。
而後李凡便覺一陣天旋地轉,意識頃刻間被吸入畫中!
還沒來得及掙扎,便覺一隻手按住了自己的肩頭。
“長生大道?”
對面邋遢男子,語氣驚訝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