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失去了意識之後,也就無所謂了時間的概念。
哪怕過去了億萬年,甚至更久。對於當事人而言,也只是甦醒前後的差別。
李凡是被眼前,不斷跳動的光符給驚醒的。
就像是催促已久,光符不停地閃爍着。明明每次閃爍的頻率都保持一致,但李凡卻本能的從中看出了“急切”之意。
甚至這種情緒還感染了李凡,使得即便他的腦海尚處於一片空白狀態,也不由被迫去做了抉擇。
李凡盯着光符,弄了許久,方纔明白其中所表達的含義。
【本次模擬結束】
【你可以在以下選項中選擇一項進行保留:
1.本次模擬中自身持有的一件物品。
2.本次模擬中自身的修行境界。
3.本次模擬中與自身關係密切的一位人員的模擬記憶。此記憶可讓該人員繼承。
4.放棄以上選擇,加快充能進度。】
……
“模擬……”
“保留……”
既熟悉又陌生的字眼,似乎喚醒了李凡某些過去的回憶。但就當他真的要回憶起什麼來的時候,李凡頭部忽的感到一陣刺痛。
無量無數的種種影像,彷彿找到了宣泄口一般,一擁而上。將李凡剎那淹沒。
自己的真實記憶消失在茫茫大海之中,李凡發出一聲慘叫,再度昏厥過去。
“你且放心,不過是風邪入腦罷了。喝了這碗符水,定能保他化險爲夷、轉危爲安。但想要症狀徹底根治,需要連續服用。淑娟,你要知道,村裡多少人可就等着這符水救命呢。咱們年輕時,關係雖然不錯。但免費給你提供一兩碗,就已經是仁至義盡了。接下來,若是你還想要這符水……”
“就得看你誠意如何了。”
“曉玥……黎巫大人你放心,就算砸鍋賣鐵,我也會救凡兒的。”
……
昏迷之中,兩道絮絮叨叨的女聲不時在李凡耳邊響起。
隨後李凡便感覺自己被強行灌下了某種氣味獨特的渾濁液體。
就像是在臭水溝裡醞釀了十幾年,液體入肚,噁心反胃感卻直衝天靈蓋。
“嘔。”
李凡猛地翻身嘔吐起來。
“淑娟你看,我就說這符水有神效吧!得及時再喝幾碗,方能痊癒……”
“凡兒。”一位婦人不顧李凡吐出的髒物,驚喜至極的撲上來,查看李凡狀況。
而剛剛甦醒的李凡腦子裡亂哄哄一片,什麼都無法理順。只關鍵的抓住,那神神叨叨有些尖銳的聲音要再灌自己幾碗那渾濁的液體。彷彿再度感受到了那刺鼻至極的味道,李凡心中無端一陣暴怒。
“裝神弄鬼!”
聲音嘶啞,冰冷殘酷。
將屋子裡的兩位婦人頓時嚇了一跳。
小屋中一片寂靜,李凡對準那巫婆下意識的伸出手,凌空揮了揮。
但手剛剛舉起,他就感到一陣虛弱。
肚子裡一陣翻江倒海,又忍不住的嘔吐起來。
“淑娟,我看……你侄子這臆症,怕是有點嚴重。需要多喝上幾碗纔是。”
“是是是。”
“你們敢!”李凡聞言,又是憤怒至極。
但這具身軀,當真是衰弱到了極點。
即便竭力掙扎,卻也輕鬆被兩位農婦給鎮壓。只得屈辱的,將一碗碗符水給喝下肚。
……
一個月後。
飯桌上,李凡不緊不慢的吃着。飯菜並不怎麼豐盛,青菜豆腐,一碗魚湯,便是全部。
“雖說把家裡田地都賣出去了大半,但你的身子總歸是慢慢好起來了不是。”
“我問過村裡錢秀才了,你這是病魔纏身時,被風邪入侵,以致於產生了種種幻覺。只要多讀點聖賢書,心中正氣油然而生。幻覺接下來就會慢慢消失了……”
李凡一邊聽着身旁婦人的叨擾,不時點頭應下。
腦子裡同時卻在梳理着諸般幻影。
吃完飯後,李凡照例出去散步、鍛鍊身體。對向着自己打招呼的人,全都視而不見。走了半晌,終於來到了一處寂靜無人的地方。
李凡這才仔細看向眼前快速躍動的光符。
“模擬、繼承。”
“這是什麼意思呢?”
這段時間以來,每每他看着眼前這段不停跳動的文字,李凡似乎都能感受到其中的急切意味。甚至在數個夜深人靜的晚上,他躺在牀上,難以入眠。
想要乾脆隨便選個算了。
不過天生謹慎的性格,還是讓他最終沒有輕易做出決定。
李凡心中有種預感。
無論是哪個選項,恐怕迎接他的都不是什麼好結果。
李凡微感頭疼,乾脆暫時將其拋在腦後,不去想它。
而是繼續梳理腦子中諸多雜亂無章的記憶起來。
“這些幻影,究竟是真是假?”
一個月過去了,李凡依舊沒能弄明白這個問題。
記憶中的影像,來自不同人、不同時間,甚至不同的世界。
光怪陸離,千奇百態。
有第一視角的親身經歷,也有第三視角的旁觀。甚至還有自天穹之上的宏觀俯視。
實在難辨虛實。
“或許……這些都是真的。”
“都是我,曾經所謂【模擬】中經歷過的事情。”
李凡閉上眼睛,將無窮無盡的幻影雜念給強行壓下。忍不住如此想道。
“若這些都是我的記憶,那麼無論如何,我都不可能似今朝這般孱弱。”
“所以,應該是模擬過程中,出了什麼變故。”
“修爲……”
李凡不由得,再度盯着字符提醒中給出的第二條選項。
這些日子,李凡也明裡暗裡打聽過了。結合自己腦海中的無數幻影,李凡確定,只有真正的修行者,纔跟【修爲】兩個字搭邊。
“不管我在模擬中經歷了什麼,修行到了何種境界。肯定是比現在還好的。這麼看來,似乎選擇這一項繼承,並沒有什麼問題。”
“飛天遁地,長生不老啊。”
想到這裡,李凡心中本能的一陣悸動。既代表着本能的嚮往,也似乎預示着莫名的恐懼。
但這麼久都沒有做出決定,李凡倒也不會一時三刻就改變了主意。
將繼承修爲的選項,跟其他幾個一一比較。
“只是一件物品的話,似乎無益於改變目前困境。況且,以我現在孱弱至極的身軀,連筷子都有些握不住。就算得了仙家寶物,也應該無法使用。”李凡暗自搖頭。
“選擇親近之人,繼承記憶。”
李凡沉吟許久。
“最爲親近之人……若是對方繼承了模擬中的記憶,見到我現在如此困境,應當會出面幫上一把。”
當注意力集中在這條選項的時候,李凡的腦海中也隨之浮現出了數十道不同的身影。
李凡一一掃過。
當停留在一白髮蒼蒼的老者身上時,心中本能涌起的感受最爲舒適。至於其他人……
“看上去,都不像是善類。”
“難道,我在模擬中,竟會與這些人爲伍?”李凡心中略感到有些不可思議。
盯着老者的影像,看了許久。
李凡又轉而看向最後一條選項提示:“加快充能速度。”
根據這段時間的揣摩,李凡大致猜想,充能應該是發動模擬所必須具備的條件。
“也就是說,我可以再進行一次模擬。”
……
李凡在現實中,緩緩睜開了雙眼。
在這村外幽靜處,已經待了許久。天色漸晚,李凡匆匆往回趕。
接下來一段時間,他僞裝一切如舊。
身體恢復過來,日夜讀書不綴。
實則是耐心等待,所謂的充能完畢。
終於,這一天,他心中產生莫名感應。所謂的模擬,能再度發動了。
心中默唸之下,李凡再度陷入了黑暗。
等他再度醒來時,環顧四周,頓覺一片愕然。
還是那個熟悉的房間。
似乎一切都沒什麼變化。
“難不成,當真全都是我的臆想?”李凡心神震動,心中失望難以言表。
但很快,他就察覺到了自己所在的房屋,跟過去自己熟知的,隱隱的不同之處。
“這塊墨,我明明已經用了大半。”
“而且……”
李凡心中一動,快速翻閱起了桌上自己書籍紙張。
“沒錯了。我似乎是,回到了一個多月之前?”
爲了驗證心中猜想,李凡連忙跑出,去尋找自己嬸嬸。果然,她看上去明顯年輕不少。頭上花白的頭髮,竟少了大半。
“原來這就是所謂的模擬!”
激動萬分之後,李凡很快就又冷靜下來。顯然是這具身體,對此已經習以爲常了。
“回到過去,有先知先覺之能。”
“這天下雖大,我儘可去得。”
“只是,需小心再小心。那模擬中,令我重傷的事物。”
一股難以言說的氣息,自年輕的李凡身上涌起。
明明是青澀的書生面容,卻自有一股不可琢磨的威勢。
二十年後。
“爲太師賀!”
太師府中,李凡看着大玄羣臣,微笑着舉了舉杯。
面對朝中重臣的恭維,他的心思卻飄到了其他地方。
“所謂的修行,究竟是怎麼樣的呢?”
二十年時間,他從一微末書生崛起。搖身一變,成爲了權傾朝野的太師。
但他卻始終沒有忘記,自己不過是身處模擬之中。
也沒有忘記自己的目的。
追尋自己喪失記憶的真相。
“這些年,我日夜不停梳理,總算是弄清楚了些門道。只不過,沒有仙靈之氣,我縱有諸預案,卻根本無從施展啊。”李凡心中一嘆。
等酒過三巡,賓客散去之後。
李凡回到自己臥室中,靜靜看着鏡中的自己。
摸了摸密佈的鬍鬚,而後將僞裝摘下。
“跟二十年相比,根本沒有什麼變化。”
“呵。”
“乃至於這具身軀。”
李凡舒展活動了下身體。
二十年過去了,他不但沒有感受到衰老。甚至都還覺得,隨着光陰流逝,時間的積累。這具身軀反而變得愈發年輕、充滿活力。
要知道,他還並沒有正式踏上修行之路。
“我果然,絕非凡人。”
爲了掩飾自己長生不老的秘密,李凡雖有妻妾,卻幾乎很少同眠共枕過。只是以國事繁重爲說辭。甚至每過幾年,枕邊人都會因病暴斃。
原本朝野中人,還以此爲論點,散佈諸多謠言。
不過等他親手殺了先帝,扶持年幼太子繼位之後。天下就再也沒有議論聲了。
李凡成爲太師,倒也不是貪戀權勢。
而是爲了尋找走出這方世界的方法。
他這具身軀雖有長生異能,但其他方面,卻跟凡人無異。想要憑藉一己之力,踏足天下,尋找修行之路。卻是有些困難。
不過成爲太師後,他專門成立了秘密組織,行尋仙之舉。
今後行事,就方便不少了。
又十年後。
年幼的皇帝,逐漸長大。不甘心作爲傀儡,被李凡所掌控。
陰養死士,外策羣臣。
欲誅殺李凡,奪回權力。
計劃進行的很順利,李凡毫無知覺的,孤身一人就踏進了皇帝佈下的陷阱之中。
小皇帝看着被數十名死士團團圍住的李凡,不由得意,哈哈大笑。
“太師啊太師,昔日你以教我讀書之名,鞭笞我時。焉知有今日啊?”
然而此絕境下,李凡的面色從始至終都沒有絲毫的變化。
“今日。今日又如何?”反而笑着反問。
“死到臨頭,還嘴硬。”小皇帝冷笑一聲,揮了揮手。隨後死士便手持利器,一擁而上。
然而,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卻是遠遠出乎了他的意料。
刀兵加身,卻只發出金鐵相擊之聲。不能刺破分毫。
而看似文弱的太師,每一拳打出,便能將那由自己親自挑選、精壯無比的漢子,打的血肉橫飛,直接爆裂開來。
原本圍殺的陷阱,卻化作了血腥的修羅場。
當滿身是血的李凡,走到了小皇帝身邊。
小皇帝已經被嚇傻了。
李凡看着被鮮血佔滿的衣裳,微微皺眉:“沒有神通法術,只能靠肉體凡胎,就是不便。”
“不過,如此濃重的血腥,我卻沒有感到有多少不適。”
“看來,我在曾經的模擬中,所經歷的……”
“太師,太師饒命啊!”小皇帝嚎啕大哭,李凡只是冷哼,一腳將其踩死。
……
死了一個皇帝,還有另一個皇帝。
天底下,唯有太師,永恆不變。
光陰荏苒,大玄朝數度更易。天底下也對這經常的改朝換代之事,習以爲常了。
這一日,太師七十大壽。
各地官員,紛紛不遠萬里,來京祝賀。
羣賢齊聚太師府。
“道玄子,你不要欺人太甚!”
一聲暴喝,卻忽的響徹玄京上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