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十月二十日。瀋陽。我忘不了你。
“景明,我們曾經那麼瘋狂的去愛,我們一起去拉薩曬日光,一起遊古鎮,在普陀山我倆向佛祖祈福,向太陽發誓,無數個相擁而眠的夜晚,說不盡的情話,難道你都忘了麼?”
“景明,你問我愛是什麼,現在我告訴你,愛不是什麼狗屁的盔甲和軟肋,愛是⋯⋯”
夢!這絕對是個夢!在夢裡我感覺整個世界在坍塌,壓得我喘不過氣來。我摸索着點了支菸,希望吐出的煙霧能變成我的鎧甲,安靜的房間裡只有我重重的呼吸聲,也只有深深地呼吸才能滿足我對氧氣的需求,不至於窒息而死。宿醉真難受,回憶更難受。
叮,一條微信打破沉靜,我抓起手機,“還活着不?下午一點來公司,有個方案要跟你碰下。”是湯鵬,我在這個城市裡不多的鐵磁,四年校友兩年同事。我點開他的頭像,照片裡他和陳冰禮服婚紗,笑面如花。
“不去,難受着呢。”回完微信,心情平復了一些,眼前繚繞的煙氣漸漸散去,拉開窗簾,陽光刺痛了我的雙眼,不過我卻很需要這種真實的感覺。爲石榴填滿貓糧,清理了一下粑粑,看着它圓溜溜的大眼睛,單純真好。
穿衣下樓,我努力回想昨晚的事,只記得公司聚會後大家各自散去,至於我是如何回的家我死也想不起來了,腦袋嗡嗡的疼。路邊的流浪歌手嘶啞的低吟着宋冬野的安和橋。
“我知道
那些夏天就像青春一樣回不來
代替夢想的也只能是勉爲其難
我知道
吹過的牛皮也會隨青春一笑了之
讓我困在城市裡紀念你
讓我再嘗一遍 最後的酒
一直往南方開 不會太久
讓我再聽一遍 最美的那一句
你回家了 我在等你呢”
我在這裡等你,而這裡卻已不是你的家。四年的戀情最終只等來再見兩個字,我一直都不懂爲什麼這座城市容不下我的愛情,我的夏天也已經不再回來了。
掏出兜裡僅有的一百七十多塊錢,一股腦的放進他的鼓包裡,換了一套碟片,在歌聲裡我漸行漸遠,我要逃離這悲觀的生活。可眼下我卻連吃飯的錢也沒有了。嘿,這悲催的世界!
步行半個小時,進了一家超市。挑了桶面,啤酒,熟練的找到開水,坐在老闆的位置上,泡上面,撕開啤酒,一口氣幹掉半罐。以酒解酒是我每次宿醉之後常用的方法。
“也不怕胃疼,鐵打的景明也扛不住你這麼糟蹋自己啊!昨晚喝得像個死人一樣,吐我家湯鵬滿滿一身!”陳冰一邊嘮叨一邊遞給我一個打開的火腿罐頭。“今天又沒上班吧,你是不是跟錢有仇啊!”
“班上有湯鵬給我頂着呢。”我低頭只顧吃麪,“這胃還真讓你給說疼了,哎呦喂!”
“景明你缺不缺德啊!我家湯鵬可是你領導啊,你真給他坑下崗了我倆可不養你!”陳冰停下手裡的活。“我一直覺得你在工作上比湯鵬優秀,就是太傷感,太任性。”
“打住吧大姐,你就別爲我操閒心了,婚禮你倆籌備的咋樣了?需要幫忙儘管開口哈,只要不是錢,我絕對給你辦的妥妥的。”雖說語出真心,看到湯鵬和陳冰修成正果我真心的高興,可這也反襯出了我的失敗,工作上生活上愛情上,無一不是敗者。
“景明,”陳冰回過身來,“我不知該不該告訴你,劉薇回來了,前天回來的。”陳冰緊緊的盯着我。
劉薇,我夢中的女人,我的初戀女友,曾經我深愛着並深愛着我的人,是使我無論如何也走不出感情的人。一年前我發瘋的刪掉了一切與她的聯繫,卻又無時無刻不在關注着她微博上的一舉一動,唯一一個關注她但不留痕跡的方法。
“這頓不白吃啊,我去給你做促銷換飯錢。”我把這句話一個字一個字的說出來,一個字一個字的寫在陳冰的記事本上,“我的墨寶留給你,這是財富,記住!”這個話題轉移得真的很蹩腳。
超市門口可樂在做活動,促銷人員在邊上休息,大白熊的人偶衣服脫在一邊。我上前穿上衣服,帶上大白熊的頭套,搖搖晃晃的隨着音樂扭動着身軀,戲精附身也不過如此吧。
套在殼子裡的我極付律動的擺動着身體,跟路過的大爺大媽互動,飈一下廣場舞,拍個合影留念,引來大爺大媽陣陣笑聲,我忽然覺得好開心,這種開心一點也不亞於酒後混跡於酒吧舞池的開心,這真是個不錯的鎧甲,裝在套子裡,用最虛僞的方式展示最真實的自己。直到我看到了她,那個一年不曾聯繫卻經常出現在我的夢中的她,那個曾經只需抿一抿嘴角便叫我神魂顛倒的她。
劉薇着一身白裙,嫋嫋的向我走來。我呆在原地,透過頭套的紗網愣愣的看着她,頭髮長了,妝容比離開我時精緻了好多,彷彿時間對於她來說是可以靜止的一樣,哦不對,是可以到退的,可以隨意選擇的,這足以證明她在離開我的這段日子裡,過的是極好的。
我從沒有想到過我們會以這般玩笑的方式再次見面,我帶着悲催的前男友的身份,而且還揹着一隻熊,我竟然不知道我該以什麼樣的情緒來面對她。難道我應該感謝她嗎?感謝她並沒有帶着男友出現,感謝她的不辱之恩?否則我想我一定會崩潰的。她走到我身邊,禮貌的笑了一下,拿起手機,拍了一張自拍的合影後又禮貌的轉身,離我而去。
哦,對了,她並不知道我就是這隻熊。
看着劉薇的背影,看着陳冰歡快的和劉薇擁到一起,看着兩個大美女手拉着手進了屋,我硬化的身子終於可以動了。
我的確挺熊的。
脫掉軀殼,轉交給促銷妹妹,伴着大媽們失去舞友失望的眼神,我在想我什麼時候能夠灑脫一些,能夠把她當成一個普通的朋友,只是偶遇,不必招呼,不必如此的,如此的撕心裂肺……
魂不守舍的上了停在路邊的出租車,“黃河大街大上裝飾。”
“小夥兒你是搞藝術的吧。”大叔邊開車邊問我,“指定是設計師。”
“嗯。”我拿出手機,不由自主的點開了微博。
“我一看你就是搞藝術的,你看你這一頭翹發,不過我就不明白,好好的頭髮都整立起來也真是個性哈哈哈。”司機大叔笑的好爽朗。
我下意識的捋了捋頭髮,靠,我是有多魂不守舍,還真是滿頭翹發。“師傅您真幽默,那是剛纔我戴帽子把頭髮壓住了。”
“哈哈我看到了,你們年輕人還真是拼,你這一天打兩份工吧,又裝熊又裝設計師的。。。”
“唉,還不是兜裡沒錢麼。”這自嘲得多麼真實。我在考慮如何付打車錢,因爲手機也適時的關機了。
“得了師傅,一會兒到地方我進店給你取錢,你看可行不?”
“行,你們年輕人啊,得攢點錢,哎呀臥槽,這小本田別我,這傻逼車讓他開的。”
……
到了地方,我還沒等開車門下車,林娜搶先一下開了車門,“哎呦爺您回來了,您慢着點別磕着頭,對對站穩,好嘞。”林娜是我的小助理,跟了我快一年了,還是個小助理。
“你就貧吧,林娜,你不會是一直在這等我呢吧,你一東北大姑娘愣跟我裝北京大颯蜜呢是吧!”論貧她還真得管我叫爺。
“這位爺真不要臉,我這是剛吃完中午飯在這兒消食呢,哈哈。”林娜白了我一眼。
“妹子,你幫這爺把車費付了吧,十二塊,發票給你拿好。”司機大叔一點不含糊,拿錢走人。
“明哥你也考慮考慮我的感受,多少兜裡得裝點錢,老是我接濟你外人怎麼看咱倆的關係啊?你不會是看上我了吧。”
“想得美。”我用手撥了一下林娜的頭,向着公司走去。
“哼,你說的是你自己想得美吧!工作上說不來就不來,一天天跟活不起了似的,我怎麼就跟了你呢,我這不是自毀前途麼,長得又難看,說話又難聽,哎呀我真是鬱悶。”林娜悻悻的跟在後面,嘴裡不停的嘟囔着。“我可不喜歡不上進的男人。”
“衝着你這句話我也得再混個幾年,直到把你嫁出去。”我笑着對林娜說,“不過你那個小男友可不咋地呀,我可是真心的提醒你。”
“早就黃了,哼,就是玩玩。”林娜乾淨的小臉上寫滿了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