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將手從一名士兵脖頸收回,張榮方腳不停息,驟然躲進一處陰影處,避免被更多人發覺他的身份。
保證自身安全後,他仔細看向蕭青瓔和張軒那邊。
橋洞下,兩人此時已經進入了地道,張軒進去時,最後目光還在朝張榮方離去的方向掃視。
似乎在尋找些什麼。
但他什麼也沒找到。
嘆息一聲,張軒鑽進地道,反手合攏石門。
現場只留下一片靈軍屍首。
還有一個緩緩復甦,站起身活動脖子的大道教玉虛宮道人。
他壓根沒看到襲擊自己的是誰,起來時罵罵咧咧,左右查看,就是沒找到兇手。
然後那人又去地道入口摸了摸,確定沒辦法開門後,他才悻悻離開。
張榮方站在暗處,靜靜注視着,直到那玉虛宮靈衛道人離開後,他才無聲無息,轉身朝來時方向返回。
“你以爲沒人看到就沒事了麼?”
忽然一個毛骨悚然的聲音從張榮方身側傳來。
“私自放走圍剿逃犯,還是亂軍逃犯。還主動出手打死這麼多靈軍士兵。”
來人語氣冷澹,但內容卻透着一股莫名意味。
張榮方面色不變,轉頭看去。
是另一位宗師商丁燁。
對方面容陰鷙,眼裡帶着某種不可說的危險笑意。
“這麼大的城鎮,我想保幾個人怎麼了?有問題?”張榮方面不改色,冷聲道。
“那幾人是我舊識,我要保他們離開,結果有人不識擡舉,想要阻攔。
所以,我打死他們不是我的錯,而是他們自己找死!”
“.....有底氣。區區外藥,就敢在我面前大放厥詞。不愧是掌教親傳的弟子。真是了不得....”商丁燁陰陽怪氣道。
“那麼,商宗師,您現在,又是在用什麼立場和我說話?”張榮方硬頂回去。
“呵呵....不得了,嶽掌教當年過來時,就搞得這邊一片狼藉。現在又來個他的徒弟...”
商丁燁緩緩往前,在距離張榮方只有數米的位置,緩緩停下。
“寧紅璃沒告訴過你,不要破壞規矩麼?”他聲音落輕,不再等待張榮方的回答,和其擦身而過,朝着遠處街區走去。
張榮方心中一凜,那一瞬間,他想過要不要出手滅口。
但商丁燁是拜神宗師,他的暗光視覺能夠清楚看到,對方身體表層佈滿了大量靈線。
所以一旦打起來,短時間內,他們不可能分出勝負。
所以在這等關鍵時刻,他沒辦法做到保守秘密....
‘此人....一定是之前就盯着我。就是不知道剛剛有沒有被他聽到什麼....’
張榮方心中凜然,一絲絲危機感逐漸涌上心頭。
老嶽來玉虛宮,遺留下來的人脈,既有如寧紅璃這般的友好側,又有如商丁燁那般的敵對方。
上官飛鶴這樣,似乎反而屬於中立,不偏不倚。
但現在....
望着商丁燁離開的背影,張榮方不清楚對方聽到了多少。
如果被知道了他的身份秘密....知道張榮方就是他,他就是張榮方。
那....
雖然師叔祖那邊已經知曉了,但....張榮方還是從心裡升起一絲莫名危機感。
因爲張榮方這個身份,代表着他的真實年紀會曝光,代表着姐姐姐夫那邊必然會暴露...
沒有繼續在其他地方閒逛,他迅速返回客棧,這裡已經成了臨時的匯合點。
客棧大堂裡。
老闆和幾個夥計都沒被殺,而是顫顫巍巍的在給留下的人服務。
他們臉色蒼白,兩腿戰戰,幾乎連路都走不穩。
整個客棧裡留下的人不多。
好在都是不願意去欺辱屠殺無辜者的好心人。
見張榮方進門,也沒人去招呼,只是一個個悶着頭分散坐着,也不說話。
外面的慘叫聲,火燒聲,炮聲,槍聲,持續了很久很久。
一開始很吵,後來變輕,再後來,天色慢慢亮了。
外面也只剩下一隊隊靈軍鎧甲兵器碰撞的脆響。
那是巡邏軍隊路過的動靜。
唉....
不知道誰在客棧裡嘆了口氣。
張榮方無言以對,只是心中頭一次,產生了對大道教的更深更全面的認知。
原來大道教,不都是人畜無害的文功道人。還有如玉虛宮這般殘忍好殺好戰的一脈。
彭!
忽地客棧大門被一股大力重重撞開。
三米高的上官飛鶴站在門外,銅鈴般的雙眼掃視裡面幾人。
一股恐怖的壓抑感,宛如狂風,急速涌入大堂,覆蓋住在場所有人。
張榮方身體不自覺的一緊。
他的感知是在場中最強的,實力也是在場最強,所以也最能感受到,此時上官飛鶴帶來的壓迫感到底有多大。
只是單純的氣息壓迫,便讓他渾身不自覺的緊繃起來,彷佛還弱小時遭遇到強大無比的危險巨獸。
就像有人用刀尖懸在自己眼珠前一寸處,隨時可能戳下來。
身體的預警本能在瘋狂提醒。
遠離!
遠離!
遠離!
但另一股理智卻在相反的控制身體,讓其不要動,不能動。
因爲理智告訴他,這個時候一旦亂動,會瞬間成爲第一攻擊對象!
“要想統御羊,你等必須要變成獅虎!弱肉強食,乃天地至理!”
上官飛鶴的聲音傳進大堂,他的眼神如同光束,掃過幾人,最後落在張榮方身上。
“剛纔,有誰破壞規矩,站出來。”
他聲音低沉,宛如打雷,震動得客棧大堂裡的碗快都微微顫動。
沒人迴應。
這種情況下,就算有人真的破壞規矩了,也絕不會敢站出來。
但上官飛鶴顯然有的放失。
他的視線直接落在張榮方身上。
“張影道子,你有什麼要說的麼?”上官飛鶴凝視張榮方。
“我沒有破壞規矩。”張榮方站起身,面色平靜,直視對方。
“有人可不這麼認爲...”上官飛鶴眼神冰冷下來。“商宗師所言,你在外面公然屠殺靈軍,還釋放可疑亂軍份子進入地道離城!”
“我說了。”張榮方同樣眼神冰冷,注視對方。“我沒有破壞規矩!”
他聲音同樣提高,分毫不讓。
“上官府主您既然定下規矩,弱肉強食,天地至理。那麼我等自然都按照這般在做!況且!”
他頓了頓。
“況且商宗師所見並非真相!”他毫不遲疑,繼續道,“那羣人中有女子是我先看上,結果有人竟然敢以下犯上,仗着武力搶奪我看中之人,我乃大道教天寶宮道子!正統天寶宮掌教繼承人!
他們搶我的東西,便是不給我師傅面子,不給我師傅面子,便是不給整個天寶宮顏面!
既然上官府主確定了弱肉強食至理,那麼.....”
他停頓一瞬,眼神一厲。
“那麼,我打死他們,也是他們自找!”
“區區幾個靈軍,難不成就讓上官府主大動肝火?還是說,是有人故意扭曲事實,歪曲真相,挑撥離間,想要驅使府主出手,對我張影不利?還請府主明察!”
他聲音柔和下來,拱手朝其行禮。
“......”
這一番話,倒打一耙,顛倒黑白,讓上官飛鶴身後的商丁燁睜着眼睛,一時間居然沒反應過來。
主要是張榮方理直氣壯,聲勢浩大,一副我絕不會錯,也沒有犯錯的委屈氣場。
而且若是一般情況就算了,但在上官飛鶴這位武力值已經到了大道教接近頂峰的強人面前,他居然還能這麼理直氣壯。
這就當真讓人嚇了一跳了。
上官飛鶴懶得分辨話語中誰對誰錯,回過頭看向跟上來的商丁燁。
“他說的是真的?”
“上官府主,這當時周圍所有見證之人都被這小子滅口了。我這.....”商丁燁頓時有點急火了,修行多年,他還是第一次遇到這麼不要臉的膽大妄爲之人。
不要臉加膽量大,兩者結合起來,居然能發揮這麼大的作用。
這是他完全沒想到的。
“也就是說,你沒有證據?”上官飛鶴眼神冷下來。
“有,當時還在的還有一個我們隊伍裡的師侄!只是我不確定他是否看到張影的臉....”商丁燁遲疑道。
“那人被殺時應該沒有看到動手者的臉吧?”張榮方斷然出聲,“商宗師,晚輩知道你和我師傅曾經有舊怨,但師傅是師傅,有本事你去天寶宮當面找事,對我一個後輩出手,栽贓陷害,還殺掉所有目擊證人,您不覺得掉份麼?”
他這意思就是,商丁燁在故意殺人栽贓給他。
“.....”商丁燁看着上官飛鶴懷疑的眼神,頓時心中一涼,知道這次沒戲了。
不光沒戲,還惹得上官飛鶴對他態度變差。
他可是知道這位上官府主脾氣一直不怎麼好。
“此事.....是我誤會了。”當即,商丁燁狠狠看了張榮方一眼,咬牙抱拳道。
沒有明確的人證物證,他顯然是沒法對這小子不利了。畢竟以張影的身份,一般的小事也拿他沒轍。
本來還以爲抓到了一個大好把柄,可以好好出一口當初嶽德文留下的怨氣,哪想到....
現在更氣了!
“我不希望再有下次。”上官飛鶴低頭靠近,一字一句道。
“.....是。”商丁燁咬牙點頭。
下次....哪還有下次,下次他必定不會這麼魯莽!
這小子....商丁燁盯着張榮方,知道自己小看對方了。
這種事,在上官的壓迫下,只要張影稍微有一點點的心虛,不對勁,就會被發現。
可上官沒發現問題,那就說明那小子的僞裝做得極強。
這並非只是表情的僞裝...
在上官飛鶴這般頂級強者眼裡,一個人是否說謊,只要從心跳,血流速度,就能大概判斷出。
而現在,他和那小子都從心跳血流速度上找不出問題,那就意味着,只能從證據上判斷。
這小子....好強的膽色!
“好了。準備出城,這裡交給軍部收尾。我們繼續下一站。”上官飛鶴不再計較這點小事,警告過商丁燁後,便準備帶隊整理人手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