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鈴鈴的羊鈴聲,隨着商隊前行不斷傳來。
天色剛明。
蜿蜒的林中官道上,白家商隊在僱傭的鏢局護衛開路下,拖着長長車隊,朝譚陽方向趕去。
中後段的貨車中,夾雜着一些順路一併去譚陽的路人。
這些人都是交了錢,以獲取商隊保鏢護衛的散人。
其中一輛牛車中,一名模樣嬌美的年輕少婦,正靠在捲起車簾的牛車窗口,朝外張望。
少婦臉上打了一點腮紅,膚色白嫩,只是眉目間隱隱有些憂色。
牛車車廂後方,一輛貨車邊緣。
有一年輕道人藍衣白褂,揹負圓輪狀布條,亦步亦趨跟着趕路。
道人身形壯碩,雙臂尤爲粗壯,面龐棱角分明,雖不算俊美,但自有一番特別氣質。
這二人便是隨着白家商隊上路譚陽的楊紅豔和張榮方。
楊紅豔說是去譚陽進貨,所以帶了家裡的一輛牛車。
而張榮方則是徒步隨行。
山路崎嶇,就算有官道也不好走。
他所有的錢都拿去買藥了,自然買不起馬匹。
張榮方一眼順着商隊望去,前面後面,所有的隊伍裡,騎馬的人只有寥寥幾個。
大部分都是牛車,或者騎驢,甚至還有騎羊的...
‘果真以前的電視劇都是騙人的...這世道一匹馬最便宜也要七十兩之多,貴的寶馬更是上不封頂。這等價錢,最便宜的馬都可以買兩頭牛了。’
普通人家根本不可能捨得浪費這麼多錢買馬。
買馬除了拉車騎馬,其餘的用途還真不如牛。牛力氣更大,還能幫着耕田。
影視劇裡主人公們動不動就是騎馬,張榮方對比了下,也明白了。
這就跟街上動不動就是七八十萬豪車一個道理。
換算一下,就知道多不現實了。
他往前看去。
牛車車廂裡,嫂子楊紅豔已經低下頭,手裡捏着一個小小的銀勝,正小心的用絹布擦拭花紋。
那勝是一朵荷花,邊上似乎還做了字。
“這是你師兄,臨走前送給我的。”楊紅豔輕聲道。
“他...感覺有些不對。”
“師兄有給您提過一些細節麼?”張榮方也感覺有些不對,突然就要他護着嫂子離開華新縣,去譚陽。這行爲有些太異常了。
“沒有....他什麼也沒說。”楊紅豔搖頭。
張榮方眉頭微蹙。
離開前,師傅張軒要他死記硬背下所有的武功符法,彷彿想一股腦,把所有的要訣都塞進他腦子。
這種表現同樣有些不對。
“等這次回來,榮方師弟,你若是有空,多勸勸你師兄吧,我感覺....”楊紅豔頓了頓,愁眉不展,“我感覺他心裡壓着很多事,問他也不和我說。”
“我試試看。”張榮方點頭。
很快到了正午。太陽火辣,照得人汗流浹背。
商隊在一處官道旁,找了樹蔭空地,暫時休息下。
前面有人帶隊,一起去附近固定的一處小溪取水。
“要取水的一起去啊,一路上就兩處可以取水,過了這個村,就只只能後天纔有。大家都準備好。”
前面商隊的一個夥計,一路走到尾吆喝着。
“另外要方便的,男的往左,女的往右,盤子都已經趕出來了,插了標記,各家自行方便啊。”
盤子便是場地的意思。標記則是一邊一根小旗杆,上邊綁了灰布,寫着男和女的字樣。
張榮方算了算水量,也拿了幾個喝光的水囊,再取了楊紅豔的水袋。
“嫂嫂,我先去前面取水了啊,馬上就回。你先在車廂裡休息。”他提醒了句。
“多謝榮方了。一會兒我這裡有些才做的桂花糕,回來一起吃點。”楊紅豔連忙道。
“好的,多謝。”張榮方應了聲,左右看了看,找一旁的兩名鏢局護衛說了幾句話。
讓他們在自己離開時看護下嫂子,這才提着空水袋離開。
嚴重的不安全感,讓他對自己的一切吃食,都非常小心。
水這種東西,更是必須要自己親自弄才放心。
至於那兩人鏢局護衛,張榮方和他們約好了,等到了譚陽一人給二兩銀子。
車廂裡,楊紅豔看着逐漸走進林子的張榮方,輕輕嘆了口氣。
比起她之前一個人去進貨,如今不得不說,有張榮方在,確實心安很多。
別的不說就張榮方站在那裡,健壯的身形,就能給人不小的安全感。
就在張榮方走開後。
那兩鏢局護衛也自覺的靠近牛車一點,兩人各自帶着開山刀,收錢辦事,他們還是很敬業的。
正此時。
距離商隊所在的官道數裡外。
一處墳地形狀的山坡上,十來個身穿雜色舊衣的壯碩人影,全用灰布蒙着臉,出現在斜坡上。
最前面一人,身材魁梧高大,臉上的黑鬍鬚,連面罩都有些遮不住。
正是帶人過來劫人的奇山道人。
“商隊那邊我已經暗中協調好了,護衛的黑狼鏢局看到我們過去,會暗中配合。
不要動貨車,抓到人就走,都明白了麼?”
“明白!”
其餘人紛紛應聲。
他們大半是奇山的家丁,小半是清和宮的武修道人。
這羣人紛紛從背後取出一根根粗木棒。
奇山自己也取出一根小臂粗細的木棒,他主修家傳棍法,輔以清和宮武功,加上天生大力。
所以這趟就算是黑狼鏢局真的動手抵抗,不管事先的商量,他也有把握抓人得手。
“走吧。動作要快!”
頓時間,一行人快步衝向商隊所在位置。
*
*
*
咕嚕咕嚕。
一連串的水泡順着溪水往下游溜去。
張榮方將水袋浸泡在水裡,裝水的同時,順帶洗一下水袋外面。
取水的位置,距離商隊休息處,要走兩裡左右。
一邊取水,他一邊在想張新泰和師傅張軒的異樣。
他們絕對有什麼事要瞞着自己,要自己帶嫂子離開,隱隱有種安頓後顧之憂的意思。
裝好水,他佩戴在後腰,站起身。
正此時,不遠處幾個一起裝水的護衛,其中一人猛地甩出手裡開山刀,正中林中一隻奔跑的肥兔子。
幾人哈哈笑着,走過去,抓起被刀柄砸暈了的灰兔子。
‘要不我也搞點山貨回去,方便路上吃?’張榮方心頭一動。
以他的身法,弄點山貨還不是輕而易舉。
看着那幾人笑嘻嘻的提着兔子,馬上開始剝皮去內臟。
張榮方立馬決定下來,就在這附近搞點獵物。
提着水袋,他轉身朝着溪流一側的林子走去。
當然,在此之前,他還是按老規矩,去周圍轉一圈,檢查下有沒有什麼危險。
畢竟答應了師兄,要護着嫂子。
而這次師兄師傅的反應又如此奇怪,他一路上自然得更加小心才行。
走進林中,張榮方反手取下願輪,將外包的布匹隨手掛上樹杈。
唰。
他輕輕一甩,願輪鋒利的刀口頓時旋轉起來。
兩個剛剛銘刻上去的字跡,隨着林中的光線逐漸模糊。
叮。
輪身陡然靜止,浮現出離傷二字。
聲未落,張榮方的身影已消失在原地,無聲無息,沒入林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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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林中。
奇山快速帶隊朝着商隊方向衝去。
一顆顆高大樹木在他身旁劃過,前方林間隱隱能看到商隊牛車的輪廓。
“就在前面,準備!搶到人後,不要停留,任何搶奪貨物銀錢的,嚴懲不貸!”
奇山最後命令一次。
“是!”
其餘人紛紛應聲。
就在這時,前面林中側面,忽然一下衝出一人。
那是一年輕道人,身材健壯,手提一把怪異圓輪兵器。
道人一眼看到奇山一行人。
“嗯?”對方疑惑了下,“奇山師兄?你這是....?”
不怪他眼力好,而是奇山那身材,那標誌性的大黑鬍子,實在太顯眼。
所以張榮方一眼便認出對方。
奇山也是一愣。
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臉上,還好面罩還在。
“你認錯人了,我不是奇山。”
他本能的反駁。
“......”張榮方無言以對。盯着對方鬍鬚,一言不發。
奇山頓時明白自己破綻了。
他老臉一紅,火大的扯掉面罩。
“曹!這勞什子面罩戴了管屁用!戴了等於不戴!”奇山火大道。
“你們都給我把面巾取了,反正戴了也沒用!”他感覺就自己取了不公平,揮手對着周圍人呵斥道。
一羣人面面相覷,誰也沒動作。
開什麼玩笑,就奇山那體型,那鬍子,戴不戴真沒啥區別。
但他們不同啊。
他們戴了還是很能掩蓋自己身份的。
見沒人聽話,奇山當場就想發作,但看張榮方就在眼前。
他也不廢話了。
“算了,雖然不知道你怎麼跑這邊來的,既然遇到了,那麼....”
他唰的一下擡起木棍,指向張榮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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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死就老實跟我走一趟吧。”
“奇山師兄,您這是要.....和我動手?”張榮方詫異的看着奇山,和其身後的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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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華新縣附近,一處叫地龍坡的谷地內。
此時十來個衣着各異的男女齊聚一起。
蒙着臉的陳連清站在一塊石頭上,掃視全場。
“剛剛已經得到消息,其餘縣都準備妥當了,就只剩下我們縣。”
“我們這邊,城區能動員的,有兩百人左右,都分散在城內各處。”一名文士模樣男子開口。
“城外各村子鎮子,能調動上千人。但武器不夠,真要打起來太吃虧了。”另一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