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因爲自己衝的太猛,亦或者是因爲自己是個軍官,令兩個女兵心生膽怯。
楊明志擺正自己的姿態,一板一眼的說道:“兩位同志,你們可是溫泉區駐軍?”
“是……是,是我們營長名我們在此等候……等候車隊。”
這個回答的姑娘說話有些結結巴巴的,尤其是被男人瞪着的時候。
她明顯非常的年輕,身材比較高挑,尖尖的下巴高挺的鼻樑,眼睛不大,只是碧綠的眼珠就像是翡翠,晶瑩剔透。兩條棕黃色的小小麻花辮耷拉在腦後,一朵不大不小的船形帽戴在頭頂。
她的步槍隨身攜帶,只是現在這支莫辛納甘的作用更像是一根柺杖。
女人的眼睛是會說話的,只見這姑娘眼神不自覺的亂飄,其內心的緊張惶恐展露無遺。
兩個姑娘都是這般的表現,她們穿着蘇軍的夏季制服,也依舊穿着褲子打着綁腿。在正宗的蘇聯正規軍看來這種打扮不倫不類。
她們怯生生的樣子確實難以和一線士兵聯想起來,再說這是兩位很漂亮的年輕姑娘,她們應該遠離戰爭!
自從二月份開始,喬舒雅的營因減員不少,新分來的人全都是難民女孩。不管是否願意打仗,凡是年紀過了十八歲的女孩都要參軍。這兩個姑娘至少比娜塔莎年紀要大,一臉的稚氣也證明她們也就剛剛成年罷了。
楊明志問道那個說話吞吞吐吐的姑娘:“同志,我是近衛284師副師長別列科夫,你可知道我。”
話音剛落,兩個女兵趕緊立正,步槍也重新背在肩上。“知……知道。你是中國人,所以……所以非常特別。”
“那麼你的名字呢?”楊明志追問。
“我……我叫安娜·彼得羅夫娜,19歲,來自斯盧茨克的特里納瓦特卡村。”
另一人說道:“我叫阿薩莉亞·薩哈洛娃”
斯盧茨克距離莫濟裡不願,至於其下轄的村莊,最大特點是名字很長。
從這個叫安娜的姑娘說法來看,她應該就是個一般的村姑而已。斯盧茨克可謂之是德軍肆虐的重災區,當地平民在大屠殺中損失慘重,甚至連威廉庫貝都是點名批評負責這裡的黨衛軍是一羣屠夫。
看起來,她們就是難民,一路逃亡而來期望躲避戰亂。不過戰爭時代,自身的性命已經由不得她們自己了,不想去打仗也得去打仗!只是這兩個姑娘怯生生的,能做個好兵?
恐怕就算是嫁了男人,在牀上也是怯生生的像是小白兔。這份柔弱或許能激發男人的保護欲,在軍隊則是一種累贅。
楊明志繼續說:“我知道你們兩位一定是逃難進來的,現在告訴我,你們入伍的時間。”
這件事兩人答應的倒挺快,區區兩週,甚至還順帶說明了自己的身世細節。
原來兩個姑娘是同鄉,亦是同歲,她們來自於同一個集體農莊。
如果她們只是說說農村的生活,種土豆挖土豆罷了。如果僅僅是這樣楊明志也沒心思繼續聽下去,只是安娜無意間說出,所謂的特里納瓦特卡村並非一個集體農莊,而是勞動營。
她還在繼續訴說,楊明志赫然打斷了她的話:“告我說,爲什麼是勞動營?!爲什麼不是集體農莊?你的身份到底是什麼?!”
安娜的眼神明顯變了,甚至不自覺的往後走了兩步。這時阿薩莉亞趕緊抓住了她的胳膊,兩人重新站穩。
楊明志眯着眼,帶着一絲陰冷,緩緩說道:“你們絕對不是一般的村民,你們的身份很不一般!這般年紀的女孩不會犯罪,而且就瞧你們兩個怯生生的樣子不但不是犯罪分子,反而是犯罪分子謀害的對象。再說罪犯要關進監獄,而不是勞動營!你們的身份到底是什麼?”
氣氛異常緊張!
正是這話,攻破了安娜的心理防線,她也說出了一切原委。
“我們都是有罪的人!我們的父母在1937年被處決,如果不是因爲戰爭,我們還是會被關押……”
這話是從這姑娘口中說明的,她勾着腦袋像是個罪犯,楊明志不禁仰望藍天。
1937年,不正是肅反的頂峰時期?蘇聯搞起了一套封建連坐制,兒童、嬰兒,所有的未成年人都不能倖免。
1937年8月15日,葉若夫簽署《關於對祖國叛徒的妻子和子女採取鎮壓行動》的命令,罪人子女一樣被定了罪。
現在是1942年,五年前的安娜自然只有14歲。楊明志有意,這就繼續命令她把真實的情況說明出來。
原來兩個姑娘的父母都是官員,自從被波及之後,其父母被處決,兩人的學業也就中斷。她們一個來自莫吉廖夫,一個來自維捷布斯克,最終都被送到了斯盧茨克。
兩人是幸運的,她們的名字最終沒有在處決名單上,在勞動營的生活也非常簡單,只是沒日沒夜的挖土豆罷了。唯獨要注意的就是不要生病,因爲沒有人會給犯人藥品。
楊明志可以想象得到,正是因爲要面對這種隨時可能被處決的情況,導致兩人有了怯懦的心性。
或許這場戰爭對於她們是一件好事,在勞動營撤離的時候,德軍的高歌猛擊使得整個撤離的隊伍混亂。安娜和阿薩莉亞逃入森林,和其他的難民在一起。這是他們五年以來首次飽嘗到自由的滋味,只是德國人只是單純的要滅絕一個民族罷了。
兩人給自己的姓氏改了,名字卻沒變。她們隱瞞自己的身世,隱瞞自己的過往,終究還是暴露了。
楊明志點點頭,她們這番遭遇能不動惻隱之心嗎?
可能是覺得這位長官面目比較和善,又因爲是這支近衛部隊的高級軍官。安娜終於鼓足了勇氣,說道:“長官,這就是我們的身世。也許我們是犯罪了,但是我們不想死,如果一定要死還是死在戰場上吧。不管怎樣我們已經當兵了。”
“所以,你在擔心我會給你治罪?傻姑娘,看來你不懂得現在的戰爭形式吶?”楊明志當然知道這兩人哪裡有什麼罪過,不過是封建連坐制的受害者罷了。他指着東方說:“德國人在那邊進攻很是猛烈,這羣侵略者殺害了很多人,爲了抵擋敵人,所有能拿得起槍的男人上了戰場,包括囚犯。亦有大量女人成爲士兵,所以你的罪過又算的了什麼?”
這些話是從副師長嘴裡說出來的,這就像是一份安全保證。幾年來一貫謹小慎微的兩人這下終於放下新來,露出了久違的微笑。
後面的車輛陸續開了過來,見對手的副師長沒有繼續前進,就紛紛停下來,以至於車隊大排場龍。其實這也是個還是,幾個小時以來車隊一直磨磨唧唧的前進,忍受着坑窪的道路,所有人終於能休息一陣子。
楊明志從兩個年輕女兵這裡已經詢問清楚,這邊邀請道:“你們兩個趕緊上車,做我的嚮導。”
“這……”女兵安娜有些不知所措。
“沒時間解釋了!快上車!阿布拉姆!”楊明志大聲說道:“這兩個女人不上車,你把她倆弄上來。”
一聽這個,憋屈半天的阿布拉姆可謂心花怒放,弄上來的辦法有很多種,對於很久沒摸過女人的他簡直不要太幸福。這是這個傢伙多少有點不修邊幅,比如說一臉胡茬看起來邋遢極了。
他就像是棕熊一般,這番下了車,還是令兩個姑娘想到極其恐怖的東西。兩人也不拉車門,略顯笨拙直接翻進了車後座。
楊明志萬萬沒想到這兩人會來這一出,自己還能說什麼?只能感嘆喬舒雅這是得到了兩個“好兵”。
這兩個姑娘身世如此特別,五年以來的好運氣使得她們一直沒被自己人幹掉,現在當了兵,也許在戰爭中就死於德軍的子彈了。
這不行?要是香消玉殞了就太慘了。
而把她們安排到軍隊本身就是不對的!
楊明志隨口多說了一句:“你們兩個暫時聽從我的命令,我需要一個長久的嚮導,懂了嗎?”
兩個女人只是弱弱的嗯了一聲,對於副師長的命令,只能無條件服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