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淺聞言,面色便猛地冷了下來,厲聲道:“胡言亂語!”
雲裳見她額上隱隱有青筋冒起,似是比她還憤怒,便忍不住笑了起來:“確實是荒唐了一下,只是你也莫要太過着急,小心孩子。”
寧淺目光在亭外一衆人身上掃過,衆人身子皆是瑟瑟發抖,似乎十分驚懼的模樣。
寧淺卻緩了聲音,輕聲道:“本宮爲何這般生氣,是因爲關於睿王妃與睿王爺,本宮倒是聽說過不少他們二人之事,可以這般說,無論是在寧國還是在夏國,他們二人都是所有夫妻的典範。”
見衆人都豎耳細聽,寧淺便接着道:“睿王爺在寧國的時候,便是出了名的戰神,可是於男女一事上卻素來潔身自好,二十七歲尚未娶妻,且身邊連一個婢子都不曾有過。直至他遇見睿王妃,那時的睿王妃還是寧國最尊貴的公主,一曲《鳳求凰》換得二人傾心相許。兩人成親之後,睿王爺位高權重,自是有許多女子意欲嫁給睿王爺做妾,卻被睿王爺一一謝絕,並許下一生只會有睿王妃一人的承諾。”
雲裳淺淺笑了笑,心中想着寧淺在這後宮之中浸淫這一年多,如今倒也學會了許多呢,知曉用一些比較迂迴的法子來打消旁人的一些個猜忌了。
心中卻又想起了洛輕言,便又輕嘆了口氣,喃喃道:“願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
而後便站起身來道:“此事綵衣自會處置,你既然來尋我,我們便先回朝霞殿中坐一坐吧,這兒靠着湖,風有些大,你出門也沒多加一件氅衣,小心着涼。”
寧淺應了聲,便緊跟着雲裳站起了身來,帶着一衆嬪妃往朝霞殿中踱去。
跟在寧淺身後的一個女子倒是對方纔寧淺說的故事有些感興趣,輕聲道:“賤妾聽聞,睿王爺在寧國的時候,是寧國先皇認的義子啊,那不是睿王妃的……”
“皇叔。”雲裳聞言便笑了起來,“嗯,睿王爺那時候是我皇叔。”
那女子聞言愣了愣,才笑道:“叔侄,只怕比普通人來的辛苦一些,不過真是讓人羨慕呢,睿王爺瞧着那般冷冰冰的一個人,卻能夠傾心爲王妃。”
雲裳嘴角翹了翹,心中想着,倒也算不得太過辛苦,原本叔侄在皇家應當算得上是醜聞的,不過大抵是因爲洛輕言那人太過的強勢,從來不曾管過別人說什麼。且洛輕言與她又不是親叔侄,倒也沒什麼大礙。
雲裳腳步微微一頓,才發現自己竟然又情不自禁地想起洛輕言來了,嘴角漾起一抹苦澀的笑意來,在心中暗自想着,你瞧,洛輕言便是這般強勢,不知不覺地便闖進了她的心中,讓她無時無刻不掛牽。
到了朝霞殿,雲裳吩咐了宮人沏茶,便帶着衆人在外殿之中坐了下來。
寧淺便開口問道:“昨兒個是什麼情形,先前聽皇后娘娘說,睿王府幾乎無一活口,可將我嚇了一跳,我又不太好問,這纔等着請完了安回去用了早膳便眼巴巴地趕了過來。”
雲裳輕輕頷首:“昨日萬壽宴,我入了宮,你也知曉,此前王爺中了絨頭雪蓮之毒,一直昏迷不醒,只怕便被人抓住了機會,趁着我帶了大半的暗衛離了府的機會,便下了手。我匆匆趕回府中的時候,府中屍橫遍野。我與王爺住的院子亦是着了火,燒得面目全非。”
雲裳嘆了口氣,“唯一值得慶幸的,便是現在尚未尋到王爺,這至少讓我尚且可以自我安慰,王爺沒事。”
“睿王爺是有福之人,定然會平安無事的。”寧淺連忙應道。
雲裳低下頭,輕輕點了點頭。
因着尚且有其他人在,雲裳和寧淺便隨意說了會兒話,幾乎都是關於昨兒個睿王府發生的事情的。寧淺坐了會兒,便同其他人一同起身告辭了。
朝霞殿中這才靜了下來,雲裳神色淡淡地端起茶杯,輕輕啜了一口茶,輕聲問着淺酌:“七王爺帶的兵馬,可到靈溪了?”
淺酌想了想,才搖了搖頭道:“按着腳程推算,應當還需兩三日左右。”
雲裳將茶杯擱下,點了點頭,沉默了一會兒,才喃喃道:“兩三日,紮營安置上需要三四日,便是六七日了,夠了。”
“夠什麼?”淺酌有些不明所以,輕聲問道。
雲裳笑了笑,沒有回答。
許久,才又轉了話茬子,“我們如今在宮中,外面消息傳遞不易,你多想想法子,我要第一時間知曉外面的情形。邊關的,錦城的,我在關注的所有事情的情形。特別留意,我們留在睿王府周圍的暗衛,我要每日傍晚都聽到關於他們的彙報。”
淺酌連忙應了。
雲裳輕輕敲了敲桌子,“我們如今在宮中倒也不全然是壞事,至少,皇后,沈淑妃,嫺夫人,她們的動靜,我們可以最快地掌握到。”
琴依輕聲笑了笑道:“這倒也是。”
昨兒個入宮時辰晚了,雲裳倒也沒有仔細查看這朝霞殿,今兒個方從皇后那兒知曉,這竟然是長公主在宮中的時候住過的地方,自是要細細查看一番的。雲裳對着殿外侍候的宮人吩咐了聲,只言自己身子乏了,要小憩一會兒。又命淺酌和琴依,一人在寢殿門口,一人在寢殿之中守着。
雲裳入了內殿之中,並未歇下,而是在殿中一一查看了一番。雖然長公主出宮自立公主府已經有三四十年,只是這殿中卻仍舊保留着許多痕跡。有她小時候練字的書帖,有曾經戴過的首飾,有穿過的衣裳,還有彈過的琴譜。
雲裳取了一些她看過的書來,一一翻看了一番。
待淺酌進來稟報綵衣回來了的時候,已經是午時左右。
綵衣進來向雲裳行了個禮,便連忙道:“奴婢讓人將劉更衣先安置在她的殿中,已經派了人去與劉總管稟報,應當很快便又結果。”
雲裳應了一聲,便讓綵衣退下下去。
卻不想,第二日一早,雲裳便收到了消息,劉更衣死了。
劉更衣死在煙翠湖之中,早上在煙翠湖邊打掃的宮女瞧見她的屍體從湖中浮了起來。屍體似乎在湖中泡了不短的時間,已經有些腫脹。
雲裳留意到,她尚且穿着昨兒個那件鵝黃色的宮裝。
湖邊有不少宮人在圍觀着,聲音有些吵雜,雲裳仍舊可以清楚地聽見,睿王妃三個字不斷地被她們提起。
雲裳苦笑了一聲,當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進宮不過兩日,便鬧出了人命來。
嬪妃身亡,皇后本應當親自過問的,只是去相請的宮人卻很快獨自回來了,只道皇后娘娘今兒個頭風犯了,說不過是一個更衣而已,讓內侍監處置了便是。
雲裳挑了挑眉,按理說來,此事與她有關,最大的嫌疑人便是她。皇后素來不喜歡她,照着皇后的性子,理應第一時間便來看好戲的啊,爲何卻推脫了起來,實在是有些蹊蹺啊。
內侍監的來得倒是不慢,爲首的是一個穿着深藍色衣裳的內侍。先是命人將劉更衣的屍首打撈了上來,而後便讓仵作來先簡單驗了屍。
仵作細細查看了半晌,才擡起頭道:“齊公公,確實是溺水身亡,並無其它傷痕。”
那齊公公點了點頭,倒像是見慣了這樣的場面,隨意地揮了揮手道:“將屍體擡回去,再仔細驗一驗。這是住在明粹宮東偏殿的劉更衣吧?”
旁邊有人應了一聲,那齊公公輕輕頷首,隨意地道:“將她殿中的宮人都帶回內侍監。”
身後跟着的內侍監的人便朝着明粹宮去了,那齊公公看了看湖邊的衆人,蹙了蹙眉道:“人這麼多,現場都已經被破壞完了,待讓人清個場,仔細在找找看有沒有什麼線索,明粹宮東偏殿也去些人。”
雲裳看了看情形,便轉過身對着琴依和淺酌道:“該我們出面的時候內侍監自會來找我們,不用着急,先回殿中吧。”
淺酌咬了咬脣,跟在雲裳身後回了朝霞殿。一進殿中,淺酌便猛地跪倒在地,面色有些蒼白:“都怪奴婢太過沖動,爲王妃招惹了麻煩。”
雲裳淡淡地看了淺酌一眼,輕嘆了口氣,“你性子衝動,總要吃些虧才知曉悔改,算了,便當這是個教訓吧,以後記得,做一件事情之前定要三思。”
淺酌咬着脣應了聲。
琴依才輕聲道:“奴婢倒是覺着,此事有些蹊蹺,昨兒個綵衣回的是,她已經將劉更衣帶回了明粹宮中安置了,等着劉總管來處置。綵衣既然這般說了,定然也是派了人盯着的,怎麼會……”
雲裳沉默了片刻,便擡頭對着琴依道:“綵衣在哪兒?”
琴依走出門,過了會兒,便將綵衣帶了回來,綵衣行了禮,雲裳便道:“劉更衣溺水而亡一事,想必你已經聽說了,昨兒個剛與我發生了一些衝突,今日便沒了,只怕許多人都會懷疑到我身上來。我讓你來,便是想要問問你,你昨日說,將劉更衣帶到明粹宮中安置了?”
綵衣一聽便明白了雲裳想要問什麼,連忙應道:“是,奴婢昨兒個將劉更衣帶回了明粹宮東偏殿,還專程讓人盯着她,她是戴罪之身,在陛下下令之前,自是不能出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