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裳轉過頭淡淡地瞥了那穩婆一眼,沒有說話,只伸手將林悠然嘴裡的參片取了下來扔到了一旁,揚聲道:“來人,將這幾個穩婆和房中服侍的宮人全部拉下去杖斃。”
那幾個穩婆一下子便愣在了原地,爲首的那一個連忙驚叫了一聲道:“王妃這是何意?奴婢們做錯什麼了?即便是要打殺,也得要給一個能夠讓奴婢們信服的理由吧?”
雲裳緊抿着脣沒有應答,只伸手給林悠然把了脈,又掀開遮住林悠然***的被子瞧了瞧,眉頭越發地緊了幾分。
另一個穩婆見狀,面上有些不悅,嚷嚷道:“這是皇宮,王妃以爲是在王府嗎?奴婢們都是宮中的人,即便是要處置,也輪不到王妃來動手吧……”
正說着,便瞧見有侍從衝了進來,抓起那幾個穩婆和原先立在屋中的宮人,便拉了出去。一時間,屋中驚叫聲幾乎將整個湘竹殿給掀翻了過去。
雲裳吩咐琴依和淺酌一同在內殿中瞧着,自己纔跟着走了出去。沈淑妃已經站起了身來,面色亦是有些不好,洛輕言立在一旁,神情清冷。雲裳自是明白方纔洛輕言與沈淑妃定然是發聲了爭執的,畢竟,正如那穩婆所言,她的確是沒有資格指使宮中的侍衛的。不過,洛輕言在,一切便不是問題。
沈淑妃冷哼了一聲,望向雲裳,“睿王妃這是何意?”
雲裳緩緩笑了起來,聲音中亦是帶着幾分冷意,“這幾人謀害皇嗣,且還意欲謀殺宮妃,按照宮中律例,不是應當杖斃嗎?”
“睿王妃此舉似乎有失妥當,莫說如今尚且沒有證據,即便是事實如此,應當如何發落,也自有人處置。”沈淑妃面色有些僵硬。
“淑妃娘娘此言差矣,方纔那些個惡僕說慧昭儀娘娘早產,且難產了。可是方纔臣婦瞧了慧昭儀的模樣,分明羊水都未破,又何來早產一說。分明便是有人惡意謀殺皇嗣,這些個惡僕不但知情不報,還想要硬生生的將慧昭儀腹中之子直接推出來,導致慧昭儀腹中之子活活被她們弄得窒息而亡,慧昭儀失血過多,也險些沒了性命。若非今兒個臣婦在此,只怕慧昭儀已經沒了。”雲裳定定地望着沈淑妃,聲音緩慢而清晰。
“淑妃娘娘覺着,這樣的惡僕,難道不應當直接杖斃嗎?”
沈淑妃張了張嘴,正欲開口,卻被洛輕言打斷了,“此事雖是後宮之事,可是皇嗣一事,卻關乎江山社稷,陛下既然囑咐本王暫代理政務,本王定然不會不過問,這件事情本王定會一五一十地稟報給陛下,若是淑妃娘娘覺得本王處置的有什麼不妥,自可向陛下稟報。”
沈淑妃的面色更難看了幾分,哼了一聲便拂袖而去。
雲裳沉默了半晌,才擡起眼來對着洛輕言道,“將太醫院中的太醫都傳來吧,再從民間找幾個穩婆和大夫來,孩子是保不住了,只是那死胎還卡着的,若是不及時處置,林悠然的性命亦是難保。”
洛輕言輕輕頷首,便吩咐人去準備了,而後才轉過身對着雲裳道:“此事我會安排人處置,你如今身子重,還是莫要太過勞累,先行回府吧。”
雲裳搖了搖頭,聲音中帶着幾分沙啞:“林悠然是我手中的人,雖然將她送入宮中的時候,便知曉了她的結局,可是我心中有愧……就讓我等着林悠然全然脫離了危險再離開吧。”
雲裳聲音雖然極輕,卻帶着幾分執着,洛輕言明白雲裳執拗起來他亦是勸不住的,便只吩咐人拿了椅子來,讓雲裳在椅子上坐了下來。
太醫、穩婆和大夫都陸陸續續的來了,雲裳只靜靜地坐在殿外,沒有進去。一直到了四更天,雲裳才聽見殿中傳來林悠然撕心裂肺的哭聲。
雲裳的手微微一頓,擡起眼來,正好瞧見漫天星光。還活着,便好。
雲裳站起身來,看了洛輕言一眼,便緩緩往殿外走去。
“待會兒便到早朝時間了,你不必陪我的,我自個兒能夠回去。”雲裳淺淺笑着,瞧着倒是十分平靜的模樣。
洛輕言想了想,才應道:“我送你到宮門口吧。”
雲裳輕輕頷首,便同洛輕言一起往宮門走去。天空中月亮有着一絲殘缺,滿天星光,洛輕言伸手握住雲裳的手,輕聲道:“莫要胡思亂想。”
雲裳聞言,便淺淺笑了起來,點了點頭,“我知曉的。”
到了太極殿前那長長的階梯下,雲裳便讓洛輕言止了步,笑着緩緩往宮門走去。還得半個多時辰才道早朝的時間,宮門口尚有早起從宮外運送東西的宮人在來來回回。因着天色太早,宮門守衛不敢隨意放人進出,便讓雲裳拿了令牌來瞧。
一旁正在接受檢查的宮人靠在板車上打了個哈欠,輕聲和宮門守衛聊着天,“最近這宮中人少了不少,需要的蔬菜哪些也少了不少,可是卻總是覺着,這車上東西還是那麼重。”
那守衛笑着應道:“是你的力氣越來越小了吧。”說着便讓那宮人在進出門的冊子上簽字畫了押,纔將那宮人放了進去。
雲裳目光落在那放着幾個籮筐的板車上,眉頭輕輕蹙了起來,籮筐中的東西確實算不得太多,只是瞧着那宮人行動之間的確十分吃力的模樣。
雲裳正望着那宮人,便聽見守衛的聲音響了起來:“好了,可以出宮了,王妃請。”
雲裳這才轉過頭來,笑着點了點頭,帶着琴依和淺酌一同出了宮門。
一直到上了馬車,雲裳仍舊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樣。琴依扶着雲裳上了馬車,亦是跟着鑽了進去,見雲裳有些晃神,才輕聲道:“這後宮之中處處都是陷阱,林悠然在入宮的時候便已經知曉了。只是在這樣步步驚心的宮中,卻不能好生保護好自己和孩子,這也並非王妃的過錯,是她自己太過大意罷了。王妃救了她一命,便是天大的恩賜了,王妃不必再這樣自責。”
雲裳輕輕點了點頭,低着頭半晌沒有說話。
回到府中,雲裳便像是累極了一般,等着琴依拆下了珠釵首飾,脫了外袍,便也懶得洗漱,徑直躺倒在了牀上。
只是雖然覺着十分累,真正躺在牀上的時候,卻是翻來覆去都睡不着。雲裳蹙了蹙眉,眼中帶着幾分沮喪,閉着眼許久都沒有睡意,便索性瞪大了眼望向牀頂幔帳上繡着的梅花。
看了許久,才終於覺着有些困了,便閉上了眼,半夢半醒之間,腦中卻突然反反覆覆地想起先前在宮門前的那一幕。
“最近這宮中人少了不少,需要的蔬菜哪些也少了不少,可是卻總是覺着,這車上東西還是那麼重。”
那個宮人的聲音亦是不斷地在雲裳的腦海之中迴響着。
雲裳皺了皺眉,將頭埋到被子中,好一會兒,總是安靜地睡了過去,睡到一半,卻不知怎地,突然坐了起來,眼中一片清明,聲音亦是隱隱含着幾分激動:“我知曉了。”
這樣的動靜亦是驚動了在外面的淺酌,淺酌連忙跑了進來掀開牀幔,見雲裳這般模樣,呆了一呆,才連忙道:“王妃,怎麼了呀?發生什麼事了?”
雲裳轉過頭來望向淺酌,眼中有灼灼光華,“我知曉了。”
這話有些沒頭沒尾的,淺酌眼中滿是疑惑,只是雲裳卻並未給她再更多的解釋,而是徑直又躺了下去,“睡醒了我便去端了他們的老窩。”
淺酌呆呆地看着雲裳,在牀邊站了好一會兒,便聽見雲裳的呼吸聲漸輕漸緩。淺酌看了一眼已經睡着了過去的雲裳,沉默了一會兒,便又退了下去。
雲裳這一覺倒是睡得有些久,洛輕言回到府中的時候,雲裳都還在睡覺,洛輕言低聲詢問着:“王妃可用了膳?”
琴依連忙搖了搖頭道:“沒有呢,早上回來的時候,王妃便像是困極了,沒顧上用早膳版躺下了,一覺便睡到現在呢。”
淺酌搖了搖頭道:“王妃半道上醒過來過一次,大喊了兩聲我知曉了,奴婢進來詢問王妃發生了何事,她卻只笑不說話,後來還說什麼睡醒了便去端了他們的老窩。奴婢聽得迷迷糊糊的,正待相問,王妃便又睡了過去。”
“可是夢遊了?”琴依連忙問道。
淺酌想了想當時情形,有些不確定地搖了搖頭:“不像,奴婢瞧着王妃神志像是十分清醒的模樣。”
洛輕言若有所思地望着牀上靜靜睡着的女子,才轉過頭望向琴依和淺酌道:“你們早晨回府的時候可遇到過些什麼?”
淺酌蹙着眉頭想了想,搖了搖頭道:“沒有什麼特別的,早上我們出宮早,宮門守衛讓我們將令牌給他瞧了,便將我們放出了宮,而後便徑直回了府。”
琴依聽淺酌說完,才又道,“在宮門口的時候,倒是聽那進出的宮人同守衛聊天,王妃似乎便是聽了他們的話,一路都是若有所思的模樣。”
“哦?”洛輕言挑了挑眉,“他們都說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