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四和謝少英並沒有聽到他們這場討論。
當林四醒來的時候,他的後背已經被塗上了厚厚一層藥膏,而時間也已經是第二天清晨。
睜開眼睛後,他明白昨夜發生了什麼。
這算是報應嗎?自己曾經打昏過月洛寧兩次,而現在,自己也被容雨打昏了一次。
他不禁苦笑起來。
坐起來之後,他才發現其他人都已經起來了。
葉弘和慕哲平在忙着準備吃的,謝少英在練劍,容雨在打坐,而月洛寧則是呆呆坐在那怔怔出神。
見到他醒來,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事情。
“傷怎麼樣了?”容雨一臉關切的問道。
林四嘴角抽了抽,這個‘罪魁禍首’,還好意思第一個開口。
他撇撇嘴道:“好多了,行動已經無礙。”
容雨知道,林四的表情是在怪罪自己昨晚趁他不備打昏他,不過他選擇性的無視了,只是一臉笑呵呵道:“那就好,那就好,今天能出發嗎?”
“能,也不能。”林四嘆了口氣。
“什麼意思?”
林四垂頭喪氣道:“我的身體繼續趕路是沒問題,但我們恐怕不能繼續往北走了,我們已經錯過了往北逃的最佳機會。”
容雨愕然不已:“爲什麼?只是耽擱一晚,應該沒什麼關係吧?”
“如果我所料不差,天河肯定會封鎖北方的邊境。如果我們日夜兼程,可能會趕在他們消息未到之時提前突出去,但現在應該是來不及了!”
謝少英收劍回鞘,奇道:“怎麼會?上次不是說,只有青川南齊涼月親王這三方會來殺我們,天河官方應該不會出動嗎?”
林四點點頭道:“確實,但那是因爲他們認爲,青川南齊涼月這三方足夠輕易滅殺我們,他們自然樂得置身事外。然而昨天傍晚峽谷口一戰,短時間內這三方應該再也無力對我們造成威脅,除非他們援兵到來。”
葉弘面色凝重道:“你的意思是,天河人在得知那三方第一次圍殺我們失敗後,便會按捺不住,主動出手?”
謝少英插話道:“可天河應該不敢這麼明目張膽吧?畢竟他們不敢明着得罪月國!”
“天河人想殺我們,這是毋庸置疑的。這一點從他們騰出峽谷口的那個兵營,讓涼月,青川和南齊這三方入駐,就能看得出來。而且你說的也沒錯,他們確實不敢明目張膽的做這件事。”
葉弘疑惑道:“既然天河依舊不敢插手,那你爲何這麼說?”
林四淡然笑道:“他們不敢直接出手,但他們可以爲青川和南齊的援兵創造下一次機會,比如封鎖北部邊境。而封鎖邊境這種事,他們可以找出無數冠冕堂皇的藉口。”
“這……從這裡到天河北部,足有五六千里,峽谷一戰的消息應該傳不了那麼快吧?”謝少英不得不承認林四說的有道理,但他着實有些難以接受這個推測。
他是在曲山峽谷時加入這支隊伍的,這一路歷經與魔獸,與容雨,與峽谷敵人的連番大戰,可謂歷經艱險。他本以爲現在終於算是脫險了,只要突入北方的嵐國,就沒問題了。
至於青川和南齊的敵人,一時之間根本就無力再組織一次圍殺,他們的前面已經是一片坦途。
但現在聽林四這麼一說,他們還沒有脫險,前路依舊有着重重險阻,這令他有了種很憋屈的感覺。
自己這方的實力本就不如青川南齊和涼月,能夠突破他們的圍殺,已經極爲難得。
將這場戰鬥看作一場比試的話,那應該算是自己這方勝了吧?但自己等人如此努力,對方卻有天河幫他們‘作弊’,他們又可以得到下一次圍殺機會,這樣下去,難道非要等自己等人全部戰死纔算結束?
林四緩緩道:“天河方面,能騰出那個峽谷口的兵營,就說明這個國家已經開始動用舉國之力。峽谷口那一戰,定會以最快速度傳到他們耳中,封鎖北部邊境必然會比我們想象的還快。其實昨晚我也沒有抱太大希望,畢竟傳遞消息的方式多種多樣,一定會比我們六個騎馬快。”
“沒錯,傳遞消息可以用飛鳥,可以用傳聲陣……”葉弘輕嘆道。
“你們都料錯了……天河人這次,可能不會再藏在幕後了。”一直沒有開口的月洛寧突然淡淡插言道。
“爲何?”這次就連林四也不由得驚訝起來,依他所料,天河實在沒道理走到臺前的。
殺死月洛寧自然對他們有好處,這是他們動心的原因,但他們不可能會爲此付出太大代價。
面對其他人驚訝的目光,月洛寧語氣平靜道:“你們沒認出昨天被我們打傷的那個紫衣少女嗎?”
林四和慕哲平面上都是一片不解之色。
但葉弘和謝少英思索片刻之後,卻是面色大變。
“原來是她!這下難辦了!”葉弘苦笑了起來。
林四不滿道:“你們打什麼啞謎呢!”
謝少英一臉嚴肅道:“那個紫衣少女很可能是尹漓。”
林四愣了愣:“尹漓是誰?”
謝少英不可思議道:“你連尹漓都不知道?也是,你大半年前才甦醒,而且她的名氣主要流傳在天河周邊。”
“她來頭很大?”
“沒錯,她來頭很大。她是天外天三派之一的心宮門人,那三名女子,看來是來自心宮了,沒想到,我們和心宮的人鬥了一場,還把她們的人打傷了!”
說話的人是容雨,就連他,都知道尹漓的來歷。
林四對於心宮的強大並沒有太多認知,他對心宮唯一的瞭解就是那個門派以女子爲主,而且千年前的琴英出自那裡。
而在琴英這件事上面,心宮的表現也令林四反感。
對方是心宮的人又怎樣?就算他知道,現在讓他回到昨天傍晚,他依舊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那三個女人無論是否爲了追殺月洛寧而來,她們當時停在場邊坐山觀虎鬥,那就是居心叵測。林四毫不後悔主動將她們拉入那場混戰,更不後悔打傷了紫衣少女。
他只是很好奇,爲什麼大家提到那三個女人,會首先提到紫衣少女,她們之中修爲最高的不是那個天境的中年女子麼?
但他立刻就想明白了,那名少女,看上去年歲和自己差不多大,但修爲竟然已經是破境。這樣的天賦,出名也很正常吧?
果然,葉弘馬上就印證了他的猜測。
“尹漓,天生紫瞳,容貌絕美,兵器是一柄四尺長的鐮刀。她五歲入心宮,六歲入轉境,十一歲入極境,同時成爲心宮史無前例的少宮主,也就是下一任宮主。在此之前,心宮並無少宮主這個職位,而現在的尹漓正是十五歲。”
“這樣的修行天賦,世所罕見,堪稱千年難遇,她出名並不奇怪。”提到尹漓,就連一向心高氣傲的的謝少英也不得不表達了對她的認同和尊重。
“哈哈,誰說世所罕見?我們小四不是說他夢到以前自己也是破境嗎?”容雨哈哈笑道。
他這番話讓其他幾人啼笑皆非。
雖然月洛寧幾人都相信林四可能是那個連山,也相信他甦醒前就有很強的實力,但他們並不相信他之前是破境修爲,覺得他最多也就是極境。
如果他以前是破境修爲,何以大陸上根本沒有連山這個人的名號流傳?看看尹漓就知道,這樣的天賦,不可能會默默無聞。
而且就連他說的那個‘劍宗’,在場衆人都沒有一個聽過的。
似尹漓這樣的妖孽,出一個已經是匪夷所思,怎麼可能同時出現兩個?
“這……我承認她確實很天才,但爲什麼你們所有人都聽過她的名頭?心宮這種門派的事情,一般不是不會流傳出來麼?”慕哲平忍不住出聲詢問。
月洛寧聽過,他不奇怪,因爲月洛寧是月國王子,本就會知道很多常人無法得知的消息。
但就連謝少英這樣的‘劍癡’也聽過,那就有些不可思議了。
葉弘耐心解釋道:“因爲她是天河人,五歲之前,她都在天河生活。她的父親是誰無人知曉,但她母親是天河人,只是在她很小的時候就過世了。”
林慕二人恍然大悟。
對於天河人愛吹噓這一點,他們也有所耳聞,他們的國家出了個如此天驕人物,不到處炫耀纔怪呢!
不過這次他們顯然沒有誇大其詞,這個尹漓現在都已經不是極境,而是破境了……
慕哲平奇道:“既然你們都聽過她,爲何你們昨晚沒認出來?她的鐮刀那麼明顯,而且紫瞳也很好辨認啊!”
葉弘苦笑道:“昨晚天色已黑,當時一直都在激烈拼殺中,根本無暇想太多。而且我們也根本想不到心宮的人會突然出現在那裡,按道理,這種大門派一般都不會理會世俗之事的。”
謝少英皺眉道:“是啊,難道天河國通過尹漓,請了心宮的人來幫忙殺我們?”
月洛寧搖頭否定:“不,天河還沒有那麼大臉面,能請動心宮幫他們做事。如果他們有這個能力,天河的版圖恐怕早都擴充好幾倍了,而且尹漓也不是天河國王能命令的。”
林四點頭贊同:“如你們所說,那我可以肯定昨晚這三個女人不是爲我們而來,而是另有所圖了。否則一開始,她們不會是讓所有人住手,而是會直接奔着月洛寧而去了。”
月洛寧面無表情道:“她們一開始或許不是爲我們而來,但現在我們打傷了尹漓和另一名女子,她們現在可能真的會衝着我們而來了。”
慕哲平笑道:“她們也就三名女子,天河這麼大,她們實力再強,找不到我們又有何用?我們一開始對她們下手,就沒有怕過她們會報復!”
月洛寧淡淡道:“我們傷了尹漓,會激怒整個天河國的人,你們絕對想不到她在天河是什麼樣的地位。”
林四訝然不已,只是傷了個人,舉國都會被激怒?這也太離譜了吧?
自己也曾傷了月洛寧,這個月國的‘王子’殿下,如果這個消息傳道月國,月國人會舉國都被激怒嗎?恐怕不可能吧?
對於普通平民來說,王子的死活,與他們何干?月洛寧又不是他們的親人。
於是他有些難以置信的問道:“有這麼嚴重?”
“絕對比你想象的嚴重,天河人都將尹漓看作他們的驕傲,他們的女兒,他們的女神。你想想,你要是把別人的女兒傷了,那人會怎樣對付你?”
林四瞠目結舌,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慕哲平同樣感覺不可思議:“就算尹漓再出色,未來是心宮的宮主,依照現在那些門派不問世事的風格,天河也不一定就能因此而強大,天河人用得着這樣嗎?”
容雨沉聲道:“天河人會這樣,天河人是個外人難以理解的族羣,尹漓不用爲他們做什麼,只要她依舊如此出色,天河人就會一直這樣發自內心的喜愛她擁戴她!”
林四抓了抓下巴,若有所思道:“那照你們這麼說,我們接下來要正面面對的敵人,不光有青川南齊和涼月親王,還有天河人和那心宮三人了?”
衆人面色都凝重了起來,顯然都認同了林四的判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