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法比諾的想象中,他和索斯比的第二次會面應該充滿了戲劇性。
索斯比那夥人應該還在盤算着該去洗劫哪個倒黴鬼,結果就在他們即將得手的時候被不知從哪裡來的執法者給按倒在地,最好是法比諾自己帶人動手,但是如果不是的話也沒關係,他也可以像今天這樣走到被關押的索斯比面前,看着索斯比的眼睛用低沉的聲音質問對方還記不記得他。
索斯比的目光應該先是有些疑惑,之後當記起他的時候又開始變得恐懼,擔心對方會借用手中的權利來報復他。
然而之後法比諾會走到索斯比的身前,和後者面對面站在一起,讓索斯比也充分的體會到那天他所體會到的恐懼與屈辱。
這就叫做以牙還牙。
但是之後法比諾會看着索斯比的眼睛開口告訴索斯比,不,他想錯了,布魯圖斯家的男人從來不是喜歡濫用手中的力量,給弱者帶來傷害的人,而這就是索斯比和他之間的區別。
也是一個真正的好人和混蛋的區別。
但是現在,法比諾不知道這麼做還有什麼意義,索斯比都已經這麼慘了,他這麼做並不能給對方帶來任何羞愧感,索斯比甚至已經認不出他來了。
於是當法比諾走出那間牢房的時候已經完全化身爲祥林嫂,嘴裡不斷重複着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而他身邊的張恆也不得不開口道,“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但是,像他這樣的情況這地方還是挺普遍的。”
“挺普遍的?”法比諾茫然的重複着張恆的話。
“是啊,這地方什麼都缺就是不缺想要往上爬的年輕人,只要有錢,你就能源源不斷的招兵買馬,擴張地盤,這片街區每個人都聽過洛克伊德的傳奇故事,但是這麼多年了,東南城區只有一個洛克伊德,更多的是像索斯比這樣的倒黴鬼,他們堅信着自己會成爲下一個洛克伊德,積極投身於幫派鬥爭之中,被上面的大人物作爲炮灰消耗,而當他們沒法再爲幫派打拼的時候,他們身後的幫派就會拋棄他們,用更便宜的價格補充新的年輕人,就像我說的,這地方什麼都缺,就是不缺想要往上爬的年輕人。”
張恆頓了頓,接着道,“你被搶的時候,索斯比已經在街頭搶過六七十個人了,也參加過不下十次的幫派衝突,他變成這樣只是早晚的事情。”
“但是,我還沒有能讓那個混蛋感受到我所感受過的恐懼和屈辱。”法比諾不滿道。
“抱歉,你說什麼?”張恆揚了揚眉毛。
“算了,忘了吧。”法比諾意興闌珊的揮了揮手,他並不傻,只是之前一直糾結於這件事情走不出來,現在聽過張恆的話後他也想明白了,索斯比跟他完全就是兩個世界的人,索斯比出生在一個充滿犯罪與罪惡的世界。
索斯比見到的糟糕的事情多了去了,而搶了一個貴族,之後那個貴族回來報復絕對不在他最擔心的事情裡,這也是爲什麼再見面時索斯比會將他完全忘記的原因。
在法比諾看來丟了訂婚戒指又捱揍就是一生的陰影了,但是如果兩人的位置互換,索斯比被法比諾揍了搶走身上的錢修理一頓,估計除了咒罵兩句,之後拍拍屁股爬起來就把這事兒拋在腦後了。
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擔心,比如如何填飽肚子,討自己的老大歡心,怎麼活過明天。
“該死,我居然爲這麼一個蠢貨耿耿於懷了這麼久。”法比諾踢飛了一塊兒小石子,與其說他是在爲索斯比和他印象中已然完全不同而懊惱,倒不如說他是對自己的不成熟而不爽。
他之前的那些所謂的復仇計劃,現在看來根本就是個笑話。
法比諾在發泄過後重新擡起頭來,看向張恆,“不管怎樣,都要感謝你幫我找回了訂婚戒指,尤其考慮到這件事情已經過去了這麼久,你一定花費了不少功夫吧。”
“那倒也沒有。”張恆如實道。
雖然就像法比諾所說,事情過去六年,走正常的調查程序的確會花點時間,但是有猶太幫配合,找回戒指和找出兇手都不是什麼太麻煩的事情。東南城區的三大勢力現在和張恆有共同利益,需要將他儘快扶上位,對付元老迪沃布拉耶。
所以嚴格來說,這次評定並不是張恆一個人在做準備工作,而是整個東南城區都在幫他一起準備功課。
“就我個人而言我對此深表感謝,並且決定在事後找一天專門邀請你去我的家裡吃晚餐,老實說我的幾個妹妹還有一個嬸嬸都對你挺感興趣的,但是……”法比諾在表達完謝意後話鋒一轉,重新變得嚴肅了起來,“你應該也聽到過一些關於我的傳聞,知道我是個什麼樣的人,我不會讓私下的關係來影響到我的工作,既然元老院選我做評定官,那麼我就會嚴格履行評定官的職責,如實的將我的所見所聞,轉化爲客觀的分數。”
“當然,破獲案件,抓捕罪犯本來也是我們的本職工作。”張恆點頭道,“巡邏隊應該爲這樁遲到六年的正義承擔起最主要的責任。”
“你也不用這麼謙虛,”法比諾擺了擺手,“這裡的大致情況我還是知道的,你們能幫我把戒指找回來還是挺了不起的,這一點就算從不夾雜任何私人感情的立場出發我也是得給你們加分的,如果你們準備好的話,那就讓我們開始吧。”
…………
得到了張恆的命令後,阿里斯將巡邏隊的所有成員都集中在了門外的空地上。
評定官先生從他們的身前走過,仔細檢查了他們身上那些之前差點把他晃瞎眼的武器盔甲,之後點頭道,“儀容和裝備保養上都做的不錯,不,應該說是非常好,這兩項上我覺得可以給滿分,這樣纔對嘛,有點帝國軍隊的樣子,之前搞得怎麼和要飯的似的。”
阿里斯等老巡邏隊員聞言鼻子一酸,差點沒哭出來,就這麼簡單的兩句誇獎,他們從被調入東南城區的巡邏隊後就再也沒有聽到過。
雖然法比諾知道這裡的情況,也沒跟他們說過什麼太重的話,但每次來檢查的時候臉上掛着的那種你們怎麼還不找個地方抹脖子的鄙夷神色還是深深的刺痛了他們僅剩的自尊,他們已經習慣了墊底和拿最低分,已經快忘了有人誇是什麼感覺了。
之後阿里斯又帶人展示了這段時間的訓練成果,法比諾雖然自己武藝稀鬆,但是眼神還是挺銳利的,看出了巡邏隊最近一段時間實戰經驗大增,讓法比諾也暗暗稱奇,奇了怪了,巡邏隊這幫廢物也會打架了嗎,對手難不成對手是路邊的兒童,也不知道誰輸誰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