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面還有一扇門?”韓非回頭看了一眼穿着手術服的醫生:“這地方應該不僅僅只是用來折磨人的,他們之前好像提到過自願放棄身體的協議。”
拉開櫃子後面的暗門,一股濃濃的血腥味撲面而來,其中還混雜着刺鼻的藥水味。
暗室非常大,裡面擺着各種手術用具,還有兩個簡陋的手術檯。
“這是……”
移動的過程中,韓非受傷的腿碰到了旁邊盒子,密封的盒子掉落在地,裡面全都是染血的一次性手術用具。
再往裡面看,還有更加令人作嘔的東西。
捂住口鼻,韓非默默向前,他的左眼之中充滿血絲,右耳裡彷彿流淌着什麼東西,他感覺自己此時好像躺在了冰河之中,刺骨的河水灌入耳朵,讓遠處的聲音變得模糊。
“打完這針麻藥之後,你就不會感覺到痛苦了,不過代價可能是永遠失去身體的某一部分。”
陌生的聲音再次響起,等韓非反應過來時,他已經躺在了手術臺上。
漆黑的地下室裡忽然亮起了燈,手術檯上方的燈光瞬間驅散了所有黑暗,那光無比的刺眼。
也許是在這個時候,麻藥注入了神龕主人的身體,他無法再掙扎反抗,只能看着頭頂假象出的光明。
身體變得無力,韓非感覺自己的內臟傳來刀絞般的巨疼,他想要嘶吼,但是張開嘴巴卻無法發出聲音。
腦海裡不屬於他的記憶徹底被撕碎,所有的碎片都完美融入了韓非的身體,流淌在了他的血管裡,浸透在了他的五臟六腑當中。
“編號0000玩家請注意!你已獲得失去活力的內臟,身體恢復速度加快,體力永久加一!”
“編號0000玩家請注意!你已成功觸發神龕隨機任務——我。”
“我(神龕隨機任務):在我殺掉了自己的所有善良之後,我還是我嗎?。”
“任務要求:屋子裡的兩塊鏡子,一塊可以看見真實,一塊可以看見美好,請你做出正確的選擇。”
朦朦朧朧中睜開雙眼,躺在手術檯上的韓非試着去揮動雙手,他勉強操控自己的身體。
他想要從手術檯上爬起,可他翻動身體的瞬間,人就直接從手術檯上掉落,沒有感覺到疼痛,所有的神經都已經麻木。
在強光和黑暗之間,他找不到出口,只能看見兩面掛在牆壁上的鏡子。
跌跌撞撞的靠近,韓非看向鏡面。
兩面鏡子都掛在手術室的牆壁上,但映照出來的畫面卻完全不同。
左邊的鏡子裡是乾淨整潔的手術室,醫生正嚴厲拒絕王全的要求,神龕主人的父親也在房間當中,他跪倒在王全旁邊,滿眼愧疚和不安,哭喊着求王全不要動手。年齡也不算小的王全,聽着醫生和中年男人的話,面目陰沉,最後揮了揮手,讓醫生放下了手術刀。
右邊的鏡子裡手術室的燈忽明忽暗,在燈光亮起的瞬間,能看見一個完全被血色鋪滿的房間,這個房間裡沒有醫生、王全和神龕主人的父親,只有一個趴在鏡子前面的年輕人。他被孤零零的扔在了這裡,他面容模糊,手正摸着鏡面,血和眼淚混雜着流進了嘴裡,世界上沒人能聽到他求救的聲音。
“太殘忍了。”
呆呆的注視着鏡面,韓非手最終落在了右邊的鏡子上,他的手搭在鏡子裡那年輕人的手掌上。
“編號0000玩家請注意!你已完成神龕隨機任務——我。”
“謝謝你找到了真正的我。”
“很多年前,我把他丟在了手術室的鏡子裡,從那天起,我就不再是我自己了。”
“神龕主人內心的遺憾已經彌補百分之三十五!獲得大量經驗獎勵!獲得神龕初步認可!”
在系統提示音響起的時候,所有的異常全部消失不見了,韓非腦海中那部分不屬於他的記憶也已經完全被他支配,再也不會出現失控的情況。
“想要繼承那座無比邪惡的神龕,必須滿足種種病態的條件,我現在並沒有滿足那些條件,但上一任神龕主人卻給了我這個機會?”
頭頂的手術燈已經恢復正常,韓非此時正站在手術室的一面鏡子前。
這鏡子正對着手術檯,可以讓手術檯上的患者親眼看見自己的肚子被剖開,臟器被取出。
一切都恢復了正常,但韓非卻感覺鏡子裡好像有個人,他在剛纔跟自己揮手告別。
“你怎麼流淚了?”李虎看着韓非,滿臉驚訝,就算是被自己父親欺騙的時候韓非也面無表情,但這個時候韓非的左側臉頰上卻殘留着一道淚痕。
“那不是我的眼淚。”韓非伸手擦了擦面前的鏡子,扭頭對其他人說道:“我能帶走這面鏡子嗎?”
“當然,不過你帶走這東西幹什麼?”
“留個念想吧。”韓非小心翼翼將那面鏡子取下,反覆觀看也沒有發現那鏡子有什麼特別的地方。
走出地下室,韓非對蛇哥他們怎麼處理醫生和王全並不在意,他現在擔心的是另外一件事情。
韓非殺掉了八指和七指,十指裡的其他成員肯定不會善罷甘休,未來幾天會變得更加兇險。
“世界已經開始異化,我必須要儘快彌補神龕主人的遺憾,成爲那座神龕新的主人才行!”
如果韓非失敗,那不僅他會死,鏡神也會白白犧牲,哭和紅裙子,還有趕來幫忙的死樓租客都很難逃離。
“活下去,我一定要盡全力活到最後!”
韓非站在白樓外面的街道上,四周全都是蛇哥的手下,西城重新迴歸蛇哥的掌控,但那位老人並不知道,超出他認知的危險也在這一刻盯上了他。
十指成員只要消除自己身上的紋身,以被排擠出記憶世界爲代價,就可以短暫使用自己心中的怨恨。
“你這次可是幫了我們大忙,但你也要多加小心。”蛇哥記得八指說過的那些話,他年齡大了,不在乎生死,但他的女兒卻是自己的逆鱗:“那些瘋子似乎是從其他城市過來的,他們很可能還有同伴。”
“人是你們打跑的,跟我可沒什麼關係。”韓非不願意在西城停留,可他腿上有傷,再加上打鬥消耗了大量體力,此時他的身體狀態已經變得很差了。
“你倒是聰明。”蛇哥摸着自己的鬍子,眼睛眯起:“剛纔混戰的時候,你父親趁亂逃走了,需要我幫忙找他嗎?”
“勞你費心了。”
“我讓兄弟們去找,你來我茶樓等着就行。”
在蛇哥的邀請下,韓非帶着鏡子又回到了茶樓,他吃着蛇哥準備的豐盛飯菜,完後又帶着李龍和李虎在雅間休息。
韓非很清楚蛇哥想要做什麼,那個老傢伙好奇韓非是如何對付七指的,他想要套出韓非的秘密,但韓非作爲一個精通心理學的演技大師,又怎麼可能輕易說出自己的秘密?
吃完飯後,韓非就抓緊時間去休息,順便讓蛇哥注意有沒有可疑的人進入西城區。
他這一覺直接睡到了晚上,窗外的天已經黑了。
“醒醒,我們該走了。”李龍晃醒了韓非:“西城晚上非常亂,我們最好不要在這裡過夜。”
“我父親找到了嗎?”
“沒有,他應該是已經離開西城區了。”
又蹭了蛇哥一頓飯後,韓非和李龍、李虎走出茶樓,沿着破舊的城區前行,走了很久纔看到一個公交車站牌。
“這地方出租車司機都不敢來,怕被搶,我們只能坐公交車了。”李龍看了一下表:“應該還有最後一班車。”
“我現在不擔心怎麼回去,我擔心的是你們兩個。”韓非轉過身,看着模樣悽慘的李龍和李虎:“債已經清了,但是你們兩個如果沒有我的保護,恐怕很難在那幫瘋子的報復中活下去。”
“你的保護?”那兄弟倆愣了一下,追債的被欠債的這麼說還是第一次,但仔細想想好像確實是這樣的。
“你們注意到七指和八指脖頸上的紋身了嗎?他們屬於一個很病態的組織,裡面全都是心理變態的瘋子,現在蛇哥得罪了他們,他們肯定會不惜一切代價報復你們!”韓非輕輕嘆氣。
“像七指和八指那樣的瘋子還有很多?”李虎被嚇住了。
“是的,保險起見,你倆還是繼續跟着我吧。你們作爲我和蛇哥之間的聯繫,有任何消息都要第一時間通知我,大家聯手度過這個難關。”韓非不知道這個記憶世界最後會異化成什麼樣子,他只是想要儘可能多的爲自己團結一些力量。
此時他左眼和右眼看到的李龍已經不太一樣了,右眼裡的李龍一切正常,左眼裡的李龍總感覺臉上滿是死意。
“好的……”李龍和李虎對視一眼,倆人要債這麼多年,第一次遇到這麼主動的欠債人。他們甚至覺得如果自己不答應,韓非可能還會再問他們借個幾萬,時刻保持借貸關係。
在三人閒聊的時候,末班車從遠處開來,韓非很大度的摸出了三塊錢:“我請你們坐車。”
公交車進站停穩,韓非是最後一個上車的,他進入公交車後站臺上已經一個人都沒有了,但是司機還是沒有關門。
足足等了十幾秒,司機才重新啓動車子,他嘴裡還小聲嘟囔了一句。
“這站上的人真多。”
公交車開出站臺,車內廣告響起,韓非的臉色也慢慢發生了變化,他左右耳聽到了不同的廣播聲。
“車輛起步,請坐穩扶好,下一站沙河醫院。”
“車輛起步,請坐穩扶好,下一站,下一站,下一站……”
韓非的右耳裡不斷重複聽到了下一站三個字,報站廣播裡聲音也愈發尖銳刺耳,好像被人掐住了脖子。
“別坐最後一排了,你倆跟我一起坐到靠近車門地方。”韓非掃了一眼屬性面板,上車之後,他的心情數值悄悄掉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