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任衛國公,是跟隨太祖打天下的八大開國功勳之一,到如今八大國公或因無後或因奪爵只剩其二,衛國公府就是屹立不倒的其中之一。
衛國公府掌管的韓家軍聲名赫赫,曾立下無數戰功,早些年雖因衛國公受傷交出兵權,可韓家在軍中的影響還是不可低估。
昌慶帝頗爲苦惱。
當初衛國公手腕受傷不能再拿槍,退出軍中時他是有幾分竊喜的,沒想到被韓家軍打怕了的北齊蠻子一年比一年膽大起來,到如今戰事一起,竟沒有合適的將才可用。
“諸位愛卿先行解決北地將士禦寒衣物的事,至於合適的主帥,朕再仔細考慮一二,各位有合適的人選,亦可向朕推薦。”
御書房的動向自然是很快就傳了出去,京中年關將至的祥和氣氛下,人心思動。
程微自冬至後就被叫回了國公府小住,習慣了玄清觀中的寧靜日子,想着至少要住到出了正月才能回去,她不由有些頭疼,拿了醫書窩在屋子裡從早看到晚。
韓氏自從那次被段老夫人數落不夠關心女兒,就對程微上了心,見她整日不出來,終於忍不住過來說她:“你才十五,整日窩在屋子裡看書,不嫌悶嗎?外面雖冷,可天是好的,多穿一點出去走走也好。”
程微把書隨手一放,搖搖頭道:“二哥近來不知在忙些什麼,總見不到人,出去也沒什麼好玩的。”
韓氏白她一眼:“誰說讓你出門了,就在府上園子裡透口氣也好,那聽雪林的梅花已經開了呢。”
一聽聽雪林,程微表情更淡,拿帕子遮了臉道:“沒興致。”
韓氏奇怪:“你不是挺喜歡梅花的嗎?”
程微撇嘴:“我是喜歡梅花,但不喜歡聽雪林的梅花。特別是那位大表嫂渾身上下散發着梅香,我現在連梅花都開始膈應了。”
提到程瑤,韓氏冷哼一聲。拉着程微道:“微兒,你莫非沒聽說,那狐狸精又開始折騰了。”
程微拿下帕子,這纔有了幾分正色:“怎麼。她折騰什麼了?”
韓氏嗤笑一聲:“折騰什麼?還不是賣弄她的才學唄。北地將士不是因爲禦寒衣物不夠保暖,許多都凍病了,吃了敗仗嗎?朝廷正在準備禦寒物資。程瑤昨日就以衛國公世子夫人的身份廣發邀請帖,請各府夫人姑娘們來聽雪林賞梅,還要作詩搞什麼義捐。”
說到這裡。韓氏冷笑一聲:“她這帖子一出,京中各府都在盛讚衛國公世子夫人明理大義。這個狐狸精,哪來這麼多手段!”
“作詩義捐?”聽到“作詩”二字,程微就一陣噁心。
以往她厭惡程瑤,卻不得不承認那人驚才絕豔,可自從知道那些詩都是抄襲的之後,就只剩下作嘔了。
“微兒?”韓氏推了程微一下。
程微回神:“母親?”
“我是問你,這賞梅宴你想去湊熱鬧嗎?”
程微彎了彎脣角:“自然要去的,不然整日窩在屋子裡豈不是要發黴了。”
當初二哥說揭穿程瑤抄襲詩詞一事交給他處理,可是眨眼都過去一年了。依然沒有動靜。也不知道二哥是忘了此事,還是有所佈置。
這次賞梅宴,就算沒有二哥的幫忙,她也一定要扯下程瑤“才女”的那層光環!
程微鬥志一起,醫書頓時看不下去了,遂聽了韓氏的話披上斗篷出去溜達。
昨夜才下了雪,雪不大,洋洋灑灑似鹽粒子,今晨樹梢草葉都結了一層白霜,日頭一出。白霜凝成水珠簌簌落下,地上溼潤了一層。
程微跺了跺腳,把水汽蹭幹,向聽雪林走去。
聽雪林不少梅樹都開了花。稀疏有致,風骨天然。
程微行走其間,隨意壓低一枝梅輕嗅,不由笑了笑。
是她想岔了,梅林何其無辜,她犯不着爲了討厭的人遷怒它。
漸行漸深。梅花彷彿開得越發好,程微吸了吸鼻子,側頭問歡顏:“有沒有聞到酒香?”
歡顏深吸一口氣,點頭:“聞到了,好像是從那邊傳來的。”
想着這是在國公府的聽雪林裡,自然不會有什麼外人,程微便道:“走,過去看看。”
穿花拂葉,暗香幽幽,程微一眼就看到了紅梅樹下的人。
那人臥坐在樹下石椅上,手中酒壺舉得高高,正用壺嘴對着口喝酒。
“大舅?”程微有些意外,示意歡顏站在原處,擡腳走了過去。
聽到動靜,衛國公擡頭,一見是外甥女走過來,忙把酒壺放於一旁,坐直了身子。
只是他顯然喝得多了,望着程微的眼神酒意朦朧:“是微兒啊,來坐。”
程微走過去,在石椅上坐下來,仔細端詳衛國公一眼。
衛國公便笑了。
許是有了幾分酒意,衛國公的笑容顯得肆意:“微兒這樣看着舅舅做什麼?”
程微沉默了一下,問:“大舅,您是不是有心事?”
衛國公一怔,搖頭:“舅舅哪有什麼心事,不過是看這紅梅開得好,來了喝酒的興致。只可惜微兒不會飲酒,不然還能陪舅舅喝一杯。”
程微沒有理會衛國公的話,認真道:“大舅就是有心事。您心中的愁苦,已經反映到臉上來了。若是再積壓於心不得宣泄,是要生病的。”
“哪有這樣的事。”衛國公大笑,迎上外甥女冷然中帶着關切的表情,漸漸止住笑容,笑着問道,“那微兒說,舅舅能有什麼煩心事?”
以衛國公的身份,自是不會與纔剛成年的外甥女吐露煩惱。
程微心念急轉,想到近來京城形勢,靈光一閃:“大舅可是因爲皇上選北地領帥的事不開心?”
衛國公一怔,隨後語氣多了幾份感慨:“微兒果然長大了。”
他下意識擡了擡手腕。
因爲多年養尊處優而白皙光滑的手腕上,一道僵白扭曲的疤痕顯得越發猙獰。
程微目光落到衛國公擡起的手腕上,瞭然。
大舅就是因爲手腕受傷不能再用槍,這才黯然回京的。
她擡眸衝衛國公一笑:“大舅,您手腕的舊傷,我或許可以試試。”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