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沒有和林建攀談上幾句,他還要工作,因此急急忙忙地出了門。
他一離開,林月嬌就衝我苦笑起來:“不好意思,我爸爸要工作,所以怠慢了。”
我搖搖頭,表示沒關係。
她在我身旁坐下,靜靜地盯着電視屏幕。
想起林建就是肇事逃逸司機,我忍不住問林月嬌:“你爸爸是怎樣的人啊?”
她轉頭看着我,靦腆一笑:“怎麼說呢,我覺得他是個好爸爸,媽媽去世之後,他又當爹又當媽的,很辛苦,後來奶奶生病,他既要工作,還要經常去醫院照顧奶奶,而我當時上高三,爲了準備考試忙得焦頭爛額,奶奶去世,辦葬禮什麼的都是他一個人忙前忙後,我知道他很累,所以我不想成爲他的負擔。”
聽她這樣說,我莫名對林建生出了一絲好感,他是個好父親,對待家庭很有責任心,然而在處理蘭俊一事上,他……
想到這裡,我不由嘆了口氣。
轉而又問林月嬌:“那對你來說,蘭俊是怎樣的?”
她抿了抿嘴脣,眸中微亮,非常憧憬地說:“他很好,開朗,非常受女孩子歡迎,成績優異,一直是模範A優先,我最喜歡他笑起來的樣子,非常好看,他爸媽都是機關單位工作的,所以他的家庭狀況還不錯,我記憶最深刻的,就是他不喜歡喝牛奶,但他媽媽總是在他的書包裡偷偷裝一盒,到了學校,他就會把牛奶給我喝。”
說到這裡,她輕笑一聲,似乎整個人都沉溺在過去的美好記憶中。
我心頭微微一沉,一想到蘭俊的死與她的父親有關,胸口如同壓住一塊巨石。
“你還記不記得蘭俊車禍那晚的事?”我問她,她斂了臉上的笑,凝眉道:“那天晚上我發高燒,我記得我爸爸送我去了醫院,一直燒得迷迷糊糊的,後來清醒一些的時候,就看到蘭俊被送到醫院搶救,但是因爲失血過多搶救無效。”
“原來是這樣。”
若不是林建匆忙而逃,蘭俊不會死,反正都要去醫院,他爲何不救救蘭俊?
我實在想不通林建當時爲什麼不顧蘭俊的死活,按理說,像他那樣的老實人,發生了交通事故一定會把傷者送醫纔對,哪怕承擔責任他都不會棄傷者不顧……
“那天晚上下着暴雨,聽說出了不少交通事故,但是肇事逃逸緻死的就只有蘭俊那一例,因爲天氣原因,那路段的監視線路出了問題,至今,肇事司機都沒有抓到。”林月嬌補充一句。
“你希望抓到肇事司機嗎?”
“當然希望!”她激動不已,“那種人就應該抓起來判刑,太壞了,撞了人就跑。”
“那如果司機接受了法律制裁,你會原諒他嗎?”
“不會,我永遠都不會原諒害死蘭俊的人。”她幾乎想都沒想,就脫口而出。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林月嬌倘若知道那個肇事司機其實就是她父親,她還能說出‘永遠都不會原諒’這樣的話麼?
“那樣的人,根本就不配活着。”林月嬌憤憤不平,眼眶都紅了。
她在說這句話的時候,我發現蘭俊現身了。
他是從林月嬌的房間出來的,房門關着,他是直接穿門而過。
他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林月嬌,我趕緊從兜裡摸出牛眼淚。
“你趕緊滴上,蘭俊來了。”
我將滴眼液的小瓶塞到林月嬌手裡,她一愣,小臉‘刷’地一下就白了。
儘管她要見的是她暗戀多年的人,可畢竟蘭俊已經死了,蘭俊是鬼,她會害怕實屬正常。
“沒事的,我在這裡,你不要怕。”我拍了下她的肩,很明顯覺察到她的身體巨烈地抖了下。
她環顧四周,緊張兮兮地問道:“他在哪兒?”
“你滴上牛眼淚不就看到了?”
“可是……”她垂眸看着手裡的滴眼液,一臉猶豫。
“別怕!他不會傷害你。”
我話音剛落下,蘭俊就急切地湊過來,若有所思地盯着林月嬌手裡的牛眼淚說:“那東西真的管用?”
“廢話!”
蘭俊脣角揚起了笑意,衝我豎起了大拇指,笑道:“厲害,沒想到你是個神婆。”
“能不能用點好聽的詞兒?什麼神婆不神婆的,我是捉鬼師。”
他大驚失色,迅速往後退了好幾步,雙手抱住自己的雙肩驚恐道:“那你不會收了我吧?”
“要收你早就收了。”
他鬆了一口氣,雙手自然垂下來,喃喃地說:“那就好,你可真是嚇死我了。”
我白了他一眼,一轉頭就發現林月嬌震驚地看着我,她的臉越發白了,幾乎沒了一點血色,嘴脣哆哆嗦嗦的,半晌才說出一句成形的話來,“你剛剛……難道是和蘭俊說話?”
“是。”
“他真的在這裡?”
“是。”
“你沒騙我?”
“……”
她墨墨跡跡的樣子讓我十分惱火,當即就搶過她手裡的滴眼液,把她按在沙發上強行將牛眼淚滴入她的雙眼。
然而,她卻是緊緊閉上眼睛大叫起來:“學姐,我害怕!”
“別怕,他不會傷害你,況且,你不是一直想見見他?”我耐着性子,話剛說完,就見林月嬌緩緩睜開眼睛,慢慢坐了起來。
身板剛剛挺直,她的目光就定格在了蘭俊的身上。
蘭俊此時此刻就站在她面前居高臨下看着她,臉上帶着淺笑,上身白襯衣,下身黑色長褲,整個人看上去清秀俊逸。
兩人的目光是對視的,很快,雙方的眼眶就不約而同地紅了。
林月嬌的情緒幾乎崩潰,她用力捂住嘴,卻依舊還是哭出了聲音。
蘭俊臉上的笑意保持着,但眼淚已經流了出來。
氣氛忽然變得有些沉悶,林月嬌起了身,往前邁了一步,就與蘭俊近距離地面對面了。
她輕擡手臂,試圖觸摸一下蘭俊的臉,但她的手指卻從蘭俊的臉頰穿過。
“天吶!真的是你。”她眼淚決堤。
蘭俊深吸幾口氣,調整了一下情緒,笑着說:“是我。”
我下意識地轉過臉去,因爲太不習慣這種場面,故意不想去關注他們,可兩人的抽泣聲卻清晰地在耳邊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