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妖尊聽到陳洛陽這邊鬆了口風,火氣暫時平復下去。
連帶一旁的風昂,精神也爲之一振。
“七日後,你再來,屆時鈞天戈借你觀摩,但不可帶出紅塵。”陳洛陽以魔尊的口吻說道。
妖尊頓時不滿:“我哪有時間老跑你紅塵?”
“機會給過你的人,你自己抓不住。”魔尊的聲音自殿內響起:“紅塵的東西,必須留在紅塵。”
陳洛陽這次語氣很堅定。
方纔已經鬆了一點口風,現在要重新緊起來了,否則難免惹這大妖懷疑。
既然對方要鈞天戈是爲了參道悟法,而並非當原材料祭煉東西,那他的建議,對方就有同意的可能。
尤其是對方眼下可能有其他方面的顧慮,並不是一定要跟魔尊見個高下的時候。
這種情況下,妖尊便有妥協的可能。
不過,陳洛陽對山海界眼下的情況瞭解較爲有限,所以此刻也不是完全有底。
大家現在是麻桿打狼兩頭怕。
妖尊固然可能有顧慮,很快將迎來與天少君一戰的陳洛陽,又何曾願意在妖尊身上多浪費白玉瓶裡的瓊漿?
但如果必須一戰,那動手同樣要果決。
鬥爭才能得和平。
是以他嚴陣以待,隨時準備迎戰。
不過還好,妖尊沉默片刻後,終究還是長長吐出一口濁氣。
“好!”
但他馬上又跟了一句:“你紅塵裡有一頁天書……”
陳洛陽淡定說道:“老夫說過,紅塵的東西,必須留在紅塵。”
妖尊有些惱羞成怒:“你紅塵里人根本用不了那一頁天書。”
“上面是個‘妖’字,你們看了也刺眼。”說到這個,陳洛陽就表示自己很懷疑當初到底是誰留下的天書。
這麼個“妖”字,其實很嘲諷,明顯是人族對自己以外有靈智的其他種族加了個統稱,隱隱含有輕蔑之意。
他沒去過山海界也知道,妖族本身是不會自稱爲“妖”的。
在他們眼裡,不同種族之間也不是同族,大家各行其是,只是共同奉山尊爲主。
山海界內,更不可能有“妖尊”這麼個稱呼,這隻有在山海界之外才有。
“天書中蘊含的道理意境有助於我山海兒郎修煉,就不刺眼了。”妖尊倒是很淡定:“這些天書都是你們人類的文字,稱我們爲‘妖’不足爲奇,我們各族有各族的文字,稱呼你們人族,同樣也有不怎麼客氣的。”
“既然如此,那麼跟鈞天戈一樣,讓你麾下各族兒郎,來我紅塵借閱天書好了。”陳洛陽言道:“不過,反過來,你那裡也要出一頁天書,我紅塵這邊人過去。”
妖尊略微思索一下:“也可以,你要哪一頁?”
“老夫有什麼可挑的?晚些時候,讓洛陽去你山海界,屆時他選一頁好了。”魔尊語氣平和:“你身旁這個小子,稍後可以自己去紅塵裡尋洛陽,你們感興趣的天書,在他那裡。”
妖尊轉頭看向風昂。
風昂默不作聲,低下頭顱。
這次人皇陵裡鈞天戈的差事,他辦砸了,山尊不懲罰他就已經算好了。
“擇日不如撞日,這也算是你的運道和機緣,便成全了你往日一番苦勞。”妖尊的聲音在風昂耳邊響起:“但功是功,過是過,你在紅塵裡享完福,回山海後自己知道該怎麼做。”
風昂當即謝恩:“謝山尊恩典,甩下回山海界後,會自行去領刑罰。”
妖尊便點點頭,然後轉頭看向魔尊所在的大殿,又不滿的說道:“他馬上就能去閱覽天書,我卻要多等七天?”
“不錯。”陳洛陽並不多解釋。
妖尊望着關閉的殿門久久不語。
半晌之後,他方纔點點頭:“好,就這麼說定了。”
說罷,他就化作一道妖風,在黑暗洞天中消失。
風昂留在洞天裡,又向大殿一禮:“謝過魔尊。”
他出了洞天,去尋陳洛陽。
陳洛陽本人,這時也已經回到紅塵界裡。
風昂上門,陳洛陽淡然點頭:“家師已經告與我知。”
“看來,那位程道友,是隕落在魔皇手下了。”風昂微笑着嘆息。
他情緒平和,完全看不出之前在人皇陵裡同陳洛陽曾經爭得你死我活。
雖然最終結果鈞天戈是落在姬重和天鳳手裡,但要問風昂,他沒拿到鈞天戈,陳洛陽至少要佔一大半功勞。
稍後他回山海界受罰,等於也要記一多半功勞在陳洛陽身上。
不過眼下風昂似乎對此全無所覺,同陳洛陽如以往一樣談笑自若。
“不錯,程輝已經爲我所擊殺,他那一頁天書便也着落在我的手裡。”陳洛陽說着,手指輕輕一彈。
一個光團,便出現在半空裡,從中流露出妖異血腥的獨特氣息,與陳洛陽手裡其他幾頁天書完全不同。
“程輝催動這頁天書拼命的時候,越發嗜血殘暴,但理智和冷靜卻少了許多。”陳洛陽望着半空裡的天書。
風昂似乎對天書上的“妖”字也不牴觸,只是靜靜觀看參悟天書的道理意境。
“程道友修煉,爲了突破第二十境,一定程度上太過冒進,不得其法,其實並未真能得了天書的精髓。”風昂邊看邊隨口說道:“當然,這跟他原本是人族有關,人族參悟這頁天書,確實益處少而害處多,程道友能強行自己硬闖一條路出來,其實已經很了不起了。”
陳洛陽點點頭,沒有多說什麼。
風昂同樣不再開口,只是靜靜觀看“妖”字天書。
這大妖悟法,陳洛陽同樣沒閒着,一邊吸納煉化覆地印中的精氣,一邊參悟揣摩覆地印。
良久之後,風昂長長吐出一口氣。
陳洛陽向他看去,就見這大妖雖然還是人形模樣,但雙瞳變作一片血紅,倒有幾分像當初搏命時的程輝。
但風昂血紅的雙瞳之中,仍然平靜無波,滿是理智冷靜,不見絲毫狂躁之態。
“果然還真是適合你們的天書。”陳洛陽不鹹不淡的點評。
風昂同樣也沒有把這話當回事。
再適合,這頁天書他也不能帶回山海界。
“山尊同魔尊有約,你們紅塵中人,也可以赴我山海界,借閱我山海界流傳的天書。”
風昂說道:“不過,只能選定一頁,同時,我山海過來一個,你們紅塵去一個。”
陳洛陽頷首:“家師跟我提過,按他老人家的吩咐,我會是第一個過去的,不過,我希望能晚些時候再去。”
“沒問題。”風昂知道,對方肯定是要設法吸納覆地印中的精氣。
這姓陳的,在人皇陵裡,是大有收穫的人,不像他,白跑一趟,回山海界還要受罰。
不過幸好山尊開恩,有今天借閱“妖”字天書的收穫,自己總算沒有白來一趟紅塵。
“陳道友你要過去的時候,聯絡我就行。”風昂遞給陳洛陽一枚石符:“我接下來可能還要叨擾紅塵和陳道友。”
參悟“妖”字天書不可能一蹴而就,他消化了今天所得後,自然還希望能再上門。
這也已經得到魔尊同妖尊的首肯。
“道友客氣了。”陳洛陽收了石符,辭別風昂。
他一個人待在靜室中,沉吟思索。
其頭頂浮現一枚青綠色的光團。
正是青木符詔。
陳洛陽眼下卻沒有忙着催動青木符詔,而是陷入沉思當中。
東周女皇許若彤得了人皇令,不說能批發生產人皇符詔,但當今現有的幾枚符詔,與之必定形成聯繫。
自己這邊再動用青木符詔,有可能驚動對方。
甚至對方可能已經知道了他的“樹屋”。
陳洛陽靜靜思索片刻後,突然腦海中靈光一閃。
他仔細回憶當初在人皇陵裡,自己催動覆地印,同許若彤催動人皇令,姬重催動鈞天戈時的情景,仔細回憶那時自己的感受,回憶天、地、人三寶的道理意境同奧妙。
過了片刻後,陳洛陽嘴角漸漸溢出笑容。
他看了看自己的覆地印,沒有使用,而是直接催動青木符詔。
到了創命神樹,陳洛陽果然隱隱有所感覺,位置的虛空裡,似乎有什麼東西,被自己這邊吸引注意力,生出探索之意。
陳洛陽立馬召姬重前來。
姬重一直在靜靜等待,見到陳洛陽扮做的“尊先生”,當即行禮:“前輩,晚輩幸不辱命。”
“我早就說過,小友你非常人,定能成大事。”尊先生微笑道。
姬重將鈞天戈取出,呈獻給尊先生,然後訴說自己進入人皇陵的經歷與見聞。
陳洛陽扮做的“尊先生”看似在認真聽姬重說話,實則暗中把玩鈞天戈。
他看似隨意的持着鈞天戈隨手一揮。
彷彿有無形的力量生出,斬斷了來自遠方之人的探索。
東周皇都天封城內,一手人皇令,一手哈密瓜的東周女皇微微一愣:“嗯?青木符詔,跟鈞天戈在一起?只是符詔好像生出一些獨特的變化,是我的錯覺嗎?”
“樹屋”中,尊先生微微一笑,彷彿什麼都沒有做過。
在姬重將一切經歷見聞都講完之後,尊先生微笑點頭:“感謝小友,幫了我大忙。”
“前輩說哪裡話,當初若不是前輩暗中相助,先天冢裡,我怕是難免被人生祭的下場。”姬重搖頭。
“人皇如此結局,人皇陵如此結局,着實令人唏噓,不過也解了我這些年的困惑。”尊先生說道:“對了,此事還有一點後續,不知可否勞煩小友。”
一邊說着,他將鈞天戈遞迴給姬重。
姬重略有些驚訝的接過鈞天戈:“前輩還有什麼吩咐?”
“如果有可能,我更希望能得到天、地、人三寶中的覆地印。”尊先生說道:“假使對方願意,我願拿這鈞天戈作爲交換,不過,我不很方便跟對方打交道,所以想請小友你作爲中間人代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