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境

“意義確實非比尋常,從黑水絕宮傳來的消息,除了蒼龍島、扶桑島、苦海這三大魔道聖地的掌舵者外,另有‘瘋皇’別東來也到場。”鶴仙徐徐說道:“別東來能從至尊手下出來,別管是不是魔皇求情,但至少表明至尊並不在意我等針對葉天魔一事。”

對紅塵來說,至尊沒有表態,就等於是一種態度。

“且不說葉天魔動手時會否投鼠忌器,但魔皇本身的存在,已經具備影響戰局的力量。”鶴仙沉聲道:“要圍殺葉天魔,防止他再像上次那樣走脫,羲皇古陣有重大作用。”

小西天普慧方丈輕輕點頭,同意鶴仙之言,不過他眉宇間仍然流露出憂色。

“鶴仙”李護霜知道對方顧慮:“大師是擔心,以陳洛陽居首,他會因利乘便,自己保存實力,消耗全天下人同葉天魔對拼,最後他再收漁人之利,秋風掃落葉,侵吞紅塵?”

普慧方丈嘆息一聲:“觀此君行事,既有正大堂皇,也不乏陰暗謀劃,這並非不可能的事情。”

“有些該冒的風險,還是要冒的,至少從當前來看,葉天魔危害更大,也更迫在眉睫。”老劍仙這時開口:“人皇陵中,魔皇和若彤還有天鳳一起壞了葉老魔的好事,葉老魔傷愈之後捲土重來,不管是爲了報復還是爲了打擊紅塵中敢反抗的力量,首要目標都必然先盯着若彤他們三個,魔皇想暫避風忙保存實力同樣很難,這是大家共同的敵人,聯手誅除天魔,是最好的選擇。”

老者嘆息一聲:“魔皇越是志向高遠,野心勃勃,葉天魔就越是他最大的絆腳石。”

他轉頭看向一旁的許若彤:“爲求團結,屆時能精誠合作,可能要委屈若彤這次讓他一讓。”

進人皇陵前,東周女皇實力已然隱隱凌駕於老劍仙等人之上。

從人皇陵回來後,不考慮羲皇古陣這般特殊存在,她幾乎可以說是葉天魔之下穩穩的紅塵第二人。

長此以往,甚至便有可能動搖老魔頭的位置。

只是可惜葉天魔在人皇陵也並非空手而歸,得到精氣療傷的他很快將捲土重來,未必會給女皇足夠的時間繼續成長了。

“我無所謂,真要說委屈,還是雲老您。”女皇擺擺手說道。

老劍仙搖頭:“老朽無妨。”

“鶴仙”李護霜說道:“雲老,先天宮那邊,有回信嗎?”

“還沒有。”老劍仙答道:“雖然老朽派了弟子前往先天宮邀請天鳳同那位姬小友前來做客,但還沒有回信。”

小西天普慧方丈說道:“就老衲瞭解的情況,先天宮那位姬小友,心情與天鳳頗爲相得,都向往與世無爭,不欲涉足紅塵?”

“目前聽說的情況,是這樣沒錯。”女皇磕着瓜子:“但他們也去人皇陵裡插了一手,再想置身事外就很難了,即使他們無心同老魔頭再戰,老魔頭也可能主動去找他們。”

“有天鳳加入,圍殺天魔,便又多了不少把握。”李護霜言道:“同時,也提防魔皇中途變卦。”

“且等等看姬小友同天鳳他們的回覆吧。”老劍仙言道:“蠻荒那邊,本派弟子同樣也送了信過去,待臥龍沙出關後,希望能再跟他談談,多一個人,多一份力量,面對葉天魔,再充足的準備,再多的人手都不爲過。”

在場衆人都微微頷首。

老劍仙又看向小西天的普慧方丈:“這次,可能要再跟苦海合作,請大師多多擔待,暫且忍耐一二。”

他再看向一旁的天池之主張衛雨:“張掌門也是。”

“天王”張衛雨。

“霸王”臥龍沙。

一正一魔,一南一北,並稱紅塵當世兩大槍法名家。

兩人無形中對立起來,昔年甚至還曾經交過手,只是當時未分勝負,約定他朝再戰。

張衛雨閉關多時,許多人都猜測他出關後如果有所成就,第一件事便是南下蠻荒,尋臥龍沙再決高下。

只是眼下所有人都被葉天魔牽動注意力,雙槍決戰怕是也要押後了。

迎着老劍仙的視線,張衛雨神色如常,徐徐搖頭,示意自己無妨。

“雲施主客氣了,大局爲重,老衲豈會不知?”普慧方丈言道:“您又何嘗不是要容忍蠻荒同魔皇那裡的幽冥劍術?”

老劍仙慨嘆:“只希望這次不要像上次一樣,再給天魔跑掉,以至於後患無窮。”

一直沉默,沒有開口的天池之主這時徐徐起身:“我往黑水絕宮與先天宮一行。”

面對其他幾人看過來的視線,他神色如常:“耳聽爲虛,眼見爲實,周皇我已當面見過,魔皇同天鳳也需當面見一見纔好。”

餘下衆人,對此似乎並不意外。

老劍仙起身送他出去:“既如此,煩勞張掌門代我等表述意願,詢問一下魔皇的具體看法,如果大家分歧不大,我等稍後,也往黑水絕宮一行,拜訪魔皇。”

此刻主動登門,便等於讓出合作主導權交予對面。

張衛雨平靜頷首:“我會把話帶到。”

他離開天河,徑自前往黑水絕宮。

一方巨頭,極北天池之主駕臨魔宮,對這魔道聖地來說,毫無疑問也是大事情,惹得宮中高手紛紛緊張。

待張衛雨道明來意後,衆人面面相覷,一時間又有些犯難。

正道主動上門聯絡的意義,大家都懂,與有榮焉。

但偏偏眼下自家大佬在潛修,這時候通報打擾,結果難料。

正當黑水絕宮衆人爲難之際,卻見面前張衛雨似有所感,一對白眉微微揚起。

文心志等黑水絕宮高層初時不解,但很快也感覺到自家魔宮似乎正在震盪。

從魔宮深處,傳來懾人心魄的奇妙氣息,彷彿直接起自人心底。

開始似乎只有微微一縷,若隱若現。

但很快就讓人心境動盪。

所有人這一刻,不論在幹什麼,都心神飄搖,彷彿自己在閉關修煉時忽然走火入魔一樣。

中低修爲的武者也就罷了,但很快連文心志等武聖高手,也感覺心旌不穩,難以自控。

黑水絕宮周遭,只有來訪的張衛雨,還能穩住自身心境。

他雙目中陡然閃動耀眼光輝,因爲在他的感覺中,這分明時有武聖正跨越天塹,成功臻至武尊境界。

擡眼望去,果然可見似真似幻的光柱直衝天際,光柱並不刺眼,反而顯得有些晦暗,當中彷彿深淵,包羅萬象。

光輝模糊,令人難以清楚分辨其邊界輪廓,但給人如天如海,無邊無際的感覺。

但相對其廣闊無垠,更令張衛雨在意的是,這光芒給人深不可測之感。

武道第十八境,造極,有極光聯通天地,光芒越盛,則離天塹越近,離武尊越近。

而在成功跨過天塹之後,則是整個人再次脫胎換骨,與天地建立全新聯繫,是爲武道第十九境,通天。

張衛雨默不作聲,靜靜看着眼前這一幕。

黑水絕宮衆人經過短暫的混亂後,感覺那令人心悸瘋狂的氣息從心中消退。

大家回過神來後,看天地異象,都精神一振。

作爲紅塵有數聖地名門的傳人,黑水絕宮衆人不缺乏見聞閱歷,立馬察覺,這是有人成就武尊之境。

眼前如此驚世駭俗的景象似乎又更與衆不同。

當下黑水絕宮裡,除了陳洛陽,不作第二人想。

自家這位新宮主,成功踏足武尊境界,黑水絕宮又有新的巨頭強者坐鎮。

只是想到這位新宮主當初入主黑水絕宮的經過,大家心中難免都有些尷尬。

這些日子以來,魔宮上下已經完全臣服於陳洛陽,不過當此特殊時刻,尤其令人心情複雜。

想到新宮主對治下處事公正,黑水絕宮並不曾真的低了古神教一頭,大家又心中振奮,跟隨這樣一位新宮主,黑水絕宮或許真有更遠大的前途。

這位新宮主如今,也不或才二十三歲罷了。

但是二十三歲的武尊巨頭,整個紅塵歷史上,也只有女皇同魔皇二人罷了。

東周女皇二十歲登臨武尊境界乃最年輕的記錄,魔皇較之稍遜。

然而女皇從十五歲超凡入聖,到二十歲跨越天塹,用了五年時間。

魔皇從武帝跨越武聖到武尊,還不足三年時間。

年歲上雖然稍微慢了一步,可是這上升勢頭,卻似乎還要更猛。

黑水絕宮衆人心中複雜的情緒,開始漸漸變得整齊統一,只剩下崇敬敬畏之情。

客人眯縫着眼睛打量天空中徐徐收斂消失的光輝。

這時,宮中傳出陳洛陽的聲音:“歡迎遠方的來客。”

“天池,張衛雨。”男子一對白眉重新舒展:“叨擾了。”

文長老等黑水絕宮中人忙道失禮,招呼張衛雨入內。

到了待客大殿之後,天池之主靜候不多時,一個身影出現在殿內。

看見來者,張衛雨又是輕輕一挑眉梢。

他來之前,見過陳洛陽的畫像。

眼前這黑袍青年,該當是陳洛陽沒錯,五官相貌都對得上,唯有一樣例外。

張衛雨同陳洛陽的雙目對視。

那裡一片黑亮,同常人無異,但似漆黑宇宙般廣袤而又深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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