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年,是她過得最不好的一個年。
柔和的天空還是和過去那些年一樣,飄滿了雪花,只是她的心,卻再也回不到從前。
有時候她也會靜靜地趴在陽臺看着外面的世界,好像很精彩, 又好像很虛假。她走不出去,就像她進不來他的心。
即使早就知道他已經有了女朋友,知道他已經有了那個可以陪伴着的人,他會幸福,會開心。即使沒有她也會有人給他道早安午安晚安,也會有人提醒他記得吃飯,時刻叮囑他要注意歇息。
明明一切都那麼明瞭那麼清楚,可她還是會時不時的擔心他。
她擔心那個女孩子沒有她那麼瞭解他,她擔心沒了她他會不會不習慣,她擔心那個女孩沒有她那麼愛他,而她最擔心不是這些,她只是害怕她終將被那個人替代,從此在他心中了無痕跡。
事情已經過去一年,她也差不多有一年沒怎麼和他聯繫了。
她曾在深夜質問自己,橘子,你賤不賤啊?他都不喜歡你,他有女朋友了,你還腆着個臉湊上去,賤不賤?
賤!真賤!她一次一次的唾棄自己,一次一次的用拳頭捶打自己的胸口。
你怎麼這麼賤呢?怎麼這麼賤?你的臉呢?噁心,太噁心了。
她一邊用力的傷害自己一邊碎碎戀似的咒罵,如果有一把刀,她都覺得自己能沒有任何猶豫的捅進去。
她想要努力的讓自己感受到這種痛,讓自己只要一見到他一想到他就會聯想到這種痛,只這樣她纔會害怕,纔會放手。
畢竟是5年的感情,哪裡能那麼快割捨?所以她更想用這種近乎自虐的方式懲罰自己,強迫自己不去喜歡不去愛他。
這樣的生活持續了大半年,臨近年關時她才驚訝的發現自己被衣服遮擋的地方几乎全是青紫的掐痕,縱橫交錯,可怖無比。
她不知道今年該怎麼見他,或者說,該不該見他。
她害怕噴薄而出的思戀會將自己整個人籠罩,她更害怕見到他時,那種陌生的感覺和疏離的距離會將她重重的擊垮。
所以她躲開了,告訴媽媽她不舒服,出門去藥店買藥。
她特地拐了好幾個彎,轉了好幾個路口,穿過好幾條街道,去到離她家最遠的一處公園靜靜地坐着。
她沒有拿手機,也沒有帶錢包,孤身一人靜默的靠在樹下。
這個地方她很少來,尤其是上高中以後。還記得上次來的時候都是幾年前了。
她記得很清楚,那天沒有下雪,她也是靠在樹旁,椅在草地,呆呆的,等待着新年的到來。
那時的她比任何人都期待過年,期待見他。現在想想,那也真的太幼稚了,居然期待長大。
現在的她無比懷戀小時候,純真沒有煩惱,矜持而不貪心,只是每年一等,等他若有若無的溫柔。
到現在她還能清清楚楚的記得初見時他的模樣,反倒是自己的樣子,早已淹沒在了無邊無際的汪洋時光中。
他不再是他,她也不再是她,終究是成爲了兩條平行線,永不相交。
背靠這棵大樹,她想起幾年前就是在這裡,他向她承諾,等她長大,就讓她來養他。
只可惜時光跑的太快,諾言也被扔了個一乾二淨。
有些事,發生了就沒辦法改變,有些人,錯過了就不在擁有,有些路,選擇了就沒辦法回頭。
她在這裡等了好久,感覺他應該已經從自己家拜完年了,才慢慢往家趕。
滿天白雪,她忽然覺得有些輕鬆。有些見,倒不如不見。
可讓她沒想到的是,剛上樓道就碰見了一身風塵僕僕的他。
他大概也是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她,修長的身子頓了頓,沒有說話。
樓道外白雪紛飛,樓道內,她看着他,他垂着頭,一時之間竟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她用一種近乎是貪婪的眼神牢牢鎖住他,他好像瘦了,臉頰上原本還有一點的嬰兒肥已經不見了蹤影,五官還是那樣精緻,就是臉色不太好,氣色也不太好。
他有好好吃飯嗎?怎麼不過一年沒見,就瘦成了這樣,連嘴脣也淡淡的泛烏。
“新年好”她先開口道。
她還是方纔的淡然臉色,連眼神都沒變,見了他就如同一個陌生人一般,不帶任何感情。
他沒有開口,只是用一種晦澀難明的眼神看着她,不易察覺的,好像帶了一絲無法言明的悲傷。
橘子撇過臉沒有再看他,徑直的從他身旁擦過。
指節在袖子裡掐出一道道血痕, 她沒有回頭,也不敢回頭。
她沉默的一路向前,帶着決然,帶着冷靜,帶着她自以爲然的自尊。
可腳步越來越慢,越來越慢,漸漸的就挪不動了。
靜默片刻,她終究是停住了。面不改色的擦肩而過從來都不是真的,真的是那一瞬間剋制不住的回頭。
可惜太晚太晚了,回過頭去卻再也見不到他,他好像就這樣默默地消失,消失在她的世界,也將消失在她的心裡。
世上的事往往經不起推敲,一推敲,每件事都好像傷人至深。
她終於是知道了,他早已不在是他,那個她愛的他早早地就留在了她13歲的那個冬天,帶着深寒的大雪,帶着滿腔的溫柔,停在了那裡。
還好,差點以爲這一生就賴定你了。
那年,她18,他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