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時分,漢榮市的火車站門口絡絡不絕,拉客的出租車師傅還有20塊錢就能住一晚的小旅館大媽服務員賊溜溜的眼神到處亂瞄,生怕忽略賺錢的機會。楚光興一手提着乾巴巴的老式提包從車站裡出來了,出租車師傅也好,旅館大媽也好,沒有人關注這個打扮看上去就是村裡人的傢伙。
楚光興百感交集的走在車站往自己家的街道上,伴隨着還沒熄滅的路燈,就這麼一步一步的,邁着堅定地大踏步走着。
今日的漢榮市早就已經不是楚光興記憶中的漢榮市了,連年的發展,房地產興起,各種娛樂場所的入駐,讓楚光興有些陌生,但他的心不在這方面上,看着身邊的變化,楚光興不禁嘆了嘆氣,父母身體還好麼,大哥這些年很勞累吧,老居民區不知道拆遷了麼,離開了九年,他們一定很想我吧,想着這些,楚光興不禁加快了腳步。
‘再過一個路口轉彎就到了。’楚光興這樣想着。
就在轉彎的那個路口,楚光興發現了一道熟悉的身影,那個人似乎剛剛下夜班,正在趕往家裡睡覺,樸素的工作服,在那破舊的帽檐下是一張充滿倦意的面龐,那人年齡看上去也就是三十歲,但在他身上卻有着四十歲的滄桑感。
楚光興眼中淚光閃現:“大哥!”那人腳步一頓,隨即怔了怔,又繼續往前走,走的沒有那麼着急了,似乎在想‘可能太累了,出現幻覺了吧’又繼續往家裡走。
“大哥!”伴隨着楚光興的這聲大哥,那男子再次停下了腳步,猛地轉身,發現路的那一岸站着一個許久未見得身影,看到楚光興,男子不敢確信自己眼睛,揉了揉眼,發現那道身影的目光還在注視着自己,聲音有些顫抖:“光興!!真的是光興!!”
“大哥!是我,我回來了!”楚光興衝了過去,九年時光,什麼樣的風Lang沒見過,什麼樣的場面沒經歷過,甚至幾次都沒有機會再回到這個地方,回到漢榮市,但在這個時候,眼淚卻禁不住的往下流,像個孩子一樣,在大哥面前,楚光興永遠是個孩子。
大哥同樣淚情不自禁的往外流,一把抱住楚光興,全身的力氣都用上了,珍惜這一刻的重聚,大哥知道自己的弟弟,從小就護着的弟弟是真的回來了。
突然,大哥一鬆手,‘啪’的一巴掌就打到楚光興的臉上了,臉上淚痕還在,卻是一臉怒容。
“你還知道回來!你知不知道爸媽這些年過的多難?!?”大哥一臉怒容的衝着楚光興喊道。
“我……大哥,是我對不起爸媽,對不起你!”楚光興撲通一聲跪在大哥面前,聲音顫抖。
大哥彎腰伸手扶住楚光興,沒有那麼憤怒了,顫抖道:“光興,這些年爸媽很想你啊,雖然他們不說,做大哥的明白他們的傷心,走,跟哥回家!”說着,大哥流着淚把楚光興拉起來往家走。
路燈滅了,東方上空的夕陽破曉而出,楚光興回頭看了眼那輪紅日,心中暗自下定決心,‘一定要讓爸媽和大哥過上好日子!’楚光興跟着大哥走着熟悉的街道上,老居民區依舊如此,路沒修,一根電線杆下垃圾成堆,大多老居民區的房子都沒太大改變,連片的平房,遮蓋不住的破舊。
打開門,楚光興終於回到了自己的家,兩間破舊的平房,不規則的磚頭鋪的院子,石棉瓦答的簡易廚房。
“大超回來了啊”從屋中傳來母親漸顯蒼老的聲音。
“媽!爸!小興回來了,小興回來了!”大哥衝着屋裡喊。
屋裡一下子沒了聲音,接着是悉悉索索的聲音,十幾秒鐘的時間,楚光興的爸媽一塊從屋子裡跑了出來,眼中泛着淚花。
“小興!”
“小興!”
“爸!媽!”楚光興連忙衝過去扶住父母,看着父母有些佝僂的身影,頭上成片的白頭髮,楚光興再也抑制不住,嚎啕大哭。
“我回來了,我回來了,兒子回來了,再也不離開家了,爸,媽,對不起,這些年苦了你們了!”楚光興泣不成聲。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父母也是淚如雨下抱着楚光興泣不成聲,失蹤了九年的兒子終於回來了,沒有盼頭的日子終於燃起了新的希望之光,九年了,他們苦苦掙扎着等待的就是這一刻,兩位老人緊緊抱着兒子不敢撒手,這一刻他們等待的太久了。
“小興,你餓不餓,媽給你生爐子做飯。”說着,媽媽用火鉗夾起一塊新煤球放進煤球爐裡。
“媽,小興這纔回來,讓他休息休息吧。”楚光興的大哥插嘴,顯然對待自己的弟弟很親。
“那怎麼行?吃點飯再休息!”媽媽呵斥大哥。
“行了行了,小興跟大超過來進屋,咱爺仨好好聊聊。”楚光興的爸爸說完就拉着楚光興進屋。
楚光興的爸爸對楚光興噓寒問暖,看着兒子的成熟面龐,略瘦,剛好合身的衣服正好襯托出楚光興身上的肌肉,看出兒子這些年過的也不好,肯定經歷了很多苦難。
……
“你們爺仨出來吃飯了啊!”
吃過飯,一家四口往屋裡走,分離九年,他們太需要好好說說話了。
“鈴~鈴~鈴~”大哥的手機響了,接起電話,喂喂幾聲接着說道:“他是咋回事兒啊?我這就過去,等着我。”
“怎麼了,大超?”父親問道。
“沒事兒,廠子裡出了點小事兒,我過去瞅瞅,爸,媽,小興,你們先聊吧。”說完楚光超就往外走。楚光興跟着走出來,“大哥,沒事兒吧?要不我跟你去。”
“沒事兒,你纔剛回來,在家好好陪陪爸媽吧。”大哥回道。
“那行,大哥你去吧,有事兒你打家裡電話。”楚光興說完就回屋了。
……
“鈴~鈴~鈴~”楚光興拿起來電話,接通了,是鄰居張叔的聲音:“老楚啊,你家大超讓廠里老板的人給打了,現在往醫院送了,趕緊來看看吧!”
楚光興一聽就急了,這纔剛回來大哥就出事兒了,語氣憤恨“張叔,我是光興,你們在哪呢,我這就過去。”
“啊!是光興啊,快到醫院了,你直接來醫院,到了再說吧。”說完張叔掛掉了電話。
楚光興的爸媽也聽到了張叔的話,媽媽轉身從牀頭後面的夾層裡拿出來一塊小包,打開小包,取出來一疊錢和存摺,眼圈瞬間紅了,嘴裡唸叨着:“大超啊,可不能出事兒啊,小興剛回來,咱家不能再有事兒了。”
楚光興扶住母親,堅定道:“媽,你放心吧,有我在不會出事的!”
母親將保溫桶、飯盒、筷子勺子換洗衣服等住院必備的物品打了個包袱,交給兒子扛着,楚光興和父母關門落鎖,打了一輛車來到漢榮市第一醫院急診科。
急診室門口的座椅上,一箇中年人一臉愁容的抽着煙,看見楚光興一家三口人風塵僕僕的趕了過來,迎上來道:“老楚,嫂子你們來了。”
楚光興急道:“張叔,我大哥呢?”
“裡面了,拍過片子了,剛進搶救室,醫生說沒有危險,大哥嫂子你們千萬別急……”張叔看了一眼楚光興,現在也不是噓寒問暖的時候了,衝着他點了點頭算是打招呼。
急救室的門還緊閉着,在外面能聽到一點裡面醫生悉悉索索忙碌的聲音,楚光興三人和張叔在門口等着,心裡焦急也只能等着,張叔拿着剛拍的片子,講着這件事的來龍去脈。
原來是楚光興的大哥楚光超回家之後接到工友的電話,說工頭叫他趕緊來一趟,等楚光超到廠裡的時候,工頭正在訓斥楚光超這一個工作間的工人,滿嘴髒話伴隨一身菸酒味,對楚光超幾個人又罵又打,楚光超氣不過就還手了,把工頭推到地上踢了好幾腳,不踢還好,這一踢讓工頭醒了醒酒,直接打電話叫來了十來個人衝着楚光超就打過去了,打得楚光超胳膊骨折,又斷了一根肋骨。
幸虧當時張叔還沒走,聽見聲音就帶着自己工作間的人趕過去了,好不容易拉開架趕緊把楚光超送到醫院急救了。
聽到張叔的講述,楚光興的父母異常悲憤,又對張叔說道:“老張,謝謝啊,墊了多少錢啊,我拿給你。”
張叔道:“大哥,嫂子,錢就算了,大超這活兒估計幹不了了,他們那些人有錢有勢,恐怕……”
“恐怕什麼,難不成他們想把人欺負到家?”楚光興動怒了,剛回來就遇見這不順心的事兒。
“光興啊,你是不知道,那個工頭外面有人啊,犯了事兒照樣在外面逍遙,聽說在外邊認識什麼黑社會的人,這不,剛剛叫來的十幾個人都不什麼好東西。”張叔嘆氣。
“那人叫什麼,家住在哪?”楚光興問道。
“哦,聽說那工頭住在昆吾小區最後一棟別墅好像是,叫劉培成。”張叔回道。
楚光興記下工頭的名字和住址,心裡異常憤怒,自己剛回來大哥就被打了,欺負人也不能這麼欺負吧,心中打定去找那工頭,這種人公辦很難奏效,畢竟自己剛回來,沒有人脈,只能黑打黑教訓教訓這人了。
“爸媽,張叔,你們在這等大哥出來吧,我出去一趟。”楚光興說完就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