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那廂胤和王府的後院裡,有兩個年輕的女子正在花架下吃着果子,開開心心地聊着天,這滿城風雨似乎一點都沒有影響到她們。
有兩個小丫鬟在一旁伺候着,仔細一聽,這二人聊的話題無關胭脂水粉,也無關衣裳羅裙,卻是在說那西北邊漠地區廣袤無垠的平原,策馬奔馳與風賽跑之時,那無與倫比的暢快感,是什麼也比不上的。
小丫鬟家在京郊,這輩子都沒去過比京城更遠的地方,在她的記憶裡,京城是世上最繁華的地帶,西北邊漠卻是又髒又亂又窮苦,如何也比不上京城的。可如今一聽,心裡卻又不免有些嚮往。
再看那說話的女子,神采飛揚,氣勢不凡,看着便不是普通身份,就連這以潑辣出了名的安寧郡主在她面前都乖順了不少。
小丫鬟們雖然好奇,但到底是懂分寸的人,管事的交代要對女子的身份保密,她自然不敢多說多問。
轉頭時,卻又看見自家王爺正拐過長廊,朝這邊走來,忙福了福身子請安。
談天說地的兩人自然聽到了這動靜,趕緊回頭看去。
見是宋胤和,安寧郡主忙歡喜地從椅子上蹦跳而起,然而走得近了,卻發現宋胤和的臉色不大好,便問道:“這是怎麼了?”
宋胤和雖不喜歡她,但他爲人謙和有禮,總不能對她置之不理的,便稍稍搖了搖頭,道:“發生了點事情。”
安寧郡主睜大了眼,急了:“出了什麼事情呀?”
站着說話也不是個事兒,況且安寧郡主實在不是個適合聊天的對象。
宋胤和微微蹙眉,不料視線正好對上一旁用手支着腦袋看好戲的某人,忍不住苦笑一聲:“你倒是還有這閒情雅緻,可知道現在整個人京城都在談論你的事情?”
王媛媛笑得自在,做這個決定之前,她就已經設想過後果了。
今日之後,這世上再不會有王媛媛這個人,且日後她再也不能踏足京城半步,這些她都有心理準備。
安寧郡主看着這兩人打啞謎般的談話,有些摸不着頭腦。她性子雖然潑辣,但心思卻很是單純,儘管王媛媛身份成迷,她卻始終不曾懷疑過王媛媛就是皇后。
不過,依她的性情,就算知道了,估計也不會做出什麼樣的舉動就是了。
只要王媛媛和宋胤和之間沒什麼關係,她非常樂意有王媛媛這樣一個見多識武功厲害的朋友。
這不,她剛剛還極力邀請王媛媛去她草原上的家裡做客呢。
在椅子上坐定,宋胤和找了個藉口支開了安寧郡主,又譴走了丫鬟,待周圍只剩他和王媛媛了,他才低聲嘆道:“母后,她瘋了……”
“瘋了?”這話一出,實在是讓王媛媛大吃了一驚。
太后那樣的人,雖然不可理喻,但照理來說心裡承受能力應是十足的強大。
王媛媛之前還當心着,回頭若是宋臻心軟了,放鬆了大明寺的戒備,讓太后逃了出來再給宋臻找麻煩可就糟了,卻沒想到如今太后居然說瘋就瘋了。
想到那張扭曲得近乎恐怖的臉,王媛媛心裡便不免傳來一陣寒意。
雖然對宋胤和有點不好意思,但是說實話,太后瘋的好!
她心裡暗暗地嘆了口氣,太后對宋臻的傷害,依舊快成爲了她心裡的疤,縱然宋臻能釋然,她卻是不能的。
好在宋胤和顯然也沒指望能從王媛媛這裡聽到什麼安慰,他反倒還像是鬆了口氣一般,道:“其實這樣未嘗不好,至少日後她不用再過得那麼辛苦了。”
蘇小蟬懷着對王琳琅的恨,以及對宋宴城的執念,過了大半輩子,餘生若是能忘卻一切,或許還真是種解脫。
王媛媛點了點頭,兩人之間就此陷入了沉默。
過了一會兒,宋胤和再次開了口,說的卻是另一個話題了。
他問道:“你打算什麼時候離開京城?”
“父親他們現在手握大權,終究不是個事兒,回頭父親把虎符交了,只
帶王家軍回去重建邊漠,我自然跟他們一起。”
宋胤和點了點頭,卻不免嘆道:“你和皇上之間其實不必非走到這一步的……”
他指的是王媛媛用死亡欺騙了天下人這件事。
“做到這個地步,值得麼?日後你得隱姓埋名,拋下過去這二十幾年所經歷過的一切……”而且他沒有明說的是,他覺得宋臻畢竟是皇帝,王媛媛和他兩地相隔,難保日後宋臻不會把心寄託在別的女人身上。
這倒是他對宋臻不夠了解了,宋臻乃一國之君,天下什麼樣的美人得不到?可偏偏如此他還是愛上了王媛媛,他的深情已經超越了一般人所能理解的範圍。
王媛媛對於自己的犧牲卻好像不大在意,她聳了聳肩,黑亮的眸子輕輕地睨了宋胤和一眼,說的卻是:“其實,我比你想象的要更貪心,也比你想象的更有心計。”
宋胤和愕然。
王媛媛微微一笑:“我和他之間的矛盾幾乎是無法化解的存在,他沒法遷就我,我也沒法遷就他,倒不如分開清淨。所以我看上去犧牲了自己,但我卻用這個法子讓他永遠地虧欠了我,並永遠地記住了我……”
宋胤和還是震驚,呆呆地看着王媛媛,一時間竟覺得有點不認識眼前這個女子。
王媛媛笑得狡猾:“驚訝吧。人生可是很短的,姑姑和先帝相愛且不能相守,但我不同,我想和他一直在一起。宮裡不適合談情說愛,那我就在邊漠等他來,只要心還在一起,等幾年也無妨。”
宋胤和還是有點小小地回不過神來,他所認識的王媛媛雖然愛耍小聰明,但他沒想到她竟然還能有這麼一招。
像是聽見了他心中所想的,她眯了眯眼,笑得像只貓兒,樂道:“所以說,我可比你們以爲的要更貪心哦。”
這是她爲宋臻設下的一個局,捨棄現在,是爲了日後能長相守。
縱然有着一定的風險,但若是成功了,收穫可就大了。而她很樂意爲此冒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