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歡喜心裡的一塊心結被解開了。
他從不希望哈特曼會是自己不願意看到的那種人。
所以他才坦率的承認了自己的錯誤。
錯了就是錯了,承認沒有什麼丟人的。
“我這一生都很感激哈特曼先生。”
斯普林頓的聲音裡明顯帶着很深很深的感情:
“並不是因爲哈特曼先生擁有着多麼巨大的權利和財富,也不是因爲我是看着他從小長大的。而是他對待我的態度。因爲萊爾丁的事情,他被整個家族的人誤會是個殘忍無情的人,可數他從來沒有因爲這件事而牽扯到我,所有的一切,哈特曼先生都一個人承擔了下來。”
雷歡喜完全贊同這一點。
沒錯,老哈這個人外表看起來猥瑣,讓人生厭,可是他卻是一個真正的男人。
當遇到事情的時候,他從來也都不會退縮。
這樣的人不該沒有朋友。
他甚至該擁有很多很多的朋友。
而自己,一定是他一生的朋友。
雷歡喜心裡是這麼發誓的。
“哈特曼先生,雷先生,我想我們該吃點東西了。”斯普林頓看了一下時間說道。
“不,不,我絕不願意再吃到這裡的傳統食物了。”一聽到要吃東西,哈特曼居然看起來好像有點害怕。
斯普林頓笑了:“請放心吧,哈特曼先生,我這裡有正宗的德國烤豬肘。”
哈特曼的表情明顯的變得輕鬆起來:“烤豬肘是我喜歡吃的,不過,當地的美食無妨給我們的小朋友來上一點。”
什麼美食居然讓哈特曼能夠這副表情?
雷歡喜好奇起來。
斯普林頓去準備食物了,看到雷歡喜準備開口說話,哈特曼搶先說道:
“不要再道歉了,不要。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但是當事情的真相知曉後,沒有必要一再道歉。可是你一定要記住,很多事情,即便是你親眼看到的,也都未必是真實的。”
“那要怎麼去判斷一件事情的真假?”雷歡喜是這麼問的。
“我不知道,也許沒有人能夠知道答案。”哈特曼居然這麼回答道:“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辦法。”
“你呢,你是怎麼判斷的?”雷歡喜並不死心。
哈特曼在那沉默了一下:“我會用我的心去感受。還有,信任。”
信任?
“我很早以前,去了一次舊金山,那個時候你還沒有出生。”哈特曼緩緩地說道:“那個時候的我,對誰都不信任。我在唐人街的一家中國餐館裡吃飯,等到結賬的時候,我發現我的錢包居然不見了。一個像我這樣的人,居然身無分文。
我想借用餐館的電話讓人送錢來,可是那個餐館的經理,啊,他姓宋,是個老人。他告訴我沒有這個必要,讓我回去,等到有空的時候再把錢送回來。那是第一次有人信任我,你知道這是爲什麼嗎?”
“我知道。”雷歡喜有些遲疑的回答道:“因爲你的長相。”
“沒錯,因爲我的長相。”哈特曼笑了:“這沒有什麼可以避諱不能說的。我長得給人的第一眼印象就像一個壞人,之前第一次見到我的人總是害怕我,甚至是厭惡我。只有他,這位老闆,他信任我,他居然相信我。
我走了,可是當天我有一件大事要去處理,我整整忙了大半年,餐費的事便被我忘記了。又過了一段時間,當我又一次經過唐人街的時候,我才忽然想了起來。一個富豪,區區的十幾個美元的餐費,我居然拖欠了那麼多的時候,這簡直讓我慚愧。
我趕緊去還錢,姓宋的經理一眼就認出了我,我必須要爲了這事向他道歉,可是他只是淡淡的笑了一下,告訴我,從見到我的第一眼開始,他就知道我絕對不是一個會賴賬的壞人。我的小朋友,你能夠相信嗎,他居然說我不是壞人。”
雷歡喜完全能夠感受到哈特曼當時的心情。
別說是別人了,就是老哈也總是活在自己營造的“壞人的世界”裡。
他也總是喜歡以壞人的形象示人。
當有一個人說他不是壞人的時候,你完全能夠想象他當時的心情。
“那時候,我就牢牢的記住了兩個字,信任。”
哈特曼掏出一枝粗大的雪茄點着,吸了一口:“所以我一直都很感激這位餐館的擁有者。啊,你爲什麼不問問我,我是怎麼感激他的?”
雷歡喜果然問道:“你是怎麼表達感激的?給了他幾十萬的美元?還是送給了他一家更加大更加豪華的餐館?”
所有的故事裡都是這麼說的。
好人有好報。
一個人無心間幫了一個大富豪,然後就可以得到這個富豪慷慨的回報了。
“我沒有這麼做。”哈特曼笑了一下說道:“我當時結了我欠下的餐費,一共17.8美元,另外付了5美元的小費,接着我就離開了。”
就那麼簡單嗎?
雷歡喜眨了一下眼睛。
這和故事裡說的不太一樣啊。
“因爲當時我知道,給予他任何的回報,都是對這位善良人的侮辱。”哈特曼是這麼看待問題的:“當然,我也不會忘記這位老闆的。我一直派人在關注着他。後來我發現,這位宋經理的兒子很不爭氣,欠下了大筆的賭債,正在被一些黑幫分子威脅。我的小朋友,現在你該問我,我是怎麼處理這件事的了。”
哈特曼是個奇怪的人,雷歡喜也是一個更加奇怪的人,他又一次老老實實的問道:“你幫他的兒子還清了賭債嗎?”
“沒有。”哈特曼慢慢的搖了搖頭:“我只是讓人打斷了宋經理兒子的手。”
“什麼?”
雷歡喜差點跳了起來:“你瘋了?”
沒錯,哈特曼絕對是發瘋了。
一個這麼信任他的老人,哈特曼回報的方式居然是:
打斷了人家兒子的手?
這算是什麼狗屁的回報方式?
“真的,我真的打斷了他兒子的手,右手。”哈特曼根本就不在乎地說道:“然後我派人把他帶到了非洲,在一個金礦裡做苦工。”
雷歡喜無語了。
雷歡喜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這是他聽到的最荒謬的故事了。
不是荒謬。
這特麼的簡直就是殘忍了。
雷歡喜怎麼也都想不到自己居然會聽到了這麼一個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