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騰的一下子從牀上坐起來,瞪大了眼睛看着衛礪。現在真的是特別緊張,一點點風吹草動都經受不住。
衛礪垂頭看了一眼手機屏幕,頓時驚喜地叫了起來:“是Elsa!”
我發誓,這絕對是我聽見Elsa的名字最開心的一次,簡直激動得要飛起來。
“喂?Elsa?你在哪兒?”衛礪一接起來電話,就連珠炮一般地問了起來,“找到Nike了嗎?他現在怎麼樣?”
“開免提!讓我聽聽!”我跳着腳蹦躂過去,急得不行,恨不得去搶衛礪的手機。
衛礪衝我擺了擺手,示意我安靜,然後打開免提。
“我在山林裡……我找到Nike了……”Elsa的聲音哆哆嗦嗦的,特別虛弱,“我們在一個山洞裡,Nike受了重傷,你快來救我們!”
我心一沉——Nike受了重傷!隨即舒了一口氣,萬幸!他還活着!
“在哪個山洞?說清楚!我們馬上過去!”衛礪連忙應聲追問。
我大氣都不敢出,屏息凝神地盯着手機屏幕,那藍幽幽的光芒,彷彿就是照亮Nike的生命之光。
“在案發現場八點鐘方向的山林裡,大約二十千米,有一條低矮山脈,那邊有個山洞,具體/位置我也說不清楚,總之你們快來,Nike傷得很重,急需救治。我手機快沒電了,你們快來,就這樣,我等你們!”
Elsa急匆匆地說完這番話,就把電話掛了。
“快!我們快走!”我一把拉住衛礪的手臂,就要往屋外走。
衛礪皺了皺眉頭,先打了110,把Elsa的電話內容轉述給警方,然後走到牀頭櫃前,從方盤裡捏了餃子就往嘴裡塞。
我看他那樣做,二話不說跟了過去,也學着他的樣子,拿手捏了餃子塞進嘴裡狼吞虎嚥。
下一頓飯什麼時候能吃上,還說不準,現在必須多吃點,纔有體力在風雪中找人。
衛礪遞給我一個讚許的眼神,衝我咧嘴一笑,加快了速度。
餃子已經冷透了,吃起來味道很差,一到肚子裡,就是一股寒意,激得人直打顫,但這時候,哪還管得了那麼多?
吃完餃子之後,衛礪拉着我就要走,我掙開他的手臂,拎起水瓶,往杯子裡倒水。杯子裡原本有半杯冷水,衝了開水進去,剛好溫熱能喝。
我端起杯子遞給衛礪,淡聲笑道:“喝點溫水,不然你的胃受不了。”
衛礪呆了呆,眼裡突然迸出驚喜的神光,接過杯子,一口氣喝了大半杯溫水,然後把杯子遞給我,我把剩下的溫水喝了,打了個哆嗦,撈起羽絨服套上,他幫我把拉鍊拉好,按扣扣好,給我戴上手套和口罩,再用一條大圍巾把我包裹嚴實了,這才拉着我的手出了門。
驅車趕往事發地點,風雪交加,路況糟糕透頂,車子開得很慢,好在衛礪技術夠好,我們磨磨蹭蹭的,居然在九點鐘左右,到了事發地點。
接下來還有二十多公里的路,單靠走是肯定不行的,衛礪儘可能把車開進去,一直到實在沒辦法了,才拉着我下車,徒步前行。
“難怪他們找不到Nike,原來他躲進山洞裡了!”衛礪哈着氣,拉高了圍巾,頂着風雪拉着我的手前行。
我用左手緊緊地抱着衛礪的手臂,貼着他的身子,藉着他的力量努力往前走,爭取不讓自己掉隊。
這裡海拔兩千多米,又是風雪天,天氣實在是太惡劣了,我真怕自己撐不住,但是已經知道了Nike的下落,別說是走,就是爬,我也得爬過去救他。
衛礪儘可能用自己的身體爲我擋住狂風暴雪,護着我小心翼翼地往前走。我不知道我們下車的地方距離山洞到底有多遠,也不知道山洞到底在什麼方位,但是我相信衛礪,他一定能帶我找到地方。
進了林子深處,情況反而有了起色,樹木擋住了風雪,我們走起路來,輕鬆了很多,林子裡雪不深,但是挺泥濘的,腳上全是泥水,雙腳冰冷僵硬,腳趾頭生疼,大約是凍傷了。
我顧不得這些,只要一想到衛礪身上長着腫瘤,前幾天吐血吐得半死,都硬撐着來跟我找人,我就覺得自己有了很大的動力,彷彿渾身都是力氣,根本使不完。
一直走到下午兩點多,我們纔看到Elsa所說的山脈,橫亙在林子盡頭,樹木往山坡上蔓延,山坡遮擋了視線,對面是什麼情況,我們一無所知。
Elsa說得匆忙,只有個山洞,但是並沒有說山洞是在左側還是右側,我們站在山腳下,不知道該往哪兒走。
雪已經下了很長時間了,雪面平坦,完全看不出有人走過的痕跡。衛礪給Elsa打電話,電話那邊傳來關機的提示,應該是Elsa的手機沒電了。
衛礪衝我苦笑,兩手一攤,無奈道:“賭一把吧!往左還是往右,你說。”
這讓我怎麼說?這可關係到Nike的生死存亡啊!
我不敢猶豫耽擱,只能碰碰運氣,眼一閉,牙一咬,心一橫,斷然道:“往左,走兩個小時,如果沒找到山洞,我們就拐回來,往右邊找!”
衛礪嘆口氣,無可奈何:“也只能這樣了!碰碰運氣吧!如果Nike有那個命活下去,咱們會找到他們的。”
我們這一路走來,雪面都很平整,完全沒有任何人跡。按理說,我們報了警,警方已經知道該怎麼尋找了,但是這一路走來,卻沒有發現任何人任何腳印,那隻能說明,要麼,是我們走偏了方向,要麼,就是警方和部隊的人還沒找到這兒。
管不了那麼多了,趕緊找吧!
我們順着山腳的小路往左邊找,一邊找,一邊很仔細地尋找山洞。風雪天光線特別昏暗,又是在山林裡,到處都是灰濛濛的,盯着地上的積雪看得時間長了,眼睛特別花,還流眼淚,找起來特別困難。
我心急如焚,卻不敢有任何消極的想法。衛礪緊緊地扶住我,皺着眉頭擔憂地看着我。我跟他視線交匯,感受到他的擔憂,衝他勉強咧了咧嘴。
我整張臉都被圍巾和口罩包着,就露兩個眼睛,但衛礪卻看出了我勉強的笑意,衝我眯了眯眼睛,悶悶地說:“別這樣笑,看得我心裡特別難受,真想不顧一切帶你走!”
我頓時不敢吭聲了,悶着頭繼續走,繼續尋找。
找了很久,感覺雪地靴都已經溼透了,腳趾頭疼得恨不得要掉下來,我強忍着,疼得實在受不了了,就咬自己的嘴脣,讓頭腦清醒一下。
眼睛特別花,眼淚嘩嘩地淌,看一眼衛礪,他的眼睛已經紅得跟兔子似的,也在嘩嘩地掉眼淚,我嘆口氣,抖着手伸到他眼睛下,想給他擦擦眼淚,但是戴着手套,我的嘴巴被圍巾和口罩包起來了,沒辦法把手套拿下來。
衛礪察覺到我的意圖,摘下自己的手套,然後把我的手套摘下來,握着我的手湊到他眼睛下面。我給他擦眼淚的時候,心裡真的是特別疼,跟針扎過之後,又撒了一把胡椒麪似的。
我突然就崩潰了,抱着衛礪,嚎啕大哭。
就算他犯了天大的錯,爲我做到這個地步,也該被原諒了。從前是他欠我的,可是這一刻,我欠他的,我欠他一條命。
這個世界上,願意爲我豁出命去的人實在是太少太少,我親爸親媽都不願意,可是衛礪卻願意。
我死死地抱着衛礪,哭得渾身直抽抽。他拍了拍我的後腦勺,低低地笑:“傻瓜!哭什麼?不是有了Nike的下落了嗎?我們很快就能找到他了!”
他不提Nike還好,他一提起來,我就覺得虧欠他的更多了。如果是我出了事,衛礪這麼盡心盡力地冒險來救我,我頂多也就是感激他,可是他爲了救Nike豁出命去,我真的覺得自己虧欠他,覺得自己特別不是個東西。
這是一種很奇怪的心理,但卻無比真實。
“乖,別怕,有我在呢!”衛礪一下一下輕拍着我的後腦勺,柔柔地哄,溫溫地勸。
我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哆哆嗦嗦地嚎啕:“爲什麼要對我這麼好?我他媽現在覺得自己特別對不起你,特別不是個東西!衛礪,你他媽幹嘛要跟我過不去?幹嘛要讓我心裡不好受?”
衛礪驀地笑了,低低沉沉的笑聲散在風聲裡,散進我心裡。他直言不諱:“我想你永遠記得我,哪怕你不再愛我了,至少,能在心裡給我留一個小小的角落,不要忘記我,那也是好的。”
只是爲了讓我記得他,他就心甘情願地拿命來冒險,這樣真的值得嗎?
“你個傻逼!老孃愛你愛得死去活來的時候,你他媽那樣傷害我!現在老孃有人要了,你他媽又來撩我!”我狠狠地罵,咬牙切齒,哭成狗,也痛成狗。
“那你現在還愛我嗎?”衛礪大笑着問,雙臂環抱着我的身子,微微搖晃,如果忽略Nike還在等我們去救他,我想,這樣的畫面應該是很浪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