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門口,Nike貼心地提醒我:“小心,別撞着腦袋。”
我剛想應一聲,他又大笑着調侃:“本來就夠蠢了,再一撞,非傻不可!”
我還沒來得及誇讚一聲Nike細心,那貨就開始損我了,我憤憤地皺着鼻子哼了一聲,晃盪了兩下腿。Nike屈膝矮身,等到我的頭部能夠順利從門口出去之後,他才緩緩直起身子,大笑着馱着我往外走。
走廊上有幾個來往的小護士,看見我被Nike馱着,基本上都是星星眼直冒,捧着腮幫子發花癡,還有的忍不住感慨一句“中國好老公”,Nike越發得意了,仰着臉直衝我擠眉弄眼的。
一路無比高調地出了住院部,到了下面的綠化區,繞着池塘走了一圈,最後停在柳樹下的長椅上。Nike小心翼翼地把我放下來,並肩坐在我邊上,一手在前一手在後地支撐住我的身體,定定地看着我,看着看着,突然毫無來由地笑了。
“笑什麼呢?那麼開心?”我挺納悶的,我都成這副鬼樣子了,Nike居然還咧着個嘴巴笑得那麼開心,說好的夫妻同心,感同身受呢?
Nike眉開眼笑,湊過來在我脣上輕輕一貼,低聲說:“看見你我就開心,我就想笑。”
我心頭一動,突然有些不好意思,於是臉一板,佯怒道:“不許笑!我一點兒也不開心!”
“爲什麼?”Nike挑眉,略有些疑惑,“孩子已經找回來了,等你傷好了,我保證會把孩子交到你手裡,你還有什麼不開心的?”
“我當然不開心啦!我都快疼死了!”我哭喪着臉,無奈地嘆了口氣,“要是能夠不疼,我一定會很開心,可是背上那麼疼,睡覺都只能趴着,很不爽的!”
Nike臉上的笑意頓時收起來了,轉瞬間換上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是啊!你又進醫院了!真倒黴!”
豈止是倒黴啊!簡直是倒了八輩子血黴了!
我悶悶的,看Nike也開心不起來了,又有些喪氣,原本他心情挺好的,我又把他給整不高興了,想想,他也真是夠悲催的。
“Nike,我大概要到什麼時候可以出院?”
Nike想了想,說:“醫生說,如果恢復得好,差不多要半個月。”
半個月啊!趴半個月,也是夠折磨人的了!
Nike看我拉長了臉,一臉晦氣,忍不住笑了:“別鬱悶了,半個月很快就過去了!”
我直撇嘴,他說得輕巧,我可是要一天一天地熬下去的!
“諾諾,等你傷好了,把源緣的撫養權爭取到手,咱們就去法國吧!”Nike抱着我,下巴墊在我肩窩,幽幽地說。
“好,回法國。”我淡淡一笑,突然,心裡莫名的有些慌。
Nike固然對我很好,可法國畢竟是一個陌生的國度。
去一個陌生的國度,跟一羣陌生的人生活在一起……Max家族稱霸整個歐洲,那樣的超級無敵豪門,那門檻得多高啊!我這樣一無是處的女人,跨得過去嗎?
突然很失落,自卑感油然而生,我看着Nike,第一次深切地感受到,我配不上他。
他年輕,英俊,溫柔,多金,不論從哪一方面來講,他都是十八歲少女的夢裡都不可能出現的完美男人。
而我,最好的年紀已經過去了,遍體鱗傷,一無所有,縮在泥土裡苟延殘喘的可憐蟲,憑什麼站在這樣完美的男人身邊?
此時此刻,只有四個字能形容我的心情:自慚形穢。
Nike正在興致勃勃地規劃着到了法國之後的生活,包括婚禮的細節,根本沒有留意到我的低落,看他那麼眉飛色舞的樣子,我也不忍心打斷他,只能強打着精神聽他說。
“諾諾,你覺得怎麼樣?”Nike神采飛揚地說了好半天,末了,才偏過臉來看我,問了一句沒啥實際意義的話作爲結束語。
“挺好。”我淡淡一笑,“坐了這麼長時間,有點累了,咱們回去吧!”
Nike溫柔地笑笑,再次在我面前蹲下身子。我搖了搖頭,低聲道:“扶我走走吧,慢一點應該沒事。”
“能行嗎?”Nike皺眉。
我遞給他一個安心的笑:“沒事,如果很疼,我就告訴你。”
Nike勉強答應了,扶着我慢慢往住院部挪。
天氣非常好,紅日高照,萬里無雲,特別熱,我很快就出了一身汗,心裡難免煩躁起來了。
也不知道衛礪那貨滾蛋了沒,我是真不想看見他,神煩。桃子沒跟着我們出來,也不知道在幹嘛,如果她跟衛礪單獨留在病房,一個弄不好,又得多一個人住院了。
胡思亂想了一陣,好不容易蹭回病房,我已經累得快脫力了,往牀上一癱,就不想動彈了。
Nike打電話讓人送了些綠豆粥來,桃子不在,他一個人又要撐住我,又要餵我,特別困難,折騰了很久,出了一腦門子汗,鬱悶地直唸叨。
“桃子也不知道幹什麼去了,這貨,一點兒也不靠譜!”我看Nike手忙腳亂的,也跟着吐槽。
Nike咧嘴笑笑,丟下碗,讓我繼續趴在他懷裡,舒了一口氣:“算了,出去就出去吧,我一個人也不是照顧不來。”
趴在Nike懷裡睡了個午覺,醒來時已經是下午了,桃子回來了,正坐在凳子上發呆,手裡捧着一個很精緻的芭比娃娃。
“別告訴我你出去了老半天,就爲了買個芭比娃娃啊!”我直撇嘴,瞪着那個芭比娃娃,一臉不可思議。
桃子把芭比娃娃拿起了,掂了兩下,鬱悶得不行:“源緣不認識咱們了,總得想辦法讓小傢伙接受咱們吧!總不能以後都一抱就哭是不?”
提起源緣,我就難受,多好啊孩子啊!我一把屎一把尿親手拉扯大的,現在居然不認識我了,不讓抱,不讓摸,第一聲“媽媽”居然都是叫的紀蓉那個賤女人!
想到這一點,對衛礪的不爽越發重了,那混蛋!真想一槍崩了他!
桃子指了指牆角堆着的一大堆紙盒子:“喏,買了很多玩具,還有小寶寶可以吃的一些小零食,希望明天小傢伙能夠看在這些東西的份兒上,讓我抱一下吧!”
我苦笑,兩個大活人,居然被一個奶娃娃折騰得頭大如鬥,也是醉了!
傍晚的時候,衛礪居然又抱着源緣來了,桃子見到衛礪,臉頓時拉得老長,但是一看見源緣,她立馬控制不住地笑了起來。
我暗暗好笑,搖着頭低低地感慨一句:“真是善變的女人啊!”
桃子拿了一個會發光會唱歌的電動小鴨子,在源緣面前晃了晃,柔聲哄着:“叫媽媽,叫媽媽就給你玩!”
源緣太小,叫不出“乾媽”這種複雜的字詞,只能叫出疊字,她瞪着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呆呆地看着桃子,怯怯的不敢上前。
桃子把小鴨子的尾巴擰了幾圈,放在地上,小鴨子邁開兩隻橘紅色的小爪子,蹣跚地走動起來,嘎嘎地叫着。
源緣目不轉睛地看着,突然掙扎着要下地,咿咿呀呀地叫着,張開雙手,像是要去抓小鴨子。
衛礪把源緣放下來,源緣跌跌撞撞地追着小鴨子,桃子在前面逗,拿起小鴨子,逗着讓源緣叫她“媽媽”。
源緣畢竟太小,根本不明白“媽媽”這兩個字的意思,歪着腦袋看着桃子手裡的小鴨子,小嘴動了動。
我心口一顫,成了!桃子的收買政策見效了!
不料,一個念頭沒轉過來,源緣突然小嘴一撇,嚎啕大哭起來,卻是乾嚎不掉淚的,支楞着小手就上來搶。
桃子無奈,只得乖乖地把小鴨子雙手奉上,好氣又好笑地低罵:“這鬼靈精!居然學會假哭了!”
“別管真哭假哭,你吃這套,她就成功了。”我大笑,挺開心的,我閨女,聰明着呢!
源緣玩小鴨子的時候,桃子就在一邊看着,只要源緣不哭,她就湊近了去跟源緣說話,教源緣怎麼玩。小傢伙很快就放下了戒備心,一大一小,兩個人玩得特別開心,時不時“咯咯咯咯”地笑,聽得我心裡直癢癢。
衛礪看桃子跟源緣玩的起勁,便搬了把凳子,靠着牆坐着,默默地看着我,不說話,也不動彈,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Nike抱我起來,將我轉了個身,讓我能夠很順利地看清桃子跟源緣的互動。我一臉歆羨地看着,真希望自己的傷能夠分分鐘痊癒,下去跟她倆一起玩。
過了個把小時,源緣玩累了,居然主動搖搖晃晃地走到桃子面前,張開雙臂要抱抱。桃子呆了呆,眼裡驀地涌出淚花,咬着嘴脣,止不住地傻笑。
她抱起源緣,親了親源緣的臉蛋,彷彿親不夠似的,親了一下又一下,又哭又笑,跟抽風了似的。
我看得眼睛熱熱的,Nike扶着我,柔聲道:“乖,別急,等你養好傷,想怎麼抱就怎麼抱,想怎麼親就怎麼親。”
我噙着淚用力點頭,心花怒放,可以說,再次回到帝都以來,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開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