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趙正豪的演技,感受最直接的,當然還是正在和他對戲的郭子平。
郭子平雖然沒有看到趙正豪聆聽歌聲的時候,臉上的微表情,但是在這段表演中,他能清楚地感受到,掌控場面的,不是自己,而是趙正豪!
這一點,讓郭子平大感詫異。
要知道,郭子平是龍國影視圈,公認的,四十歲以下的男演員中,演技最好的一個!
這一點,從他是同時代男演員中,第一個拿到龍國三大電影頒獎禮“影帝”獎盃的,就可以看出來了。
通過開拍前的溝通、排演,郭子平對趙正豪演技的認知,屢屢刷新,已經在心裡認可了他,認爲他是龍國影視圈,三十歲以下男演員裡,演技最好的之一!
但是,不管是自信也好,自負也罷,在此之前,郭子平從來沒有想過,趙正豪在表演方面,能夠和自己不相上下,甚至還要略勝自己一籌,在表演中帶着自己入戲。
這樣的心理波動,影響到了郭子平的表演,導致接下來的幾個鏡頭,多次NG。
趙正豪察覺出了郭子平的狀態問題,主動叫停了拍攝,給時間,讓郭子平自己整理一下狀態。
趙正豪來到監視器後面,通過回放,查看自己剛纔的表演效果,看了幾條,頗爲滿意。
由於王語蘭要負責拍攝《無間道》裡,沒有四大主演的過場鏡頭,同時還要兼顧《無間道2》相關鏡頭的拍攝,無暇再在拍攝趙正豪的戲份的時候,幫他掌機,於是任瀾就接過了這個職責,在拍攝趙正豪戲份的時候,坐在監視器後面。
郭子平也走過來,要求看自己剛纔表演的回放,檢查得失。
看了幾條,不太滿意,尤其是和趙正豪在同一個畫面中的時候,就連他自己的視線,也不由自主地往趙正豪身上集中,自己的表演,完全被趙正豪壓制住了。
郭子平心中有些尷尬,原本還擔心,趙正豪演技不過關,撐不起飾演的人物,從而導致這部難得的好電影垮掉呢,現在竟然是自己的表演出了問題,跟趙正豪形不成對峙,達不到畫面感的平衡。
郭子平又仔細研究了一下趙正豪在前面幾個鏡頭裡的表演,經過認真地對比,發現了自己的問題所在。
郭子平之所以在前面的表演中,被趙正豪飾演的陳永仁壓制住,主要是因爲,他沒有完全進入自己飾演的角色!
看趙正豪的表演,身上完全沒有“趙正豪”的影子,一舉一動、一擡眼一挑眉,都是陳永仁,完全融入了角色當中。
反觀自己,表演的抽離感很強,尤其是在完全入戲的趙正豪的對比下,自己表演裡的抽離感,就愈發明顯了。
站在一個旁觀者的角度說,也就是這一段表演中,趙正豪演活了陳永仁,而郭子平,卻沒有抓住劉建明的人物精髓,表演的痕跡太明顯,太“郭子平”了。
這個問題,趙正豪早就跟他說過了,前段時間,安排郭子平去香江警署裡實習,爲了的就是讓他儘快地進入飾演的角色!
郭子平自認爲,自己已經完全理解了劉建明這個人物,現在看來,他做得還不夠。
但是,現在已經沒有時間,再留給郭子平,讓他進一步理解人物,進入角色了。
好在,開篇這段情節,戲份並不是很重要,郭子平調整過狀態之後,還是順利地拍了下來。
雖然他自己還是不太滿意,但是也沒有辦法要求整個劇組幾百號人,陪着他耗在這樣的過場戲份上。
而且,影片開場的音像店戲份過後,是王幫民飾演的黃志誠,和趙正豪飾演的陳永仁秘密會面的戲份,這是趙正豪和王幫民這個老牌影帝的直接飈戲,戲份頗重。
兩個人的對話,揭示了陳永仁的真實身份,不是剛出場時,給人留下深刻印象的黑道馬仔,而是警方臥底!
趙正豪打算用一整天的時間,拍攝這段戲份,拍不好就明天再拍,一定要把想要的效果拍出來。
郭子平可以趁着這個時間,仔細研究一下入戲的問題。
陳永仁在離開音像店的時候,跟音像店老闆說要去“送殯”,說的並不是假話。
在音像店的戲份和黃志誠、陳永仁天台秘密會面戲份之間,有幾個畫面,閃現到了一輛送殯車。
在黃志誠和陳永仁的對話裡,黃志誠提到,“之前全香江,只有我和王警官知道你的身份,現在黃警官死了,知道你身份的只剩下我一個了。”
這裡提到的“王警官”,身份是香江警校的校長,黃志誠當初去警校,挑選剛考入警校的新人,執行臥底行動的時候,就是和王警官一起,面試的陳永仁,所以,在陳永仁明面上被警校開除之後,知道他真實身份的,就只有王校長和黃志誠兩個人了。
而前面畫面閃現的送殯車,就是王校長的(原版裡警校校長姓黃,這裡進行了修改)。
在黃志誠和陳永仁的天台密會之後,還有一個陳永仁在一條小巷子裡,朝外邊大路上經過的送殯車敬禮的畫面。
在《無間道》的情節中,雖然沒有對陳永仁和警校校長王警官之間的關係,展開敘述,原版的《無間道》1,2,3部劇情裡,對此也沒有描寫,但是在趙正豪版的《無間道》,卻爲此做出了一個解釋。
在原版的《無間道》的最後,通過字幕的方式,解釋了陳永仁身份恢復的問題,給的理由是,心理醫生李心兒在整理王校長的遺物時,發現了保留的陳永仁的真實身份信息,從而幫陳永仁,恢復了身份。
但是這個解釋,有一些不通的地方,例如:李心兒怎麼會幫王校長整理遺物呢?
在趙正豪版的《無間道》裡,對此做出瞭解釋,他給李心兒安排了一個身份,是王校長的外甥女,如此一來,李心兒幫王校長整理遺物,就解釋得通了。
而且,這樣的身份安排,也可以解釋,黃志誠爲什麼會安排陳永仁,到李心兒的心理診所進行心理輔導了。
在《無間道》裡,李心兒只是一個初出茅廬的心理醫生,年紀應該比陳永仁要小几歲,很可能纔拿到學位不久,這樣的資歷,怎麼能接到跟警方有關的業務呢?
如果她有一個當警校校長的舅舅,這一切就順理成章了!
這也可以解釋陳永仁爲什麼會在李心兒的心理診療室裡,能夠安心地入睡,因爲他知道在他這裡,就算自己說夢話泄露了什麼,李心兒也只會先向警校王校長求證,而不會貿然出賣他。
陳永仁不是三歲的小孩子,做可以說是世界上最危險的工作,怎麼會貿貿然隨便相信一個人呢?
就算他對李心兒有好感,有企圖,也不可能完全對這個二十多歲的女人不設防。
只有在瞭解過她的背景,知道她對自己無害之後,像陳永仁這樣一直在刀尖兒上跳舞的人,纔會在她面前,短暫卸下心防。
王幫民果然不愧是演技超羣的前輩,在理解了趙正豪對黃志誠的人物設定之後,很快就從自我認知的誤區中走了出來,融入到了角色當中。
他演繹的黃志誠,有一個詞來形容,那就是“入木三分”。
他站在那裡,妥妥就是一個疾惡如仇,爲了打擊犯罪,不惜以身飼虎,遊走在法律和道德的邊緣的警隊老油條。
只通過和陳永仁天台密會這一場戲,黃志誠這個人物,就被王幫民完全樹立了起來,不遜原版《無間道》的黃秋聲分毫。
像王幫民這樣演技已經臻至化境的戲精,只要進入了角色,根本不會給人留下任何表演的痕跡。
在這一點,就連演技已經驚豔到所有人的趙正豪,相比之下,也要略遜一籌。
趙正豪飾演陳永仁的時候,會讓人暫時忘記他原本的身份,把他就當做是陳永仁,表演結束之後,一轉眼,就又變成了趙正豪,在兩個不同的身份中間,自由流轉。
王幫民,卻是戲裡戲外,都和黃志誠化而爲一,他就是黃志誠,黃志誠就是他,身份轉換時,不會給人留下太過突兀的感覺,一切都是那麼的自然。
王幫民和趙正豪這段飈戲,也讓《無間道》劇組的所有工作人員,都歎爲觀止。
他們表演的時候,呈現出來的效果,是天大地大,只有他們兩個人,實際拍攝的時候,周圍卻圍着上百號人。
但是,不僅他倆表演的時候,視攝像機後面的人如同無物,就是擠在攝像機後面,看他們表演的那些人,也陡然生出一種旁若無人的感覺,似乎王幫民和趙正豪,只爲自己一個人表演一樣。
爲了讓表演情緒連貫起來,趙正豪爲這場戲份,安排了一個長鏡頭,兩臺攝像機,像在偷窺一樣,分別對準了他們兩個,在一個畫面裡,只有一個人露出正臉。
王幫民和趙正豪只是在正式開拍之前,簡單地對了一遍戲,然後就直接披掛上陣了。
場記打完板之後,王幫民先開口,“你說,你這已經第幾次傷人了?……”
言辭中,解釋了陳永仁手上受傷的原因,是因爲和人打架,而是還打傷了人,黃志誠作爲他的主管人,這麼鄭重其事地跟他說及這個事情,說明陳永仁把人傷得一定不輕。
把別人打成重傷,自己只是手上受了一點小傷,說明陳永仁的戰鬥力,還是蠻強的,而要在黑道里混出頭,敢打敢拼,是第一要點。
這也解釋了,陳永仁的臥底行動,爲什麼這麼成功,幫助黃志誠打掉了一個又一個黑老大,這一次纔跟了韓琛三年,就已經能夠接觸到韓琛團伙的深層機密了。
趙正豪跟他針鋒相對,“本來說好了是三年,三年之後又三年,三年之後又三年,都快九年了老大……”
臥底的危險性,人盡皆知,一般情況下,警方臥底都是有一定的期限的,或約定年限,或僅限於一個大案子,時間到了、案子破了,就恢復身份。
但是陳永仁這個臥底,因爲做得太出色了,一個期限到了就又續一個期限,一個案子破了繼續下一個案子,臥底做了八九年。
常年跟黑道上的社會渣滓混在一起,難怪陳永仁慢慢衍生出暴力傾向,需要接受專業的心理疏導。
王幫民和趙正豪的演技對飆,一氣呵成。
本來準備一天,甚至兩天完成的戲份,只用了一個小時就完成了,就連自我要求非常嚴格的王幫民,看過回放之後,也找不出需要改進的地方。
造成這個結果的原因,是趙正豪撐起了陳永仁這個人物,在和王幫民飾演的黃志誠的正面硬槓中,氣場強橫,和王幫民達成了平衡,既沒有讓王幫民壓倒,也沒有壓制住王幫民,表演進行得恰到好處。
又拍了兩個人的一些過場鏡頭之後,時間還早,今天的拍攝任務雖然已經完成了,但是劇組的攤子已經在這裡鋪開了,總不能就這樣收起來,白白浪費後面大半天的時間。
於是,本來安排在後面的一些戲份,臨時提前。
電影的拍攝,當然不可能像電影成片裡演的那樣,每個鏡頭都依照順序進行拍攝,爲了減少轉場的麻煩,節省租用拍攝場地的費用,往往是集中拍攝一個場景裡的戲份,然後再轉戰到下一個場景。
在相同的場景裡的戲份,在電影成片裡,可能相隔很長時間。
趙正豪接下來要拍攝的這段戲份就是這樣,和上一段戲份,雖然都是發生在這個天台之上,但是在電影成片裡,卻相隔了好幾天。
這樣的戲份連續拍攝,對演員演技的要求,是非常高的,因爲演員要在非常短的時間裡,飾演出完全不同的兩種狀態。
在前一段戲份中,黃志誠和陳永仁的天台會面,雖然隱秘,需要掩人耳目,實際上當下的情況,並不緊張,因爲警方在韓琛身邊派有臥底的情況,還沒有被韓琛掌握,同時韓琛在警署內部也安插了內鬼,警方這邊也不自知。
不過接下來的這段戲份裡,警方、黑道兩方分別往對方內部派遣臥底的情況,雙方都已經瞭解了,所處的環境,發生了截然不同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