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長公主趙環府上出來，已是亥正三刻。
婉言謝絕了趙環派車送他，宋煜一個人溜溜達達走在並不冷清的臨安城夜晚街道上。
除了公主府所在這片區域人相對較少，到了主街後，各種夜晚集市燈火通明，人潮洶涌。
剛跟長公主一起吃了頓飯，儘管席間趙環表現得十分平和，但宋煜還是察覺出這是個骨子裡面就很強勢的女人。
對官家那三點要求，多少是有點意見的。
與利益關係不大，主要是不喜歡做別人安排好的事情。
不過還好，她也只是十分隱晦的表達了一下，並未真正反對。
趙環個人能力極強，對很多事情都有獨到的見解，一些眼界甚至超越這個時代。
當然，這跟她從小出身皇家，並且非常受寵不無關係。
官家不是一般寵愛這位長公主，趙環告訴宋煜，官家先後三次拒絕來自北齊那邊的求親。
不敢北伐的“兒皇帝”官家這麼剛？
宋煜聽後多少有些不可思議。
趙環對宋煜感觀很不錯，長相英俊只是一方面，她並不看重這個。
面對天潢貴胄不卑不亢的舉止，隨時可以讓她眼前一亮的談吐，纔是趙環欣賞他的真正原因。
僅僅只是欣賞。
這是個有着獨立思想，且相當理性的女人。
哪怕是把宋煜請到自己府上，整頓飯就只有他們兩人，也並無任何曖昧氛圍。
宋煜挺喜歡這種相處方式的。
走在街上，柔和夜風吹來，感覺十分愜意。
自從來到臨安府，他還從來沒有真正認真逛過這座城市。
繁華的夜景，川流不息的人羣，那種跨越千年煙火氣，一點點飄進他這後世靈魂當中。
順手在夜晚的小吃攤買了一堆不同種類的小吃，拎在手裡，往家走去。
“應該學學騎馬，如今我走路雖然不會感到疲憊，但這距離終究還是有點遠，又不好當衆施展輕功‘飛’回去，有匹好馬可以解決很多問題。”
宋煜思忖着。
……
……
到家已是子正一刻，前中後院都很安靜。
不過當宋煜進入到後院時，今晚負責過來伺候他洗漱的京墨還是第一時間出來。
“爺，您回來了？”
京墨聲音糯糯地打着招呼。
來到臨安府後，日子輕鬆而又愜意，每天除了修煉就是期盼着什麼時候輪到自己服侍老爺。
在這種日子的滋養下，不止京墨，所有少女都變得更加明豔動人。
愈發鮮活和靈動。
宋煜點點頭，把手中一大堆各種小吃遞給她：“其他人都睡了嗎？那便宜你了！”
京墨接過，一股香味瞬間撲鼻而來，眨動着纖細濃密的睫毛，驚喜道：“呀，這麼多好吃的，爺真好，還記得給我們帶吃的，可不能獨享，我這就叫她們一起！”
但沒等她叫，後院那些房間裡面就紛紛亮起燭光。
接着便是一陣聲音不大，但很歡快的少女歡呼。
“爺居然給我們帶好吃的了！”
“城裡買的嗎？好香呀，我都聞到味道了！”
“爺真好，心裡惦記着我們。”
一羣少女推門而出。
宋煜有些無語：“你們都沒睡？”
與蕭晴一起出來的宋雪琪笑着說道：“哥你最近有點忙，怕是不知道大家晚上都在拼命修煉，想着什麼時候能幫上伱呢。”
宋煜見衆人幾乎都出來，乾脆招呼她們進到主屋廳堂。
讓京墨和青黛幾個丫頭把吃的擺在桌上，大家坐在一起，閒聊起來。
蕭晴坐在宋煜身邊，看着那些明顯來自夜市的小吃，又沒從宋煜身上感受到一絲酒氣，忍不住小聲問道：“你們不是去了教坊司麼？”
宋煜搖搖頭：“沒去，官家突然有事找我，晚上是在長公主府上吃的，沒喝酒。”
“環環？她找你做什麼？”蕭晴有些驚訝的問道。
對這位長公主，她自然是認識的，不僅認識，而且還很熟！
小時候經常在一塊玩兒，只是長大後雙方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忙，見面時間少了許多。
但感情卻一直很好，算是閨蜜。“武館的事情。”宋煜說道。
“官家答應了？”蕭晴也清楚這件事，眼中露出一抹驚喜。
她很清楚宋煜的想法，想要建立一個遍佈趙國的大型連鎖武館，“連鎖”二字她聽過，但被宋煜用在此處，感覺非常形象貼切。
也知道這武館不簡單，屬於跟書院對應的“武院”。
這對骨子裡同樣愛國的蕭晴來說，是真正胸懷大志的人才能做出來的事情。
不像那些蠅營狗苟之徒，整日就只想着自己那點私利。
皮之不存毛將焉附，她從寒江歸來之後如此勤奮修行，還不是爲了有朝一日，倘若再度爆發戰爭時，可以巾幗不讓鬚眉，絕不成爲別人的累贅！
“嗯，答應了，而且給出的待遇非常優厚。”宋煜說道。
兩人之間的談話並未揹着這羣少女，大家邊吃東西，邊靜靜聽着。
這時青黛突然問了句：“爺，咱家的武館回頭開起來，是不是需要大量武師？”
宋煜點點頭：“怎麼，小青黛有興趣？”
趙國在風氣開化這方面比宋煜熟悉的南宋有過之而無不及，工作這方面，女子正大光明拋頭露面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就說容易被人忽略的“廚娘”這個職業。
一個厲害的頂級廚娘，隨便去給知府做頓飯都能得到幾百貫賞錢。
其他各行各業，也大多都有女子身影。
甚至在婚姻方面，也不是單方面的男子休妻，女子主動選擇和離的也不在少數。
青黛眼睛亮亮的點點頭，認真說道：“之前在寒江，家裡只有我們這些人，還能做些事情，不覺得寂寞；如今來到這邊，各種活都有其他丫鬟僕從在做，我們除了伺候伺候爺洗漱更衣之外，就幾乎無事可做，感覺自己很沒用，要是能爲爺多做些事，我們都很樂意。”
其他姑娘也都紛紛點頭表示贊同。
蕭晴看着宋煜：“你捨得把這樣一羣嬌滴滴的姑娘放到武館那種全是男人的地方？”
“小娘子可莫要小瞧我們呦，我們都可以的！”膽子同樣很大，性格潑辣的子苓笑着說道。
宋煜看着青黛和子苓等人：“你們真想去武館？”
這時綵衣說道：“其實我們私下聊天，有過一個想法……”
宋煜看向自己最喜歡的小秘書：“你說。”
綵衣道：“青黛剛說的，確實是大家最近一段時間的困惑。感覺自從到爺身邊，都快被您寵成大家小姐了，時間久了容易恃寵而驕，這樣不好，所以大家都想找點事情做。另外就是，我們也都修煉這麼久了，實戰經驗卻差得很，大家都很佩服晴小娘子，也想像她一樣，能在外面幫到爺。”
蕭晴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我哪裡有幫到他？之前在寒江命都是你們老爺救的。”
宋煜擺擺手：“沒那麼誇張，再說沒有你我不可能來到這裡，更沒機會被大總管和官家看重？”
蕭晴看了他一眼，心說沒我你也一樣可以的！
她看向綵衣：“不好意思打斷你，你接着說。”
綵衣微笑：“所以我們就想着，要能去武館幫忙的話，一方面可以讓自己得到更多歷練；另一方面，我們還想着能不能開辦個女班，專門教女孩子一些防身招式，天賦好的，同樣也可以培養起來……”
蕭晴眼睛一亮，看着宋煜道：“這個主意好呀！”
她也好，趙環也好，從小就在自由度非常高的環境中成長起來，接受的教育比那些世家大族還要好。
這也就造成了她們的眼界、格局和談吐，遠非尋常女子可比。
宋煜點點頭：“主意是不錯，就是不知道會有多少人家把女兒送去武館……”
這玩意兒不是風氣開化就行的，哪怕到後世，跑去學武的女生也終究是少數。
宋雪琪在一旁說道：“有一個算一個嘛，最近我看一些書籍，說北趙滅亡，齊人打過來的那些年生靈塗炭，百姓流離失所，女子的下場尤爲悲慘，沒有反抗能力，只能任人凌辱，若是有功夫在身，死也要拖着敵人一起死！”
“小娘子說的對，我最佩服的女子就是葉三娘，前些日子偶然讀到她的故事，真的太令人感到欽佩了，才十六七歲，比我們現在都要小一點，就敢隻身仗劍殺入北齊，斬了那麼多北齊軍官狗頭！”青黛眼睛亮亮的說道。
這羣少女當中，有性子溫婉柔和的，如白芨、菘藍、蔓菁等，但也有像青黛、子苓這種，骨子裡的剛烈絲毫不輸男人。
宋煜想了想，點頭答應下來。
當初收下這羣少女，是各種複雜因素綜合到一起，這麼長時間相處下來，已宛若家人。
傳她們簡化版真經，不就是爲了有朝一日能夠帶着她們走向更高麼？
把鳥養在籠子裡，永遠只能當個用來觀賞的金絲雀。
唯有放出去，纔有機會成長爲展翼翱翔藍天的雄鷹。
通過這場臨時興起的小聚會，蕭晴也在真正意義上，第一次“認識”了這羣靈動少女。
在之前，她只跟雪琪，綵衣比較熟悉，今晚一番交流，又多了好多新朋友。
她也注意到，宋煜與這羣少女間的交流，並不像她所熟知的那種主人與丫鬟。
而是如同一個寵着妹妹的溫和兄長，這種感覺，讓她既新奇又暖心。
同時也隱隱的，有點擔憂。
男人太好肯定非常搶手，可是我也不太會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