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耳的則依舊是王雪琴的聲音:“大姐,咱們再講難聽點。如今老爺已經不在了,家中一切由你做主。怎麼處置小孟,本來就全由你說了算。”
慫恿之意相當嚴重。
餘嵐皺眉:“這件事你不用管,交給阿元他們就可以了!”
王雪琴嚅着嘴脣似要再講什麼。
海叔率先道:“現在確實不能胡亂下判斷。必須慎重查清楚。”
雷堂主不再顧及那名護士的意願,示意手下強行帶走,並防止那名護士做出傷害她自己的事,然後看向那名醫生,“我們不會因爲陸爺的死訛你們醫院的錢。只要和你們醫院沒有任何關係,我們——”
“我什麼都不知道。”醫生相當識時務,馬上說,“我不報警了。這個護士的個人行爲也和我們醫院無關。”
但凡陸家的任何人有個好歹,一般都送來這家醫院,就是因爲在這家醫院裡,更能方便陸家買緊院方的嘴,不至於消息外泄得滿天飛。是故這次爲陸振華服務的每一位醫務人員,整體上是比較值得信賴的。
海叔約莫是最清楚這一點的,所以沒有太爲難這位醫生,做主道:“先讓醫生離開吧,我們接下來還得Cao辦陸爺的身後事。”
“身後事”三個字,觸動在場所有人的神經,各懷心思。
雷堂主插話詢:“剛剛說小爺遭人暗算?什麼時候發生的?難怪陸爺受傷這麼大的事,小爺都沒有露臉。那現在小爺的手術情況如何了?”
“對啊!”王雪琴又逮着機會搭腔,“我們幾個匆匆忙忙就趕過來,只留了小雅一個人暫時邦我們留守手術室外面,不知道少驄什麼情況了。”
邊說着,她開始難過地抹眼淚:“少驄可千萬得沒事,否則少傑的年紀還那麼小,一不小心,我們陸家的產業就平白無故落入外人手裡。”
重新提起陸少驄,餘嵐禁不住再度落淚:“少驄……老爺……”
身形搖搖晃晃的,她像又要暈倒的樣子。
傅令元扶穩她到一旁的椅子裡落座,暗暗地焦躁和心緒不定。
這邊孟歡望向海叔:“我想進去看看陸爺。”她的語氣難得顯露出一絲難過的情緒,“我還是不敢相信,陸爺會就這麼死了……”
王雪琴聞言馬上繼續針對孟歡:“不能讓你去見老爺!萬一你是留了什麼紕漏在裡頭,想銷燬?”
孟歡原本都沒怎麼給她自己辯解,此時倒似忍無可忍一般:“三姨太最近是不是電視劇看多了?纔會想象出這麼一出跌宕起伏的劇情?”
“小孟你怕是平時工作太忙,不關心其他,纔不知道,電視劇的劇情往往來源於生活。”王雪琴應對得十分從容。
下一瞬她嘆氣:“小孟,我不是故意針對你,只是現在的衆多方向確實指着你,老爺去世我很傷心,我一定不能讓老爺死得不明不白。”
“就是因爲不想讓陸爺死得不明不白,我才希望能讓我們進去見一見陸爺的遺體。”很顯然,孟歡強調的重點在“我們”二字,要讓大家一起的意思。
王雪琴自己自然也是想見的,只不過剛剛被海叔拒絕過。
忽聽有人急急喚一聲“媽”,卻是陸少驄匆匆趕來。
“你……”餘嵐愣住。
傅令元亦意外,意外一瞬後,湛黑的眸子極其輕微地眯起一下。
王雪琴是一副見到鬼似的誇張口吻:“少驄,你不是受了重傷正在手術室裡搶救?怎麼這麼快活蹦亂跳?”
陸少驄沒心思理會她,奔至餘嵐跟前,開口便問:“我聽說老陸他——”
“你醒了?”餘嵐打斷他的話,雙手摸上他掛着彩的臉,眼裡含淚花,表現出爲他的安然無恙而感到欣喜。
而陸少驄與她四目相對間,從她的眼睛裡讀出濃烈的惱怒和警告。
然,即便知道她會生氣,陸少驄還是按捺不住,重新問:“媽,我聽說老陸他……”
這回他用上Yu言又止的口吻,語氣中刻意展露出難以接受和悲痛,以此向餘嵐傳達出一種他會好好表演的意思。
餘嵐眼底的惱怒並未因此減少。
王雪琴在這時嚎啕:“少驄,你不要再問大姐了。老爺說走就走了,最難過的人就是她了。”
“老陸他真的……死了?”最後兩個字,就算空口發出這兩個字的音,陸少驄都感到異常激動。
快要抑制不住從內心深處開出花的那種激動。
“小爺……”海叔用這麼一個拖出來的長音回答他。
陸少驄竭力想有層次地通過表情來表現他自己的表情,但最後只勉強表現出從不敢相信到否認。
“我要進去親眼看看老陸!”說着,陸少驄便快速朝病房裡走。
海叔緊隨陸少驄之後。
王雪琴見狀忙不迭也跟進去,孟歡亦如是。
進去後,就看到病牀上躺着個人形的輪廓,渾身被白布蓋住。
兩人要再靠近,海叔擡起手臂阻攔,嘆息:“讓小爺先送一送陸爺吧,陸爺生前都沒有太多的時間和小爺好好相處。”
餘嵐自然也沒有呆外面,剛行至門口,裡面陸少驄恰恰正掀開一截白布,赫然露出陸振華的臉。
傅令元站在餘嵐左邊斜後方半步距離的位置,垂眸盯着手機裡躺着條新進來的信息。
和方纔的一條發自同一個號碼,是因爲長時間沒有得到他的迴應,所以重新編輯過來的一條。
內容叫傅令元愈加分心——
“小舅舅……我是想問你,小姑姑怎麼了?爸爸好像出門去找小姑姑,媽媽氣得都掉眼淚了……”
…………
幾人不約而同循向聲源處。
入目的是一道突然出現、仿若從天而降般的人形,將將站在燈光和夜色相交接的位置,使得對方的臉上一半落着陰影。
阮舒注視着燈光模糊照出的那另外半張面龐。
似曾相識,又似是而非。
輪廓分明像某位已故之人,可細看之下,又分明有不少差異,特別是皮膚,好像受過某種損傷,尚未完全恢復。
他在看着她,並緩步朝她走來。
隨着與他的距離越來越近,她也越能和他的眼睛清楚對視,熟悉之感便越甚。
阮舒呆呆的,分辨不了自己此時究竟是否在做夢。
站在最外圍的李叔率先喊出聲:“二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