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因爲江語詩答應成婚的緣故,宮九霄並未繼續追究宮叢雲之死,而仇天爵對於鬥爭失敗的仇天龍亦是隻字未提。
幾大世家之間,再次恢復了表面上的平靜。
帝都第一酒樓“登仙樓”的素雅包間之中,兩道人影相對而坐,眼前的桌面上分別擺放着茶壺與酒壺。
飲酒之人長髮如瀑,眸若星辰,一襲白色長裙垂到地上,纖纖玉手端着酒杯,不斷地小口抿着。
竟是剛剛得到皇帝慕容秀親自迎接的伏龍名將,江家二女江語詩。
而反觀坐在她對面的飲茶之人,乃是一名面色略顯蒼白,五官比女子還要精緻的青年男子。
男子約莫三十歲左右的年紀,身着褐色長袍,如同精靈般俊美的臉上帶着淺淺的微笑,令人一見之下,便忍不住生出親近之心。
不同於江語詩的鋒銳之意與勃勃生機,男子渾身上下散發出一股孱弱和憂鬱的氣息,彷彿一個精緻的瓷人,一觸即碎。
男子身旁,靜靜站立着一名身着勁裝的黑衣少女。
少女身形玲瓏,曲線迷人,臉上蒙着黑色絲巾,只露出一雙靈光閃動美麗雙眸,如同刺客一般的裝束風格,與酒樓的優雅環境格格不入。
“堂堂姬家大少,日理萬機,怎麼有閒情與我這小女子在此飲茶?”江語詩優雅地轉動着手裡的酒杯,清脆的嗓音裡帶着一絲戲謔。
原來這名褐衣青年,正是姬家大公子,“登仙樓”與“姬太福”,乃至“天下會”的實際掌權人姬蕭然。
“若是連你都算‘小女子’。”姬蕭然淡淡一笑,“這世間怕是沒有‘女強人’一說了。”
“再過幾日,我便要嫁做人婦,守在家中相夫教子了呢。”江語詩將酒杯遞到脣邊,輕輕抿了一口,“你至今獨身未娶,要不要也來參加比武?”
“逼你嫁人的是陛下,語詩又何必拿我來撒氣?”姬蕭然輕撫手中摺扇,苦笑着道,“以我這孱弱的身子,連你的一根手指頭都接不住,參加比武作甚?”
“聽說陛下召你入宮了?”江語詩突兀地問道。
“你的消息,還是那樣靈通。”姬蕭然眼中閃過一絲讚許之色,“那麼你也應該知道,同樣受到他召喚的,還有個宮家、仇家和蕭家。”
“爲了我的婚事,陛下還真是煞費苦心。”江語詩略帶譏諷地說道,“看來我未來的夫婿,身份倒是不低。”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所謂的比武定親,應該會是一場車輪戰。”姬蕭然緩緩說道,“除了這幾家子弟,陛下還有自己的人選,縱然你實力再強,連續和這麼多同等境界的天才交手,也無法保持不敗,想要靠着比武推掉婚事,斷無可能。”
“真的麼?”江語詩眼中靈光閃動,聲音裡透着一絲不屑。
“或許你沒有把這幾家的天才放在眼中。”姬蕭然正色道,“但卻絕不可小覷了陛下的人選,此人的實力,很可能還在你之上。”
“看來陛下還算是給了我一定的選擇權。”江語詩冷笑一聲,“若是我相中了幾大家族的子弟,只需故意打輸即可,可一旦否決了這些人,他便會出動殺手鐗,強行替我安排一位厲害的夫君。”
“語詩果然心思機敏。”姬蕭然讚道。
“其他幾家倒也罷了。”江語詩沉吟片刻道,“這蕭家竟然也會入選?莫非陛下真要徹底打壓咱們江家,扶持敵國叛將來取而代之?”
“應該不至於,江家立下汗馬功勞,若是無緣無故就被打落雲端,日後誰還敢替皇帝賣命,況且以江家的威勢,又豈是輕易可以扳倒的?”姬蕭然搖了搖頭,“如今仇家式微,陛下扶持蕭家,很有可能是想要把這第四家族給換了。”
“言之有理。”江語詩眉頭略微一鬆,如水雙眸打量着眼前的俊美青年,頗爲惋惜地說道,“以你的能力與見識,若非受身體限制,絕對是王佐之才。”
“語詩謬讚了。”姬蕭然淡淡一笑道,“伴君如伴虎,那樣的差事,並不適合我。”
“對了,你們姬家的人選是誰?”江語詩忽然似笑非笑地問道,“該不會真是你罷?”
“按照陛下的意思,是希望老二參加。”姬蕭然坦然道,“不過被我推辭了。”
“你倒是膽大。”江語詩頗爲驚異地凝視着他,“咱們這位皇帝陛下,可不是這麼好搪塞的。”
“我已經提前安排了烈神前往混亂之地。”姬蕭然笑道,“短短七日,根本來不及趕回來,以陛下之英明,想來可以理解我的苦衷。”
“你早就知道陛下會對江家出手?”江語詩眼神一凝。
“以防萬一罷了。”姬蕭然神色不變,“江家風頭太盛,若是陛下真的起了打壓的心思,必定會假手於幾大家族,我只是不想被人當了槍使。”
“都說幾大家族這一代之中,以兄長與我最爲出色。”江語詩對着他凝視半晌,這才緩緩開口道,“殊不知真正最難對付的人物,卻是你姬蕭然。”
“我不過是個病秧子,哪有你說的這般厲害。”姬蕭然微笑着道。
“其實若真要在這些人當中作出選擇。”江語詩話鋒一變,“我倒情願是姬烈神,畢竟與你們兄弟兩個還算熟稔。”
“我不願意。”姬蕭然一字一句道。
站在他身旁的黑衣少女微微側首,眼中閃爍着難以描述的光芒。
“這又是何苦?”江語詩微微嘆息着,柔聲說道,“你應該知道,我對你沒有男女之情。”
“我當然知道。”姬蕭然“唰”地張開手中摺扇,輕輕揮動着,“所以我也沒打算娶你,只是不想讓你做我的弟妹,僅此而已。”
“你啊……”江語詩將杯中酒水一飲而盡,隨即站起身來,“既然知道了比武的規矩,我也該回去做些準備了。”
“祝你好運。”姬蕭然臉上帶着微笑。
“對了,今日你我相會,定然已爲陛下所知。”江語詩忽然想起了什麼,“會不會給你帶來麻煩?”
“或許陛下正是想要借我之口,將他的打算告知於你。”姬蕭然輕輕搖了搖頭,“你都說了,這一代之中以我最難對付,陛下想要對我出手,也得掂量掂量是否值得。”
“謝謝!”江語詩似乎認可了他的說法,翩然轉身,如同一隻美麗的白蝴蝶,漸漸遠去。
“新月,白衣少年和使毒少女的來歷,調查得如何了?”目送江語詩離開,姬蕭然忽然問道。
“屬下正欲稟報。”黑衣少女“新月”欠身道,“那兩人都來自大乾帝國一個叫做‘飄花宮’的門派,此次前來,乃是爲了護送‘天茂商會’的車隊。”
“‘天茂商會’?”姬蕭然一愣,“就是和咱們交易的那個大乾商會?”
“正是。”新月低聲答道,“那名使毒少女和仇天龍目前正在江悟鋒的別院中逗留,白衣少年的行蹤暫時不明。”
“‘飄花宮’的名頭,我倒是有所耳聞。”姬蕭然“啪”地合上手中摺扇,“聽說已是如今的大乾第一門派,難怪那小丫頭年紀輕輕,便能夠毒殺宮家的天輪侍衛,果然盛名之下無虛士。”
“主人,和‘天茂商會’之間的合作,要不要……”新月請示道。
“不用,該怎麼樣,就怎麼樣。”姬蕭然搖頭道,“咱們是商人,一切行事準則,都須以利益爲主。”
“屬下明白。”
“希望你能順利渡過這一劫罷。”姬蕭然凝視窗外,精緻的臉龐帶着一絲深邃。
……
“鍾文!”
大老遠看見鍾文白色的身影,珠瑪便興奮地足尖點地,化作一道彩色疾光,狠狠撲進他的懷中。
這丫頭,又變強了!
感受到懷中恐怖的衝擊力,鍾文不覺暗暗心驚。
依他推斷,珠瑪此時的靈力修爲,已經達到了天輪三四層左右,進階速度之快,堪稱恐怖。
天煞體看似兇險,可一旦尋找到合適的功法,修爲便如同坐了火箭一般,噌噌噌地飛速上漲,短短數十日光景,小丫頭竟已經隱隱追上了飄花宮的衆多師姐,大有後來居上的架勢。
“再這樣下去,珠瑪的修爲,只怕很快就要超過我了呢!”葉青蓮素手掩脣,嬌笑着道
“哪有,我離葉長老還差得遠呢!”珠瑪害羞地拿眼睛偷瞄一旁的葉青蓮。
她本能地感覺到,眼前的葉青蓮,相較離別之時,似乎有了些許不同。
一路西行,葉青蓮對珠瑪的態度總是溫和可親,然而小丫頭還是能夠從這位飄花宮長老的身上,感受到一股若隱若現的凌厲氣息,令她不敢過分靠近。
此時的葉青蓮靚麗依舊,周身的氛圍卻變得柔和了一些,竟然讓她不自覺地生出一絲親切感。
小正太江悟鋒斜乜着與珠瑪親密無間的鐘文,小嘴撅得老高,心中萬分不爽,卻又不敢上前挑釁。
他心知由於自己的緣故,爲家族帶來了極大的壓力,因而這段時間極力保持低調,絲毫不敢做出惹眼的事情,生怕一不小心“提醒”了家中的父母兄長,教親人們“想起”了他的存在。
“小鋒,你給我出來!”門外忽然傳來一道悅耳的嬌叱聲。
江悟鋒面色“唰”地白了,待要朝屋裡躲避,一雙小腿卻嚇得瑟瑟發抖,竟然無法挪動分毫。
一陣香風飄過,緊接着,一道白色倩影自門口躥了進來,身姿飄逸,體態若仙,如同天上仙女般賞心悅目。
“二、二姐!”江悟鋒凝視着滿臉慍色的二姐江語詩,勉強擠出一絲笑容,結結巴巴道,“好、好久不見啊!”
“你還知道我這個二姐!”江語詩生出如玉般的右手,毫不客氣地揪住小正太的耳朵,“看你乾的好事,姐姐我可是被你害慘了!”
“疼疼疼疼!”面對江語詩,小正太第一次卸下成熟的僞裝,露出孩童之態,大聲嚎叫着,“二姐,疼!”
“現在知道叫疼了?”江語詩手上用力,直扯得小正太鬼哭狼嚎,慘叫連天,“你這麼胡鬧一番,我就要被逼着嫁人,當真是豈有此理!”
“什麼!”江悟鋒大吃一驚,“二姐,誰敢逼你嫁人?”
“除了皇帝,還有誰能對我指手畫腳?”江語詩終於鬆開手道,“真是被你害慘了!”
“二姐,你才立下大功,陛下怎能如此待你?”江悟鋒臉上露出忿忿不平之色,“我去和爹爹說,一定要讓他收回成命!”
說罷,他急急忙忙就要轉身離去,卻被江語詩一把揪住後領。
“站住!”江語詩狠狠瞪了他一眼,“你給我乖乖就在這裡,哪兒都不許去!”
“哦。”江悟鋒耷拉着腦袋,垂頭喪氣,偷偷拿眼神瞟向遠處的珠瑪。
“就是她麼?”江語詩順着他的視線望去,很快便注意到了容貌清秀,活潑動人的小丫頭,“毒殺了宮叢雲的少女。”
擡眼看向珠瑪身旁,江語詩忽然嬌軀一遍,剪水雙眸中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
映入眼簾的,是一道纖瘦的白色身影,約莫十六七歲年紀,容貌清秀,臉上帶着懶洋洋的笑容。
“小賊,是你!”江語詩聲音有些顫抖。
“喲,傻妞!”白衣少年轉過頭來,笑容格外燦爛,眼神之中透着幾分愉悅,幾分戲謔,“許久不見,別來無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