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爲走進煉丹室會感覺到暖意,可是誰知道葛布的煉丹室內依舊透着一股寒意。正中央那一鼎青銅爐子冷冰冰的,似乎常久沒有煉丹了。
“這鼎青銅爐是當年布衣祖師留下來的,爲我布衣門的至寶,只可惜……只可惜我後繼無人,誒……也罷,老夥計,以後這鼎爐子就由你來替我看管吧。”葛布凝視着煉丹爐,無奈的嘆了一聲。正所謂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此刻,他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發自肺腑的。他和劉一叔一樣,終身未娶。劉一叔把我當成了繼承者,而他卻沒有將親侄子葛狀考慮在內。或許,以葛狀的資質並不符合他們布衣門的要求吧。劉一叔出身劉門,劉門追溯源頭就是從他們布衣門發的芽。所以,讓老叔子看管賴布衣留下來的煉丹爐那是最合適不過的了。
“放心吧,劉一敢以性命擔保,絕對不會讓此丹爐有任何閃失。在我之後,還有大成,只要劉門香火不斷,一定信守承諾。”老叔子鄭重的說道,跟着他又向我投來了熾熱的目光。我既然已經拜入他的門下,那便是劉門的一份子,替劉門堅守承諾那也是應該的。於是,我很用力地點了點頭,說道:“大成謹遵師命。”
“好好好!”葛布聽完之後,連連道了三個“好”字,臉上露出了一絲欣慰的笑容。他接着又對葛狀說道:“狀兒,你雖然是我的親侄子,但我卻沒有讓你看護祖師爺的寶貝,你不會怪我吧?”
“當……當然不會了。”葛狀慌忙一笑,回答道:“叔父你這麼安排自然有你的道理,狀兒又怎麼會怪你呢。”
“那叔父我就安心了。”葛布點了點頭,繼續說道:“你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除了祖師爺留下的這一鼎煉丹爐外,其餘所有的財產便由你來繼承了。”
“叔父,這是……”葛狀聽到“財產”二字不覺顫抖了一下,神色中帶着一片愕然。他似乎是從來沒想過,叔父葛布會將財產劃分到自己的名下。
“你不需要有任何負擔,叔父所有的財產都是合法的。”葛布嘆了一口氣,開始細派起自己的財產起來,“叔父這些年靠着煉屍也賺下不少錢,大概有個幾千萬吧,我早前已經存入了你在英國的賬戶上。這些錢足夠你用來搞科研,不過……”他說着,又頓了頓,“不過,叔父在這裡還是想奉勸你一句,經手屍體需要遵從道上的老規矩,現在的科學文明很大程度上破壞了我們的老規矩。你如果不適可而止,可能會遭來無妄之災。”
“恩,狀兒謹記叔父的話。”葛狀點了點頭,感到了誠惶誠恐。他長年居住在英國,又是半途才加入到我們這一行,對於我們行內那些流傳已久的老規矩自然不是很瞭解。如果葛布不好心提醒他一句,在將來的日子裡,他難不保會犯下嚴重的錯誤。
“還有……”葛布又面對着我說道:“大成,我向你們王家陰店預定的那些屍體,你以後就替我轉運給狀兒。至於途徑,他會細細與你說道的。”
“恩,葛先生如果還有什麼需要也可以及時向我溝通。”我點了點頭,回答他道。由於葛布和我們王家的關係甚爲親密,他一般都是接連預定好幾年的屍體,並且同時付清款項。所以,即便他人不在了,只要還有繼承者活着,那麼我們王家陰店就一定要兌現承諾。這不僅僅只對與他,面對其他客戶也是如此。誠信是生意人的生存之道。
“該交代的事情,我都交代完了。大成,那我們就開始吧。”葛布說着,口中開始喃喃唸叨起來,這或許是他們布衣門在煉丹時的口訣。片刻之後,他又起了一個手決,這手決剛起,只聽得當的一聲清響,那煉丹爐的蓋子便兀自衝了起來。在空中翻了幾個圓弧,最後穩穩的落到地上,嗡的一身沉響,震得我們的雙腳也有些發麻了。
爐蓋掀開之後,登時有一股白煙從爐子底部騰挪了上來,白煙嫋嫋更像是一個婀娜多姿的舞女。不多時,白煙已經瀰漫了整間屋子。這煙並不嗆人,但卻滲着刺骨的寒意,你在隱隱之中還能聽到淒厲的慘叫聲。這應該是葛布長年煉屍,所囤積下來的屍氣吧。
“大成,你過來。將這顆丹藥服下。”葛布接着手裡掏出一顆黑不溜秋的丹藥。
“這是?”我接過丹藥之後,沒有立即吞服,表現得遲疑不定。
“這是護心丸,我這爐子不知道煉過了多少具屍體,爐內的屍氣不可能在短時間內就能清除乾淨的。到時候在高溫的炙烤之下,你難免會走亂了神,而這顆護心丸正好能助你平心靜氣,抵抗屍氣的侵襲。”葛布解釋道。
“原來如此,還是葛布老人你想得周到。”我終於釋懷,咕咚一聲將護心丸吞了下去。
“另外,你須得穿上屍皮,不然還是抵擋不住爐火的高溫。”葛布說罷,摸索着從屋子暗格中取來了一件屍皮。屍皮不但能泡製人皮茶,而且還是隔熱的絕佳物件。在我們道上屍皮的價格遠高於屍體本身的價格,只因爲屍皮的製作過程十分不易。這是一門古老的手藝活,傳至今日會的人已經不多了。我曾嘗試着讓秦歸製作屍皮,這樣一來便可以大幅度地增加我們陰店的收入。可是,秦歸在嘗試了幾十次後,都不能成功。
我穿上了葛布遞過來的屍皮,這件屍皮極爲厚重,估摸着是從幾百年的屍體上扒下來的。由於我服下了布衣門特製的護心丸,所以不必擔憂會被屍氣所感染。
接下來,葛布便開始生火了。煉丹所用的爐火自然不是尋常你所見到的火。這火是要用千年烏木作爲原材料方能生成的。古人云:“家有烏木半方,勝過財寶一箱”。說的是這烏木珍貴無比,價值千萬金。因此,用烏木來生火不得不說是奢侈了一點。不過,好在每一個煉丹的人都有巧妙的法子。他們通過特殊的加工能讓烏木持續燃燒,發揮出其數百倍的價值。要不然,以當今世上烏木的存量哪裡夠這麼多方士煉丹。
葛布叫葛狀取來一小段烏木,然後生了火,烏木燃燒出來的火頭並不大,卻能在短時間內讓爐子紅火起來。
“大成,爐子已經有溫度了。你便進去吧。”葛布等了一會兒,告訴我道。
“哦。”我輕輕應了他一聲,然後一步一個腳印走向了爐子。爐子的旁邊有一個升降臺,它將我託舉到了爐子的上方。我俯身下望,只見爐子底部已經一片赤紅,還不時吹着火星。這時爐內的溫度一定高得能能夠熔化金銀。鑑於此,我又產生了恐懼感,心裡那是說不出的壓抑,一時間變得猶豫萬千。
自己到底是跳呢?還是不跳?
“大成,進爐要抓準時機,此刻正是最佳良機。”葛布在下面催促了一聲,他煉丹數十年,早已掌握了其中的火候。知道該什麼時候進爐,又該在什麼時候出爐。
“嗯,我知道了!”我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眼睛一閉,撲的一聲跳了下去。
“大成,你在裡面要平心靜氣,且不可心生煩躁。”在爐蓋被重新蓋起來前,我聽到了葛布最後的一聲囑咐。在這聲音過後,眼前變得一片漆黑。爐口被蓋死了,見不到任何一絲絲光線,唯一能感受到的就是熾熱。